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越跑越遠,漸漸的連燈光都不見了。離了引領者帶路,一時竟有些迷失了方向。


    “似乎……往西。”三個女孩兒偎在寬道岔口,心中急如火焚,卻又茫然無措。


    往西行了幾步,發現不過是條堵死的巷,隻能原路返回。暗中忽聞幾道衣帛破空的響動,四道黑影瞬時掠下,舉劍將三人包圍。


    看樣子和方才的是同一夥人,沒想到竟會追到這裏……


    慕容素心下灰敗,緩緩攥緊了一直發顫的手。


    “公主……”兩個丫頭駭然失色。哆哆嗦嗦地環臂護住她,如笑早在擂場前便已涕淚橫流,低泣不止。如歌反而冷定,隻是蒼白的麵色泄露了害怕。


    一步步被逼退至牆角,整條巷子靜得可怕,恐慌靜靜蔓延,慕容素抑住顫抖,盡量讓自己表現得強硬,冷定道:“你們……究竟是什麽人?”


    回答她的隻有高揚起的劍——


    銳利的劍鋒劃裂空氣,當劍落下來的時候,三道交錯的駭叫劃破天空。慕容素本能地閉上眼。猝然一聲錚響,幾個身軀相繼倒地,她詫異地睜開眼,整個身子已然一輕,被強攬著越過了巷牆。


    “公主!”


    耳邊傳來如歌如笑驚愕地呼叫,她迷茫地轉過頭。回眸的剎那赫然驚住。


    “是你!”


    ·


    無法言說這究竟算是一種怎樣的運氣。


    第一次出宮,莽撞出手砸了人家的酒樓,遺落了錢袋,被烈馬撞倒,被一眾打手團團圍困,山窮水盡,卻在走投無路的時候為人相救。


    這一次更慘,她諳著性子沒有惹禍,卻不知怎的平白招來一堆劍手,幸得碰到有人路見不平,驚險逃過一劫。


    而讓她意外的是,兩次竟都是同一人。


    那個當日出手救她的那個青衣男子,用一枚玉替她抵了她欠下的高額費用,卻決口不提還玉地點。一方寶玉棄之敝屣,讓她百思不得其解的人。


    那張俊顏依舊清雅脫塵,依然是青色衣衫,隻是夜色的籠沒下微的深暗了些。聽她的語氣似乎認得他。他猶疑地鎖住她的臉,定神辨了一會兒,“原來是你。”


    看樣子,他還記得那個被他用一方玉救下來的“忘恩負義”的“少年”。


    “……放開我!”昔日被一眼探破女兒身份的窘迫又湧了上來,慕容素目視著他尚攬著她的手,斂聲命令。


    他並不惱,大方地鬆手撂開她。剛退後兩步便倏地絆得一個踉蹌——退著走未注意身後竟有塊頭大的石頭,猝然仰麵便跌在了地上。


    “你!”強忍著不呼痛,她怒瞪向他,看得出他是故意的。


    “是你叫我放開的。”他不以為意,溫雅的聲線中帶著迫人意味,“而且,姑娘似乎應該先謝謝在下。”


    慕容素頓時語塞。


    說到底方才都是他帶她脫離險境。可是言謝的話卻怎般都說不出口。她滯澀了半天,聲音平悶送出,“我……我沒讓你救!”


    最後一個“救”字剛脫口,她驀地發覺哪裏不對,怔愕地抬起頭,“你隻救了我一個?”


    “我能力有限,隻能帶出來一個,看你順眼些。”他及有耐心地對答,神色似笑非笑,“還不如不救。”


    顧不得他含譏的話語,慕容素霍然起身,轉身便走。


    “放心吧,她們倆不會有事。”身後傳來男子淡淡的笑聲,“我傷了那些人,以那些人現在的狀況,對她們造不成威脅,倒是你……”話語頓了頓,她沒有回頭,聽得出再脫口的聲色中似乎帶了些譏誚,“仇家還真不少。”


    “不用你管!”她猛地轉過身,喝聲衝口,“多管閑事!”


    “好,我不管。”他知趣地斂了神色,走上前,目光飛快在她身上輪了一圈,“既然你無礙,那我走了,你好自為之,後會無期。”


    語罷驀然轉身,同上次一般頭也不回地離去。


    “喂!”慕容素愣愕至極。


    靜靜地原地站了半晌,許久,周圍都再沒出現一個人影。


    頭頂的夜空黑沉沉的,穿透雲霧的月亮淡薄似緲,四周一片靜寂,不時有細微的蟬聲碎碎傳來,在靜謐的林中猶為清明。


    原以為他會很快去而復返,不知過了多久,她恍然明白了什麽,心中逐漸開始泛起一絲恐怯。


    那個人……真的走了?


    這一路她都是被他帶過來的,根本不知道這是哪裏,更不知該如何原路返回。迷茫地望著濃墨般的夜色,心裏惶惶不安。


    逐漸雲霧凝聚,連最後一絲月光都被漸漸剝奪,周身漆黑一片。


    “莫鈺!”細而弱的聲線在空蕩的林子裏漫開,帶著一絲哽咽,“如笑!如歌——”


    回音飄散,周遭靜得厲害,幾乎令人窒息。


    茫然無措地行走了幾步,忽地又不慎被絆倒,堅硬的石角磕中足踝,痛得她眼前一暗。咬著唇強忍著痛,豆大的淚瞬間砸下來。


    就在頻臨絕望的時候,死一般的靜默中突然有馬蹄奔馳的聲響傳來。她狼狽地抬起眼,去而復返的男子坐在馬背上,錯愕地望著她。


    ·


    “餵。”


    駿馬平穩地行在顛簸不平的路上,沉默中隻聞有致的馬蹄聲。她悄悄出了聲。


    “我不叫餵。”他走在前方淡定地牽引著馬,沒有回頭,“我姓李,名復瑾。‘餘灰復燃’的復,‘握瑜懷瑾’的瑾。”


    李復瑾?默默念了一遍,她嗤了一聲,“誰問你叫什麽了。”


    “總不能一直由著你叫我‘餵’,多難聽。”他淡然自若,隨意回首瞥了她一眼,“什麽事?”


    “你為什麽又回來了?”方才有一瞬,她真的以為他已經丟下了她。


    李復瑾神色凝重地想了想,一本正經地開了口,“怕你被狼吃了。”


    “這裏有狼?”她聳然一驚。憶起方才的孤立無援,抑不住後怕的驚恐。


    “你覺得呢?”他淺淺地笑了一聲。


    “喂!”帶著諧謔的笑音暴露了他的戲弄,慕容素心中頓怒,抬腿欲要踢他。腿剛抬起便牽動了扭傷的腳踝,立刻又哀聲縮回了腳。


    “你別亂動,我這馬脾氣可不好。”他戲謔地回頭笑道:“若是驚了它,我可拉不住。”


    心中懟怨難平,聞言卻又不敢再動,慕容素隻能嗔怨地瞪著他。


    “不過話說回來,”避開她欲吃人似的目光,他領著馬拐進了一處街口,換了個話題,“你們幾個姑娘,這麽晚不去街市過乞巧節,怎麽會在那麽偏的地方?”


    想起方才猝然發生的那一幕仍是心有餘悸,不知莫鈺他們現在怎麽樣。她默了一下,才低聲答:“我們是去郡主府,結果迷了路。”


    “郡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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