殢無傷抖開紙片,見上三字“應封光”,腦中一點靈犀即通。長久以來的困惑終於理順。


    “小花妖”,“應封光”,小花是妖物,應該封困住了妖應封光。


    怪他從未將兩個名字並列看待,如此淺顯的提示他竟看不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霹靂首席智者現身。


    ☆、女兒歡,眉目彎彎


    殢無傷耳朵聽不見風聲。


    一路走來,習慣了有人跟在身旁喊他“阿爹”,陪著慣不言語的自己風餐露宿,跋山涉嶺,隻為尋找多年執著的一絲希望。


    殢無傷揣測過,小花不是妖應留給她的骨血,望著她與妖應相似的眉眼卻會捫心自問自己待她是否太過薄涼。他不信人,卻信了妖應的眼睛。


    那雙他獨霸的,隻看得見真誠卻浮涼了生死的眼。


    哪怕小花的出現太過荒謬,哪怕他從未真正相信過小花的敘述,隻要與這雙眼對視,他便一往無前,不惜一切。


    哈,全是謊言?他不信。


    “那麽,她是什麽?”


    東西?殢無傷說不出這個殘忍的詞語。


    人?殢無傷感於性情才願信她,如今真相隻差一步之遙,他用不了這個字。再是不信,他將曾經給的信任依然為小花保留一分。


    素還真不似殢無傷專注於心中人眼中隱藏的心底,卻看慣世人嘴臉。或雲淡風輕,或盛怒難耐,是常人在同等經歷下應有的反應。而殢無傷此人麵不改色,全身似乎已進入龜息般不動絲毫,連呼吸也薄弱得肉眼不可見,詭異的反應令素還真一時拿捏不住,隻能提防在前。


    “若是劣者推測無誤,小花並非是純粹一物或是人。”素還真搭拂塵上右臂,道,“依劣者拙見,小花姑娘極有可能是七殊雲曇花與妖應姑娘二者共生體。”


    “妖應之氣,由瑤映劍轉至七殊雲曇花之上,經過長久融合促生小花?”


    “然也。”


    殢無傷仔細推敲。素還真如此解釋,竟使他無法反駁。


    “是也不是,還是得問當事人最合理,殢無傷,你覺得呢?”


    素還真問的古怪。殢無傷抬頭,正對不遠處巧笑嫣然的小花眉目彎彎:“阿爹,小花拿到了「早生貴子」,來給阿爹吃,好不好?”


    殢無傷一愣,不知該不該回答,隻問:“你在這兒聽了多久了?”


    “該聽的小花都聽到了,這位白頭髮先生的猜測準確得小花竟不知該從哪裏開始補充。”女童笑容與往昔一模一樣,然而殢無傷卻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緒。


    殢無傷感覺心頭煩悶。不該這樣。不要讓妖應的眼睛流露出那樣的眼神。


    “阿爹,其實你早就猜到了,為何要一直縱容小花與你打鬧?你溫柔得小花都快不認識你了。”


    分明是舊識的語調,分明是相同的稱謂,可是真言切語字字戮心,驚擾著殢無傷平靜心湖下難抑的魔障。


    這一場執迷,是殢無傷的固步自封。與舊年那場虛妄的雪中謎皆是殢無傷維持現狀的假象。並非不希望妖應歸來,隻是在一切都未能確定的當下,他不敢跨出這一步。


    他猜到了小花並非妖應卻與妖應復生息息相關又如何?三年前拿到妖應化身花苞之後的種種變故,重獲妖應之花又經歷漫長的等待,日復一日將二人短暫的糾葛說予花聽,花苞依然未開,妖應歸期不定,他早已習慣了以不變應萬變,他又能如何?花開十月繼續煎熬,小花出現妖應失蹤也是煎熬,若能以劍問生,殢無傷何嚐不高興。


    然而,又有何用……


    無生之人咫尺天涯,他願意為妖應踏上漫漫長路,看盡人世悲歡離合,卻孑然寡身。他能如何,他不知道。左右不過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他欠妖應一場終末之儀,妖應欠他一句風中遺言,羈絆既成,該如何斷。


    “阿爹你還是一樣不愛說話。也罷,離目的地尚有一段距離,我們可以邊走邊聊。至於那位白髮先生,你要與我們一道嗎?”小花歪過腦袋打量素還真。


    素還真搖頭拒絕:“素某尚有要事在身,如今困惑已解,餘下細枝末節待劣者得空,自當登門求解。就此別過,請。”


    不知終點為何處,為了妖應復生,殢無傷早已是滿身塵埃,隻等萬事了結,浮生落定之時,再決定轉身或向前。


    小花輕快地蹦跳領路在前,偶爾回頭確認殢無傷跟隨在後,又發覺此舉甚是多餘,自嘲一笑,卻總是忘了此刻心情,重複行動。


    這點與妖應極為相似,往往迷惑了殢無傷離人未歸的心思。


    天色向晚,紅霞暈染在西天幕布上,以無邊絢麗結束一天酷熱。


    小山尖上,小花踮著腳尖努力張望西線之上的落日,餘暉染紅了她的眼眸。


    “殢無傷,以後記得教她學作文章。這麽美的景色我卻找不到可用的描述,這讓最後一次見到夕陽的我情何以堪?”


    說是嫌棄,卻又遺憾。不再用虛假的“阿爹”來稱呼自己時,殢無傷在她眼中看到了自己長久找尋的影子。


    “說起來,你是在什麽時候發現我可能是她的?”捕捉到他的柔軟,小花藉機發問。當然,殢無傷願意不願意回答,全憑他心情。


    果然,殢無傷陷入了沉默。小花不再追問,隻想把握最後時刻,多看一眼長河落日。


    “在林中懷抱妖應那一次。”


    “耶?”


    “在此之前,每當風中飄來丹樨花香,你我皆會陷入沉睡。唯有那次我屏息以待,終於看見妖應現身。然而最終依舊陷在夢境裏,直至被驚醒。推敲時間與細節,吾確定了陷入幻境的時間,而唯一可能,便在你。”


    “很厲害嘛,竟然被你誤打誤撞上了。”小花的誇讚聽起來格外虛假,讓殢無傷不由想起了齊子然。“當年她身故後,歡奭一道靈咒護她天魂人魂不散,地魂脫出流入中陰界與緝天涯相遇,後寄居在寄心鈴中。你將她屍身放入大花內時,緝天涯正巧在附近,她之地魂自鈴中脫出,三魂匯聚後與七殊雲曇花本體靈氣相融分化出花苞,便是你守護了兩年多的那朵。經歷四百四十四日,靈氣修補了她的七魄,達成她重生要求之一。”


    “重生的魂魄大多數時間在沉睡,醒來之時便會脫出花體。未免被你撞見,魂魄甦醒時花體會釋放催眠的花香,如此保證魂魄不遭受刺激分散。隨著魂魄穩固,她脫體而出的次數日益增加。本該在她魂魄穩固後自行尋找肉身,達成復活目標,然而你們灌入自身精血與太易之氣,促成花體化形,於是本是容器的花體化成了小花,帶著你來尋找修補她肉身的大花。”


    “一路見識了人的七情六慾,鴻蒙狀態下的魂魄漸成其識,不斷被喚醒七魄的她劍靈之時的氣息逐步向人魂改變,生魂氣息愈重愈難控製。那日她想要保護你,我有些壓製不住她,才會讓那劍靈感應到她的存在。”


    原是如此,他才會經常聞見丹樨花香卻陷入昏睡,與妖應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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