暄景函出門後,暄景郅的眼中逐漸變遠,想起那日弟弟同自己所說得話,心下不知是何滋味,暄景函一語便刺透了自己的心......是啊,何故要自己竟然失了理智,即便北煜活著,有自己看著,隻怕他即便要做什麽,也掀不起什麽風浪,即便是引君入甕又有何不可,太多法子......


    可是,他不想讓北豫涉險,他更想讓他知道什麽是帝王心......或許,是他太心急了......


    豫兒,師父隻想替你拔去荊棘,讓你一世無憂......


    翌日清晨


    玉泉院東方後門,暄景郅手拉韁繩,一匹通體雪白,沒有絲毫雜毛的照夜玉獅跟在其身後,四隻馬蹄踏在清晨的山間小路上,“噠,噠”的聲響襯的四遭格外穆靜。


    暄景函負著雙手,差了半步走在暄景郅的身邊,目光落在前方蜿蜒盤旋的路徑上:“這麽急?”


    一向是雲淡風輕的暄景郅今日倒是與往常一樣,隻不過若是細細看去,眼底深處卻藏了一絲凝重。


    “他們,耐不住了。”


    眼風劃過暄景函,眸中的鄭重逐漸顯露出來,暄景郅看著暄景函道:


    “記住,是暄家主進京。”


    “是。”


    繼續向山下走去,山風鼓鼓吹過,抬首望天,目光穿過叢叢遮天蔽日的樹枝望向一碧萬頃的空中,連日來的陰雨綿綿,卻在今日赫然便艷陽高照,暄景郅有些意味深長的說道:


    “今夜,還會有雨。”


    抽出布帶將兩臂寬大衣袖綁好,翻身上馬,背上一柄長劍,白色緞帶將一頭髮絲綁成馬尾束好,風吹過,便揚的四散,一襲素色白袍加身,外罩同色紗衣,足上亦是絹白緙絲綉成的長靴。今日的暄景郅,赫然便是一副江湖人的打扮,與朝中的暄相,截然相反。


    看著暄景郅將一方青銅的半臉麵具取出扣在臉上,暄景函登時便愣了愣,旋即也便是又一聲輕笑:


    “蕭宮主,要入京?”


    暄景郅已手舉馬鞭跑出一段,隻在風中傳來暄景郅有些縹緲的聲音:


    “明日宣室殿,陛下會親臨早朝。”


    望著逐漸遠去的白色身影,暄景函眼中極少見的收起了那一副玩世不恭,如果,如果讓他來替哥哥選擇,他寧願他是蕭九卿,是炎熙宮的宮主......


    哥,我沒有你所在意的那麽多,也沒有你所擔負的那麽多,景函,隻想你好好的......


    第20章 初嚐人歡天命盡


    時光流水,歲月悄悄在手邊滑過,總是最不經意的一瞬間。


    也許,事事周全,也許,天算未定,誰能看的到以後,誰能算得清未來?奇門遁甲,柳莊術法,也不過就是幾個銅錢、幾方星鬥之間那些看得到,卻又摸不透的規律糾葛罷......


    人生何其短暫,生老病死,細細算來,也不過就是匆匆的數十載光陰。這數十載的歲月,卻要一一嚐遍“生、老、病、死、愛別離、求不得、怨憎會、五蘊盛”。


    歡喜嗎?值得嗎?誰又能說得清究竟是苦澀多一點,還是甘甜多一點?終了一生,也不過就是八字: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王族的血,是冷的,冷的幹脆,冷的徹底,冷的好像本該就是這樣。可是誰又能記得,當初亂世縱橫天下之時,本是存著救世水火的心思的,誰能記得,天子朝臣,不過就是一個風水轉的規律罷了。


    窗外竹葉被風吹的颯颯作響,走過這片不深不淺的竹林,繞過幾廂迴廊,便是與儀元殿遙遙相對的宓秀宮。


    半年了,六個月的時間,北豫從未再提過宓秀宮中的兩個人,滿朝上下也皆是噤若寒蟬,絕口不提,曾經烜赫一時的五皇子,似乎從此便息了所有的光華,在沒有一絲一毫的動靜,自然,這也隻是似乎而已。


    朝政之事,若非暄景郅親力親為的幫襯,北豫也是心餘力疲。到底是生疏,就算暄景郅教得再好,畢竟十年時間遠離廟堂,一切的事務,等於是將將染指。隻是,當所有批過的奏疏皆要由暄景郅過目之後才可分發的時候,北豫內心慢慢開始有了些微微妙的變化。


    儀元殿前殿,暄景郅自岸後緩步退出,拱手施禮:


    “臣,告退。”


    上座的人似是想說些什麽,卻終究無言,隻是抬手輕揮,可是,曾幾何時,是北豫作揖拱手道著學生告退,曾幾何時,是暄景郅眼含笑意坐在首位看著北豫......


    半年來,師徒之間是真正的君臣相處,一句冷冰冰的“暄相,陛下”便是硬生生的將所有的情分斬斷在思緒中,是在別扭嗎?二人極默契的絕口不提,其實又何嚐不是心照不宣,北煜,是一道鴻溝,對方的不肯退讓,便這樣冷了許久。


    暄景函停留在京數月,瞧著哥哥波瀾不驚的樣子,隻能暗自嘆息。北豫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哥哥做了多大的讓步,半年前的事,暄景函至今還歷歷在目,在鹹陽宮門前,北豫已經進了內殿,哥哥卻是身披著一層染了血的紗衣一步一步踏進......


    若是沒有那一晚,隻怕......


    那一夜,鹹陽宮門前的空地上是一層厚厚的血,那一夜,是北祁留給北煜的人馬葬身的日子。那一夜,不眠的,除了北煜、林妍詩,還有玄霄宮的宮主——蕭九卿。


    他北豫自然不知道那一夜究竟是何兇險,北祁培養的殺手,絲毫不亞於江湖中的一流高手,蕭九卿縱為武林泰鬥,也是兇險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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