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扯劍絲的手頓了頓,她點點頭,“是啊,他會使劍,父皇讓他教我習劍。”


    “把他調回去。”她話剛落,莫鈺忽然開口。


    慕容素一愕,“什麽?”


    “把他調回去。”他極有耐心地又說了一遍,聲音沉定而不容轉圜,“我來教你。”


    “我不。”她斷然拒絕,轉而又埋首於一榻的劍穗,“你成日那麽忙,哪有時間理我?再說……”視線微瞥向了他手中的刀,“你又不會使劍。”


    莫鈺神情一暗,默默握緊了手中的烏鞘長刀,“我承認,我劍使得一般,但教你總算綽綽有餘。”


    嘆了口氣,她放下劍穗,話鋒忽然轉折,“莫鈺,你放心!”


    “什麽?”看著她眉目裏攜上的一絲狡黠,這一句話他沒聽懂。


    “你無非是怕李復瑾來了,會取代你的位置。”慕容素笑容淺淺,麵容明動可愛,“你放心,他不會取代你,他隻是教我用劍。”


    “你以為我是為了這個?”離奇的剖斷乍一入耳,讓他一時不知該作何神情。


    “那是因為什麽?”


    “因為——”話出半句又倏然頓住,他竟不知該如何所說。


    慕容素隻當他是無話可駁,笑得更深了,“莫鈺,你放心,這天下沒有人能取代你。無論他武功有多高,我的護衛隻會是你。”


    “不行。”清冷的聲音起伏不定,恢復了方才的果決,“把他調回去,或者我親自去向陛下請令。”


    “憑什麽?”她終於也有些忍不住,素顏漸漸泛湧了疑怒,“給我個理由。”


    “你想要理由?”劍眉微蹙了下,莫鈺凝起一張臉,“好,那我告訴你。因為他可疑,尋索令尚查不出他的底細,這樣的人怎麽能留在宮裏?”


    “你私下調查他?”乍一聞言,慕容素難以置信,“為什麽?”


    “我說過了。”暗眸遂如深潭,他原就天生淡漠疏離,一沉下臉更顯冷漠,“你想沒想過,為何每一次你遇困他都恰好出現?不要說是巧合,我從不相信巧合。”


    “那是意外……”


    “那是你以為。”冷冷地截斷了她的話,他話如截鐵,異常堅定,“我去向陛下請令。”


    “不行!”慕容素霍地起身,張臂攔住他的去路。


    莫鈺冷靜至極,毫不理睬,徑直繞開她走向殿門。


    “莫鈺,你敢去!”身後乍起一聲厲呼,“若你執意將他調走,你也不要回來了!”


    正在前行的步履一頓。


    “你說什麽?”


    “我說的是事實!”纖指徐徐緊握,她咬了咬唇,心裏一橫,“你好像忘了,我才是這汝墳殿的主人,誰走誰留也該是我說的算,而你——你……”喉間緊了緊,想說的話卻始終說不出口,最終話鋒一偏改了口,“你憑什麽管我……”


    莫鈺沒有說話。


    靜立在原地,他一直沒有回頭,從她的方向直望去,隻能望見少年清瘦筆直的背脊。雖看不見神色,卻能感到他身體有一剎的僵硬。


    “是我多管閑事了,抱歉。”隔了很久終於有聲音淡淡傳來,卻仿佛落了無盡的陰霾,澀得不像自己,“如你所願,以後你的事,我不會再管。”


    話畢他啟步而行,再待不下去,逃一般疾步跨出了殿門,身影很快隱沒於遠處。


    凝視著他離去的方向,慕容素輕輕咬住了唇。


    ·


    他步履淩亂,卻壓不住心裏難以言喻的鈍澀。


    那句言至一半的話,雖未言明,他卻能清楚的了悟背後的隱意。無數次想忘記,卻又無數次不受控地想起,如陰雲繞雨揮之不去。


    她是這汝墳殿的主人,而他——不過是夫人無意救下的一個孤乞,興得垂憐,才教他可有今日光景。這是天賜的恩澤,她即能給他這些,亦可隨時將他再次打落塵埃。


    而他又有什麽資格對她的事評斷?


    用力閉了閉眼使鎮定心緒,他努力打起精神保持清醒,手中的刀幾番被緊握,復又鬆開,強迫自己不要再想。


    出了內殿,便見廣常引著幾名青壯少年立於殿中,正等著他的進謁。他收了情緒,恢復了一貫的嚴肅淡漠,例行上前紹述。略敘了整座汝墳殿的禁區暗樁,謹預事項,最後一一配發了禁內侍衛的□□佩刀,遣散了眾人。


    “李復瑾。”


    目光停在幾人中那最為溫雅俊逸的男子身上,頓了少晌,莫鈺最終叫住了他。


    李復瑾以喚停下腳步,撫禮淺道:“莫護衛有何吩咐?”


    莫鈺麵無表情地看著他,“你會使劍?”


    “是。”


    投過來的視線帶著少許戒慎,盯了晌許,一把木鞘長劍憑空拋來。


    “既是如此,你可不必佩刀。以後每日申時至酉時,去內殿教授公主習劍。”


    言畢他轉身離去,既無解釋也無旁語,獨留李復瑾一人,凝視著少年的背影若有所思。


    ·


    李復瑾跟著廣常以熟閱宮殿的名義將整個汝墳殿探尋了一番,才發現這號稱宮中第二大的寢殿果真名不虛傳。整個殿院大得驚人,內殿外殿錯落有致,互相相通,又相互阻隔,一絲不得逾越。看得出陛下對這位唯一的女兒是何等關愛,也更難想像第二大尚且如此,天子所居的禦居殿又當如何。


    參閱完畢,幾名新衛各自行回自己的房間。汝墳殿侍衛的房間居於宮殿外圍,房間不大,卻布置幹淨整潔,更甚的是獨立單間,比起禁軍營來已屬萬分難得。


    在自己的房間裏靜坐了一會兒,他拿出方才莫鈺給的長劍翻看。


    那僅是一把普通的佩劍,劍質庸常,鋒刃未開,鈍得甚至連塊木頭都劈不斷。想來那少年對自己仍存警惕,他半嘲地笑了笑,隨手將劍扔了一旁便又出了門。


    走進大殿時便見如笑正在殿中整理爐中的香灰,滿室暗香沉沉。他走上前,以指叩響案桌,禮貌微笑,“如笑姑娘。”


    嬌俏的女孩怔了一下,望見是曾經的熟人,旋即微微一笑,輕盈地屈身一禮,“李侍衛。”


    “冒昧打擾,是有幾個問題。”男子淺笑吟吟,語意含歉,“姑娘是公主貼身宮人,想必知曉良多,隻是不知方不方便。”


    “沒關係,李侍衛但問無妨。”如笑笑意盈盈,雙頰抿出兩個淺淺的梨渦。


    “那我便不客氣了。”李復瑾從容道:“姑娘自小就一直侍候公主嗎?不知公主日常的貼身宮人,都有誰?”


    “奴婢自進宮起,便一直在公主身邊了。公主的貼身宮人不多,隻有奴婢、如歌和廣常,其餘的宮人一般隻負責殿內簡單的清掃,平日不進內殿。”


    “那莫護衛?”他神色微動,帶著一絲試尋。從一開始,他便一直覺得這個少年並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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