飽含著探求的目光看向暄景郅,後者卻隻是麵無表情的抿了抿唇,意思再分明不過:繼續。


    “啪!啪!啪......”事實上,沒有幾個人能真的對自己下得去狠手,身體髮膚都是實打實的血肉之軀,一絲一毫的傷損痛的都是自己。隨著越落越輕的戒尺,暄景郅眼中溫度也一分一分的降下去,直至北豫再一次落下戒尺時擒住其手腕,帶著力度狠狠的砸下:“啪!啪!”


    這幾下落得,極是狠厲,北豫的左手直接被打落下去,驟然加劇的疼痛直接讓北豫濕了眼眶,暄景郅略有些戲謔的語音緊隨而來:“還敢不敢?你給我繼續作啊。”


    這種語氣,直接讓眼中的熱淚淌下,已然是顧不得其他,北豫隻一迭聲的求饒:“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真的錯了,錯了,疼,太疼了。”


    看著北豫抽抽搭搭的捧著雙手掉眼淚,暄景郅也不出聲安慰,隻麵無表情的沉聲道:“哭夠了就起來,把該擬的摺子擬了,司馬將軍的兵符定要妥善處置,若是萬一有個閃失,後果不輕,密函即刻寫好今日便傳出去,以免誤事。”頓了頓繼續道:“你寫,寫完呈來於我細看。”


    見北豫半晌還止不住抽噎,暄景郅忽然便提了聲調:“聽見沒有!”


    “是,是!”


    之後,天中的烏雲漸漸散開,已近傍晚的天色竟是映出了幾道斜陽,順著鏤空雕花的軒窗照進儀元殿中,便是這樣一番景象:暄景郅坐在右側首位的椅子上,一手端著茶盞輕輕晃動,一手執著卷書閑閑的翻看。北豫坐在上首桌案後麵,紅著眼眶平著心神,抖著右手一筆一劃的勾寫文書。


    被打的通紅高腫的右手顫顫巍巍的根本握不住筆,手指一曲便是一陣鑽心的痛。勉勉強強用左手托著手腕下筆,卻終究耐不住方才被重責過的痛,一個不妨手中一抖,點點墨汁便濺在雪白的絹帛上,有些欲哭無淚的瞧著就要寫好的一篇批文。對上暄景郅不輕不重的目光,終究是咬咬牙將寫壞了的絹帛丟在一旁,重新取過一張從頭擬起。


    北豫的字,自小按著暄景郅的要求練得頗有幾分味道。寫的了規矩的工整小楷,亦能寫頗有王者之風的行書,但無論是哪種,定是無法在高腫著右手的情況下寫的好的。是以,不過堪堪幾道摺子,北豫卻是翻來覆去擬了好幾遍。


    幾道本就微弱的斜陽終究是隱在了雲層中再也尋不到蹤跡,殿中的光線也漸漸暗沉下去。暄景郅的目光自書本上挪開,起身取過火摺子,一盞一盞點明殿中的燭火,目光滑在北豫認真書寫的麵龐上,不自覺的勾起一絲弧度。許是方才疾走的緣故,幾縷髮絲自冠中滑出垂在兩側,已經平靜下去的情緒絲毫瞧不出起伏,隻有尚還微紅的眼角昭示著方才發生的事。心下一時感慨,十數年的光景,豫兒再也不是濟賢觀中那個分明清瘦卻不曾彎一彎脊背的少年。


    而他,也再不是當年名動京城,意氣風發的暄大公子。時間的痕跡,早已將一切的一切磨礪的物是人非。北豫終究長成了他理想中的樣子,在帝王這條路上日漸成熟,翩翩少年郎,溫潤如玉,卻也是翻手為雲覆手雨的君王。卻道是,歲月難饒人,幾日前他晨起束髮,不經意間瞥見了額角的幾絲銀白,這才恍然憶起,他已經是個年逾不惑的人了嗬。


    是以,在景函問起時,他也終究隻是淡淡的一笑:是啊,老了。若說,這世上有什麽公平的東西,那就莫過於時間二字罷。任你多少才華橫溢,任你多少位高權重,終究抵不過時光易逝。而那光陰的蹉跎,帶走的,又何止是物是人非那般簡單。


    且看北祁一生,恩怨情仇,終究隨著雲煙一散而去。江瓷也好,棲梧也罷,都早已隨著那光陰無情消散殆盡。若那因果循環都是報應,他一生的罪孽,又是否贖的清楚?


    風送鍾聲,傳來隱隱約約的吟唱:“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


    第40章 鬼夜風雨險產子


    天邊蒼穹的烏雲一片一片迅速掠過初初攀上高空的明月,許是節氣之原因所在,今夜,是滿月,卻未有圓月之夜的柔和光輝,淒清的月光竟是帶了幾分陰冷的味道。


    萬樹涼生霜氣清,中元月上九衢明。丁酉年戊申月乙未日,七月十五中元節,又稱鬼節。


    古之今始,以元字做結之日共數為三。正月十五稱之上元,乃慶元宵;七月十五稱之中元,祭祀先人;十月十五稱之下元,乃寒食之節。


    七月半數,放河燈、焚紙錢等習俗古已有之。又言,五行之中,月屬為水,又水澤為陰,七月正半,陰月高懸,鬼門大開,魂兮歸來,婦孺皆避。各族世家大戶自是要請道士來建醮祈禱,百姓人家也都早早緊閉家門。這其中,又以女子與孩童最弱,是以,自然是要更加避諱些。


    地處湘潭邊界的碧岩山上秋意更甚,連日來的細雨將整座山的四周都罩上了一層薄霧,霧氣繚繞,更是將本就掩在半山腰的一處別院遮的紋絲不漏。隻不過,昔日清淨的園子今夜卻偏生大不一樣,院中的燭火、房中的燭光硬是將整個別苑晃的亮如白晝。


    院中比之平日幾乎多了一倍之上的人,眾多家丁把守在園子四周,正堂內燭火通明,來來往往的侍女端著一盆一盆的熱水與白色布巾進內,不多時便換回了一盆盆血水,如此反覆。每次房門張合時,依稀還能聽到女子的呼痛聲伴著產婆略有些急切的聲音:“夫人,夫人用力啊,再加把勁兒,出來了,就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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