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是墨小染,也未想到那年輕公子哥如此不濟。


    少女掙脫抓住她的山賊,來到那年輕公子哥麵前跪下時,那公子麵容扭曲猙獰,漲的通紅,沒多久便失去了呼吸。


    少女默不作聲,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突然,她抬起頭,望著墨小染,伸臂指向一旁的持錘漢子。


    “殺了他,殺了他我就跟你走!”


    那漢子不妨少女冷不丁把矛頭指向自己,驚怒交加,“小雜碎,爺爺先結果了你。”


    一道黃光突然出現,持錘漢子脖頸之上,腦袋消失。


    這猶如噩夢般的一幕看在眾多山賊眼中,猶如大白天見了鬼,在怪叫聲中一哄而散。


    墨小染並未出手阻攔,任由他們離去。


    霎時間,屋裏隻剩下墨小染和那乖巧少女。


    ...


    翌日,雨過天晴,輝煌府邸已經付之一炬,隻留下焦黑的殘垣斷壁在訴說昨夜所經曆的暴行。


    不遠處的一株柏樹下,小小的黃土堆,木質的墓碑。


    少女跪在墳前,磕過三個響頭之後,用手擦去眼中淚水,一張清冷的臉上已失去了昨夜的光彩。


    一夜間,親身經曆人間慘劇,少女整個人似乎都失去了精氣神,像是霜打過的茄子,蔫蔫的。


    興許是窮苦人家的孩子見慣了世事無常,人情冷暖,都有著一顆堅強的內心。


    當一行人來到慕華城時,少女已經恢複了活潑開朗的模樣。


    墨小染從閑談中得知,少女姓羊名昔,是個稀少的姓氏,幼年時的記憶模糊不清,隻略微記著總是餓肚子。


    而那府邸的主人是凡間先朝遺老,老來得子,便是那位少爺。


    為了躲避仇家追捕,在山中已住過三十餘年,羊昔還是孩子時,為外出采辦的管家買回,做些雜物。


    後來,老爺見其聰明靈慧,便命她伺候少爺。


    那少爺是個讀書人,在家族教誨下一心苦讀,卻不想著出仕,專心琴棋書畫,是個雅致閑士。


    談起那少爺時,羊昔眸子發亮,臉上有難以遮掩的溫柔。


    十六歲的年紀,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那位少爺又是個風流才子,羊昔每日看到他,都覺得心情愉悅。


    短短數日,曾經的美好與記憶時過境遷,羊昔隱隱有滄海桑田之感,那些美好現在想起來,恍若隔世。


    少女年紀比墨小染大四歲,身高卻與墨小染相差無幾。


    這些天來,兩人已成了好友。


    不過,墨小染並未告知羊昔自己是修行中人,隻以某家族子弟外出遊曆為借口。


    修士與凡人,注定無法長久相交。


    羊昔一介凡人,人生不過短短百年,墨小染也不過回報她在那晚雨中展現出的善良。


    在小姑娘的內心裏,認為好人就應該得到好報。


    她可以對有威脅的敵人做到殘忍無情,但一個僅僅展示少許善意的人,她也願意盡力去幫她。


    慕華城人煙稠密,足有數十萬戶之多,隻是那麽多的人家,卻無一處安身之所。


    酒館。


    “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韋倩芳夾了塊魚肉放在羊昔盤中,真心問道。


    錦上添花不足怪,雪中送炭才難得。


    對於那晚的遭遇,韋倩芳也喜歡上了這個心底善良的少女。


    “不知道。”


    怔怔的望著盤中魚肉,少女露出茫然。


    墨小染抬頭看了師兄一眼,希望師兄能給出有用的建議,至少離開自己三人後,羊昔能有個容身之所。


    不出所料,步星火一言不發,眉頭微微皺著,不知在想著什麽?


    有一瞬間,墨小染想帶她回宗門,畢竟無極宗家大業大,羊昔去了,也不過多個人吃飯。


    隻是宗門修行,苦熬時日,羊昔去了也每個說話的人,而且她隻是凡人,若看到師兄們一個個飛天遁地,無所不能,而她隻能站在地上遠遠羨慕。


    那何嚐不是一種折磨?


    墨小染忽然想起蘇語夢,不由笑道,“羊昔姐姐,四通商會的蘇語夢阿姨和我爹爹關係交好,不如我幫你說一聲,在那幫你謀一份事情做。”


    發現羊昔麵露擔憂,小姑娘安慰道,“你放心,蘇語夢阿姨人可好了。要是有人欺負你,你就告訴我,我替你修理他。”


    羊昔悶悶不樂,半晌,問道,“小染,我能不能跟著你?看得出來,你們都不是普通人,身上有責任,但你放心,我不會拖累你們的。


    我會洗衣做飯,琴棋書畫也會一點,還會彈曲。


    你們出門在外若是悶了,我可以彈曲幫你們消遣。”


    墨小染道,“羊昔姐姐,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不過那些東西隻有凡俗的才子佳人才會感興趣,我們麽,對那些凡俗玩樂沒什麽興趣。”


    墨小染無心之語,震驚的羊昔無以複加。


    凡俗的才子佳人?


    羊昔知道,這個世界有仙人,通常都住在深山大澤之中,追求長生。


    難道...墨小染也是仙人?


    少女的心一下子就火熱起來!


    試問,當麵前有仙人時,誰還能拍著胸脯說,“我隻要榮華富貴,長生神通什麽的,我都不在乎!”


    自古,帝皇將相,那個不希望自己長生?


    他們都如此,何況凡人?


    誰不想脫離苦海,逍遙世間?


    “小染,你們是仙人?”


    羊昔試探問道,兩隻眼睛充滿渴望。


    墨小染摸摸鼻尖,笑了笑,“什麽仙人?我們不過是很普通的修行者而已。仙人,那可是超脫凡塵,不在五行中的大神通者。


    我們還差的遠呢!”


    羊昔忽然放下筷子,當著酒館眾多食客的麵,站起來後跪在步星火麵前。


    “大哥,我知道你們是神仙,能不能帶我修行,洗衣做飯什麽的,我都會,我很勤快的。”


    看得出來,少女自記事起,第一次離開那富貴府邸。


    以前在書上看到玄女下凡、修道求長生的種種事跡,可那是在書上,哪裏知道在慕華城中,修士本就不是秘密!


    少女將墨九玄一行人看做了遊戲世間的神靈。


    大廳裏,還有幾名宗門弟子,聞言嗤笑少女孤陋寡聞,又見墨小染三人衣著樸素,麻布裹身,也隻當是散修之流。


    嘲諷起來毫無壓力。


    墨小染三人此行是秘密出行,若非怕暴露身份,以墨小染的性子,早抽出長槍對著那幾名瞎眼弟子就是一陣戳戳戳。


    神仙,怎麽也得元嬰期吧?


    那時修士凝聚自身法則,碎丹凝嬰,元嬰可與法則共鳴,以己心代天心,一念之間,方圓千裏雲動,萬裏雪飄。


    可操控天象,舉手投足,都具備毀天滅地之力,可用自身之力掌控空間,自身萬壽無疆。


    三個平平無奇小煉氣,怎麽好意思自稱神仙?


    步星火黑了臉,一半是臊的,一半是被那幾個弟子嘲弄氣的,韋倩芳把頭埋進碗裏裝鴕鳥,墨小染則擰著臉拉羊昔起身坐回去。


    示意她有事好商量,不用搞得這麽驚世駭俗!


    三個人一起社死,太殘酷了些!


    那幾個弟子還在嘲弄,墨小染忍不住回頭狠狠瞪過去,氣息稍縱即逝。


    即便如此,也高出那幾名宗門弟子許多。


    一時間,酒館裏的食客,都安靜下來,小心翼翼的吃飯,連談話都停了,生怕弄出一點動靜影響小姑娘的心情。


    “修行沒你想象的那麽美妙,大多數時間都是一個人待著,打坐、參悟、修習功法。


    你見我們三人一起出行,說實話,三年來,我和師兄隻見過五次,和師姐見過兩次。


    平日裏,大家大多都是一個人。還有,修行也要看資質,能夠修行的人十萬裏挑一,能成功進入煉氣期的更是難得。


    這還隻是開始。有可能你一生清苦,到頭來也不過百年,一捧黃土埋身。


    生活簡單乏味無聊枯燥,沒有任何玩樂,大多數時間都是一人苦苦捱著。


    你確定,要修行?”


    本以為說出這些,會打消羊昔的念想,讓她知道修行難於登天。


    沒想到的事,羊昔兩眼亮晶晶的,連連點頭,“我不怕苦,再苦再累我也願意,求你們收下我吧!”


    “師妹!”


    步星火畢竟老成,“新門規別忘了!”


    他的意思是現在的宗門招收弟子,都需要三代清白、資質過人,而且還有三年的考察期限。


    羊昔年齡偏大,資質不明,三代不明,不符合招收條件。


    墨小染用手指挽著耳邊青絲想了想,“我去跟爹爹說。我就不信,一個弟子,爹爹會不答應我?”


    步星火默然,韋倩芳也保持沉默。


    羊昔和他們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短暫的相識並不能改變她凡人的身份,所以看待羊昔,無意識中抱有一種俯視態度。


    這是一種身份上的巨大差異,是不可逾越的鴻溝。


    不過,墨小染喜歡,願意這麽做,兩人也不會阻止。


    畢竟,師父派他們帶小師妹出來的目的,隻不過是陪護,讓小丫頭學著自己做決定,學會為自己的選擇買單。


    羊昔終於還是被安排在四通商會,有蘇語夢在,暫時安排羊昔的事情不過是隨口一提的事。


    不過,小姑娘還是敏銳發現蘇阿姨眼角的不快。


    不快不是針對自己,而是她另有心事。


    難道,蘇阿姨想爹爹了?


    離開慕華城時,小丫頭心思活絡,浮想聯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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