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禮台。


    來自蒼州玄陰宗的修士身後,走出一名捧畫的童子,恭恭敬敬,站在年輕修士身前。


    年輕修士麵帶微笑,似有意瞥了眼墨九玄,伸手拿過畫卷。


    “在下玄陰宗許康,奉宗主之命,為禦靈宗奉上《觀海圖》一幅。”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


    傳言《觀海圖》是三千年前某位化神期大能觀海頓悟後所做,其內蘊含奇妙的天地規則,有緣人視之,可參悟天地妙法。


    就連泰清宗主和身邊的兩位金丹真人都有些意動。


    化神期大能所做,即便是一勾一撇,都蘊含天道規則,是十分珍貴的寶物。


    “嘩啦啦!”


    《觀海圖》懸浮空中,一字兒打開。


    黑白色的水墨畫上,是一望無際的浩瀚大洋,海水翻湧,一線接著一線,而在畫作的右下角,有一塊岩石,一蓑衣老翁盤膝坐在岩石之上,背對畫外眾人,鎮靜自若的眺望大海。


    而上方,是幾乎與海浪一般同樣翻滾的雲層。


    一時間,眾人宛若看到老者在墨雲壓城般的天氣中,獨自在空曠的海浪中觀摩天地時的豪情。


    畫風簡練,畫麵幹淨,一筆一劃,盡有神韻。


    就在眾人看的癡呆時,玄陰宗的許康大袖揮起,畫卷自動卷了起來,回到他的手中。


    觀畫的數百人如夢方醒,意識從天地威壓中脫離,望著許康手中的畫,羨慕、妒忌、貪婪、渴望各種神色不一。


    泰清宗主感覺嘴巴有點幹。


    要知道,在坐的客人中除了某個不知名的偏僻小宗,也有水境宗和蒼羽劍宗的大佬壓軸。


    他們的眼光,那可不是單單一個“毒”字就能形容的。


    許康自信一笑,露出好奇神情。


    “這位道長,《觀海圖》已確認無誤,不如把貴宗的頓悟圖拿出來,讓我們欣賞下,不知可否?”


    這句話相當於把明朗道長架在火堆上烤,若是同意,那假畫的事情就穿幫了,無極宗丟人就丟大發了,定會成為青州笑柄。


    明朗道長皺著眉,縮在大袖中的手指不停動著。


    這種做賊時被人抓住的感覺讓老道長有些下不來台。


    墨九玄盯著那年輕人,可以肯定,雙方從未見過。


    可即便如此,他為何如此針對無極宗?


    要說踩人,玄陰宗也是蒼州堂堂二品宗門,踩一個名聲不顯的末流宗門是什麽意思,要踩也要去踩水境宗和蒼羽劍宗這樣的大型宗門,那樣不是更有麵子?


    墨九玄發現,那年輕修士雖然看的是明朗道長,眼光卻不時瞄向自己的位置,其中帶著濃濃的挑釁意味。


    有病吧這人!


    青光峰峰主心底暗怒。


    那年輕修士見明朗道長半晌不說話,譏笑道,“難道道長認為我們玄陰宗沒有資格觀摩貴宗的頓悟圖,還是覺得在坐眾位宗門長老沒有資格?”


    明朗道長深知對方有意針對,但這種情況下,打死他也不能應。


    應了,就是把自己的臉放到別人眼前,還大聲吼“使勁打,別留力氣”。


    更何況會連累宗門。


    方才若是不為了那看不見的麵子,上去客套的說幾句恭喜話也成。


    這會子老道長後悔極了,臉色陰晴不定,極為難看。


    若是眼前有塊石頭,明朗道長恨不得一頭撞死。墨九玄暗道,不能再這麽眼睜睜看著師兄受辱了。


    他嘴角帶笑,立起身來,走向年輕修士。


    路過明朗道長時,老道長悄悄拽住他的衣袖,微微搖頭,墨九玄給他一個放心的眼神,兩人擦肩而過。


    那年輕修士一直盯著他,墨九玄看也沒看他一眼,徑直走上台階來到匾額下方的魁梧老人麵前。


    “無極宗墨九玄,見過泰清宗主,各位真人。”


    他一躬到地,態度十分謙卑。


    泰清道長本來對無極宗的禮物有些懷疑,但聽到對方是墨九玄時,隨即開懷。


    畢竟是偏僻的末流宗門,沒什麽貴重寶器,也是很正常的。


    能千裏迢迢的趕來,就算是給禦靈宗麵子了。


    能這麽想的原因無他,墨九玄收了丹師堂堂主廉深為徒,在青州已廣為流傳。


    單憑廉深這個名字,就讓人不得不重視墨九玄。


    若沒有這一事,老道長大概會想,一個偏僻之地的末流宗門,能讓你們參加禦靈宗的觀禮大會,就算給你們麵子,還敢用拿不到台麵上的破爛玩意糊弄老夫。


    是可忍孰不可忍。


    老夫一掌劈死你,解解恨。


    泰清道長態度溫和,慈眉善目。


    “九玄啊,老夫知道你。紫雲宗問道無極宗時,你出了不少力,玄清老友能有你這樣的弟子,也是他的福氣。”


    墨九玄恭敬道,“哪裏哪裏,這是做弟子的本分。”


    泰清道長又道,“聽聞廉深拜你為師,此事當真?”


    墨九玄道,“廉深資格崇高,九玄哪敢收他老人家為徒。我們二人隻不過在一起探討煉丹方法而已。”


    這麽說就對了!


    泰清道長心裏有譜。


    就怕年輕人心高氣傲,太過囂張,一會就是他想幫也無法收場。


    “你們能來,老夫就很高興,至於禮物嗎,有心就好。去吧!”


    墨九玄連忙拱手。


    老宗主這句話一出,所有人都知道那玄陰宗的許康說對了,無極宗以破爛玩意送與禦靈宗。


    可人家禦靈宗宗主根本不在意,這份心胸大氣,不虧是德高望重的前輩。


    至於那小子,見好就收,趕緊回去吧!


    就連坐在右手第一桌的蒼羽劍宗和水境宗來人,都紛紛搖頭。


    紫雲宗問道時,丹師堂來人求助,他們是知道的。


    但你堂堂一個宗門,連一件像樣的禮物都拿不出,也太寒磣了些!


    明朗道長幾乎要哭出來了。


    當著青州群雄的麵,做出這麽丟人的事情,老道長方才覺得,回去立刻服下毒丹一死了事。


    沒臉見人了!


    可師弟卻替他抗了下來,他還年輕啊,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未來外出,怎麽說的起話?


    就在明朗道長情緒激動時,墨九玄站直身子,俊逸不凡的臉上掛著笑容,向泰清道長拱手道,“來之前,老宗主特意交代在下...


    無極宗剛剛經曆大戰,百廢待興,實在沒有拿的出手的東西。


    所以他老人家交代我,若是禦靈宗有需要,就煉製些三彩築基丹留下,也表示表示無極宗的心意。”


    此語出,皆大驚失色。


    築基丹,在三流宗門中,並沒有那麽貴重,但也不多。大多是分給展露天賦頭角的弟子,助他們築基。


    問題是築基也分品級,天道築基、地道築基、人道築基、普通築基。


    地道築基這幾百年來還未有人達到過,人道築基倒有些,莫不是各宗門拔尖人才,普通三流宗門很少遇到。


    絕大築基修士都是普通築基。


    泰清宗主為五轉金丹,當初也不過是普通築基。


    若鬥法時遇到人道築基晉升後的金丹修士,實力境界差了一大截。


    所以他清楚三彩築基丹的分量。


    若是隻能普通築基的煉氣期,在服用三彩築基丹後,可提升築基時與天地溝通三層,人道築基的機會也就增加三成。


    不但是他,所有人都清楚。


    至於蒼羽劍宗和水境宗的幾位賓客,幾乎震驚的要站起來。


    那玄陰宗許康,更是做出令人驚詫的舉動。


    他猛然一拍桌子大喊,“不可能,絕不可能。我蒼州丹師堂最厲害的丹師,也是在機緣巧合之下,隔幾年煉製一枚三彩築基丹。


    你區區一個末流宗門弟子,怎麽好大言不慚的說出煉製三枚三彩築基丹的事?


    你是當在坐各位都是傻子嗎?”


    傻子?


    你特麽才傻子!


    眾大佬麵露不悅,許康這才發覺自己說錯話了,連忙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可誰信?


    因為他提出蒼州丹師堂三個字,頃刻間將在場數千人分成青州與蒼州兩個派係。


    青州人向著青州人,雖然覺得不大可能,但還是支持墨九玄。


    隻有個別宗門來人自持身份,沒有發表言論。


    泰清道長凝視墨九玄,想從他臉上看出點什麽,可這位年輕的後起之秀,臉長的帥氣英俊,表情平靜,似乎在說一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事情。


    實則,墨九玄心裏慌急了。


    在學習寶庫提供的築基丹丹方之後,他輕鬆就能煉製出九彩築基丹。


    為了不那麽驚世駭俗,所以才說三彩。


    至於老宗主讓他幫禦靈宗煉製三彩築基丹的事,還真就是假的。


    要不然,今天無極宗和明朗道長的麵子可就丟大了。


    他可以丟臉,明朗道長似乎也可以丟臉,但無極宗的臉,決不能丟。


    這是作為無極宗弟子最基本的覺悟。


    “你確定?”泰清宗主覺得還是應該給這位麵相不錯的無極宗弟子一個後悔的機會。


    “讓我們現在就愉快的開始吧!”墨九玄心裏更慌了。


    一時間來觀禮的人都激動起來。


    丹師煉丹,最忌諱有人打擾,而且非自己的親近弟子,不會讓外人觀看,以防止技術外泄。


    墨九玄的做法很另類...


    難道這個年輕人真能煉出三彩築基丹,難道他不怕秘法外傳?


    幾名禦靈宗弟子興衝衝的搬來一座丹爐,製作精美,材料貴重,一看就知道是上等丹爐。


    品質比起墨九玄自己現在用的爐鼎不知道要好了多少倍!


    靈藥奉上,墨九玄以氣禦火,在眾目睽睽之下將藥性提煉出後於丹爐內淬煉融合。


    他雙眉舒展,眼含星子,身材修長,一襲黑色長袍更襯托的皮膚晶潤光澤,俊朗五官惹的台下數十女性弟子尖叫歡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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