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北豫的腦中心上,好似忘了北煜今遭來的目的是為了弒主奪位。滿腹情緒,一腔熱血,眼裏心裏,好似都被眼前的這張臉,耳邊的那一句哥哥洋溢的滿滿。明明有千頭萬緒的話,卻又梗在喉中,有口難言。


    看著眼前分明熟悉又陌生的臉,北豫微微勾起了唇角,從未有過的笑,笑得那樣毫無城府,笑得那樣平易近人。那樣的眼神,就是好似包含欣慰,卻又充滿歉疚,還有許多說不清的東西。此時此刻,北豫毫無帝王的架子,也沒有絲毫皇家的君臣之別,宛如一個尋常百姓家的長兄,就那樣看著麵前的北煜。好似囈語一般,北豫就那樣笑著道出了口:“小煜,你說父皇是不是真的討厭我。”


    一句話,就這樣平平靜靜的道出口,卻如走馬燈一般勾起了前塵往事的千迴百轉。這麽多年他刻意隱忍的,有意遺忘的,都如鏡花水月一般在腦海中浮現的清晰無比。記憶忽閃間,是那年淺雨初夏,剛滿九歲的北豫拉著他的手去太液池上泛舟,小小的兩個人把船劃進荷叢深處,好似與世隔絕的一方天地,北豫抱著膝蓋看著自己說:小煜,你說父皇是不是真的討厭我。


    一句話,時隔多年,物是人非。


    再也難掩心中激盪的酸澀,也再難忽視那份刻骨銘心的痛,北煜故作堅強冷硬的麵龐即刻滑下兩道清晰的水痕。如果說方才的故作鎮定全靠意念去支撐維持,那麽此時此刻已然被那一句話激的土崩瓦解。淚水撲簌而下,腦海中憶起那日他回他的話:“不會的,就算所有人都不要哥哥了,哥哥也永遠都是小煜的哥哥。”


    北豫含淚而笑:“可是,如果有一天你繼承了父皇的位子,會不會想殺了我?”


    “天下是父皇的,就是我和哥哥的,小煜要和哥哥永遠在一起,永遠都不要分開!”北煜直接跪倒在地,熱淚滾滾而下,究竟,究竟是什麽東西讓當初那樣的美好幹淨變得像今天這般不堪回首。


    撐著發軟的雙腿起身,屈膝弓腰蹲在北煜麵前,淚水大顆大顆的藏在眼眶中,卻是透亮的對著北煜的眸子,依舊笑得那般溫和,笑得那般惹人心疼:“好,我們一定要永遠在一起。”


    顫抖著伸手扶著麵前人有些顫抖的肩,右手輕輕拂上北煜的髮絲,探身向前:“小煜,如......”如果可以從頭來過,你可願意?


    後麵的話,未及出口,北豫隻覺下腹狠狠一痛,瞬間將所有的思緒全部拉回。猛地對上北煜的眼睛,後者卻是顫抖著雙手將匕首刺進了北豫的下腹。血淋淋的現實將那些久遠的回憶一幕一幕擊的支離破碎,看著分明帶著冷意的眼眸,即便是再不願意,也由不得他不得不麵對這樣的現實。


    他的五弟,他曾經一直抱有幻想和希冀的同胞親弟,就這樣,親手把刀刺入他的腹中。這一刻,腹中溫熱的血汩汩流出,一點一毫的帶走體內溫度。隨之冷卻下來的,不止是手腳的溫度,更甚還有猛然冰涼的心和那血氣上湧的腦袋。


    來不及動作,北煜鬆開手中的刀柄,一把將麵前的北豫推開,溫熱的血粘在手上,他癱坐著向後挪了幾步。右手指向已經被自己刺傷的北豫,似是在哭,又好似是在笑,一時間涕淚四流,北煜話音出口,像是拚盡全力的嘶吼:“是你先背棄當初的!父皇死了,江山的主人換了,母妃終年不見天日的藏在密室中生生哭瞎了雙眼!我如今淪為他人鷹犬,任人欺侮,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我的好皇兄,我的好哥哥!”


    北豫右手捂著腹上傷口,拚盡全身力氣開口:“那我呢,你隻知道你的父皇母妃,我的呢,我母妃有什麽錯?江家一族百餘人又有何罪?隻因我母妃得寵,便應該去死?北煜,你捫心自問,我何曾動過你絲毫?當年你潛逃出宮,我若是成心想捉你,你今日焉能站在此處?”


    勉力掙紮著爬起,北煜神情愴然而又癲狂的看著地上的北豫,笑得更加肆意毫無顧忌,伴隨著眼角不斷滑出的清淚,如今的他看上去,好似一個張牙舞爪的瘋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們沒錯,是我錯了,你我從生下來開始,便就應該是仇人,不共戴天的仇人!你的母親是毓妃,我的母親是林貴妃,而你我,亦是這世間唯一的君父!你明白嗎,天生下來,你我,本就不應該有什麽兄弟情分!”北煜愈笑愈肆無忌憚,頹然的後退幾步繼續道,“從一開始便全是錯的,又何談一個善果?世事輪迴,全都是報應,是老天的報應啊。哈哈哈哈哈......”


    “好好好,原是我欠你的,那你拿回去就是!”北豫血氣上用至極點,傷口中的血流逝的更快,麵色轉眼便慘白的如一張紙。虧他作繭自縛的以為這幾年來背負的親情債,虧他一世所希冀求而不得的情分,到頭來竟是如此可笑,如此的不堪一擊!


    可天子無情,皇家無義啊。


    北煜緊走幾步就要將北豫腹中插著的匕首再深幾寸,千鈞一髮之際,殿門被人從外踢開,一道清亮的嗓音散開:“將這亂臣賊子拿下!”


    第47章 斷情難續(四)


    四扇木刻雕花殿門被人從外用了狠勁霍然打開,身披盔甲一副禦林軍打扮的兵甲分成兩列衝進殿內。一整夜都被擋在外間的夜風好似猛然抓住了一道突破的口子,卷攜著剛勁的塵沙,爭先恐後的湧進殿內。眾人手中的兵器印這殿內的燭火閃著幽冷的光,足有數十個禦林軍先鋒入內將北煜團團圍住,楊千禦負手在後緩步踏入殿中,眼風冷冷掃過因劇烈的疼痛而癱倒在地的北豫,眸中冷意更甚。殿中僅存的一絲溫度被呼嘯的寒風盡數帶走,北豫手捂著下腹已然撐到了極點,額上冷汗涔涔,隱有暈倒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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