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心的時候,過一天好像隻有一分鍾那麽短暫,不開心的時候,過一分鍾比一天更加漫長。


    杜瑾濤睜開眼睛,又是清晨5:00。每次失戀就會導致失眠,從初戀到現在,她自己都不記得有多少個晚上是閉著眼跟自己較勁過的。但明顯,這一次的情況更糟糕一點。


    起來,像個遊魂一樣,站在鏡子麵前刷牙,刷著刷著就走神兒了。


    這間房子裏,這間還沒有到租期的房子裏,也滿滿是蔣瀾欣留下的存在感。真他媽的煩!杜瑾濤盯著鏡子突然想起,那個熱氣騰騰的夏天晚上,她跟蔣瀾欣在這間浴室裏,在眼前的洗手台上,那時的悸動似乎還能通過某種媒介直達進心底,卻讓此刻的她又酸又疼。


    如果說,跟傅葳分手是身心疲憊,那麽這一次,對杜瑾濤而言,難受的程度比十個傅葳捆一塊兒還要更甚。明明隻是半年多一點兒而已,她蹭掉嘴邊白色的泡沫,眨了眨眼睛,眼淚終於決堤而出。


    昨天晚上……


    杜瑾濤分手說的很衝動,甚至連她自己在說完之後都不由的愣住。蔣瀾欣站在窗邊兒,環著胳膊轉過身來看著她,眼底是一望無際的靜默,像一潭死水,沒有半點兒漣漪,明明看著自己卻像是看著一團空氣。


    "你說什麽?"蔣瀾欣看著杜瑾濤,語調平淡的好像真的沒聽清楚她說的什麽。


    " 上哪兒找我這麽討厭的人你說?無理取鬧的不依不饒,小心眼兒臭脾氣的。別說你了,我都受不了。好在我還有點兒自知之明。"說著杜瑾濤笑了:"我隻是幫你說出來而已,不是嗎?"


    蔣瀾欣沒回答,扭過頭繼續看窗外,半天:"隨便你吧。"


    誰唱的來著,每個提分手的人都還想再努力看看。蔣瀾欣一句隨便,真是讓杜瑾濤徹底的從頭涼到腳,可也是自找。她把解一半兒的大衣扣子又重新扣起來,努力的讓語氣輕鬆一點兒:"今天不早了,東西我改天再來拿好了,反正也沒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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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包開門,杜瑾濤站在門口好一會兒,突然轉過頭:"雖然,現在再說這些挺沒意思的。不過,這半年裏,我似乎從來沒告訴過你。"


    蔣瀾欣終於又轉了回來,杜瑾濤看著她,笑著說:"我沒告訴過你,蔣瀾欣,我喜歡你。"


    說完,轉身關門,將她跟蔣瀾欣的這一切都隔斷在一扇門之間。


    這就結束了嗎?


    回去許久不曾回去過的租房,因為長久沒人生活,又是冬季,房子裏透出的冷清像是蠶食人意誌的怪獸。杜瑾濤把蓋在床上的白色被單掀開,直接躺了上去,這種時候,哪兒還有力氣去收拾什麽。就算床褥之間全是腐朽的塵土味兒,也沒多難以忍受。


    回頭來看,她跟蔣瀾欣這一段關係開始的不清不楚,似乎連個像樣緣由都沒,現在結束的匆匆忙忙,或許,在最一開始就奠定了的軌跡。天塌下來也隻是失戀了而已,班兒還是要上的,倒不是為了麻痹什麽。隻是才出了這麽個風頭就請假於情於理都不合適,等著看她笑話的人多了去了,所以不是她要堅強,隻是在沒了裏子之後麵子還是要要的。


    杜瑾濤一早過了那個傷心難過就恨不得在全世界博取存在感的年級,現在,則是恨不得把人生裏所有的悲傷疼痛都藏好,免得被人拿去當作佐餐喝茶的調劑。


    除了發青的眼圈是連粉底都遮蓋不住的以外,糟糕的氣色,無神的眼睛統統被粉底和眼妝掩藏於這張成人麵具之下。誰發明的化妝品?能讓人在無力維持一張完美麵具的最佳替代品。


    臨近年關,杜瑾濤清閑的無所事事,翻著昨天姓穆的給的資料,跟她一起調過去的女人,比她大了一歲,公事照裏及肩發像是才留起不久,白皮膚削瘦的輪廓,有些淡淡然的五官,盡管隻是一張不知道何年何月照的相片,卻能從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裏看出精明。


    b大畢業的理科女,一出來就在某跨國公司就職,呆了兩年跳槽到杜瑾濤現在的公司。從運營的小職員轉變成行政的分管。不說大小經曆獎項羅列滿一張a4紙,單看姓穆的特別批注上的一條人緣極佳就讓杜瑾濤想歎氣。這種人,似乎生活裏總也避免不了的遇見,樣貌不錯,不是驚世駭俗的美女,卻頭腦極好,凡事似乎總在她的規劃裏按部就班的走,什麽時期該做什麽一點都不偏頗。上學的時候是班裏的幹部,朋友不多,僅幾個還算是要好。沒什麽特別強烈的情緒表露,隻對自己的事情關心。卻偏偏讓人覺得這人還不錯,跟這樣的人競爭真是有種遇雪降霜感。


    淪為陪襯的感覺很不好,杜瑾濤把文件夾子合上,拉開抽屜要丟進去的時候看見窩在抽屜邊角的包裝袋,那枚胸針已經被遺忘在裏麵太久了。她將盒子取了出來打開,紅色寶石還是同在展櫃裏時一樣奪人視線,隻是似乎再沒了送出的理由。


    但買都買了,如果那天不是因為薑媛,也不至於被遺留到現在。杜瑾濤將胸針放回盒子包好塞進包裏,反正還要再去把自己的東西取回來,這個就一並帶過去吧。


    至於理由,買它的時候都沒想過理由不是麽?


    持續了半年的習慣,有時候未必隻是你一個人的習慣。到了中午,即使杜瑾濤完全沒有吃飯的欲望,卻也不得不拿了錢包手機出去。前台小姑娘笑吟吟地跟她打招呼,問:"蔣醫生又在等你了吧?"說著兩隻手捧著臉一臉羨豔:"真是嫉妒死人了啊!不過,杜姐你去c城了的話,蔣醫生怎麽辦呢?"


    前台小姑娘是第二個問起踏調職蔣瀾欣要怎麽辦的人,第一個是李常樂,在昨晚席間的時候問過她。


    怎麽辦啊?要是昨晚之前,這的確是一個頭大的問題,不過現在已經算不上了。


    "涼拌唄。"杜瑾濤開著玩笑躲進電梯,捱到最後一個去吃飯就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問候。結果還是沒避了,你瞧你談個戀愛好像跟全世界都有關係一樣。總有人都打著關心的旗號來窺探你們之間的風吹草動,調職也好,至少,在那裏沒人會在她麵前提起蔣醫生這三個字。


    快要過年,街頭巷裏的無一不賣力渲染喜慶的氣氛,熱鬧的能把所有煩心事兒給掩蓋。似乎,隻要是過年,天大的事兒都可以暫時擱置一邊兒,可就算暫時的遺忘,當時間一過,該湧回來的還是一樣不少。杜瑾濤q著順著人群走,即便是全民皆動的節日,也沒有辦法將她從現在的情緒裏拉出來。


    午休的時間還很長,得做點兒什麽來打發,不然這大冷天兒的總在路上瞎晃也不是事兒。正因年前,各大賣場拋頭顱灑熱血地搞減價,身為平頭百姓一員的杜瑾濤毅然決然的一頭紮進血拚的人群裏,有人不是說了麽?心情不好的時候花點兒錢,就調整過來了。


    可曆來血淋淋的經驗都告訴過我們,衝動購物是沒什麽好下場的。杜瑾濤瞧見吸塵器在打折,想著現在主的地方裏的那台跟得了肺癆似的,動不動就一抽一抽的犯病,買台新的無可厚非。


    於是,刷卡。


    這就一發不可收拾起來,電餅鐺、濾水器、台燈還有一堆有用沒用的東西。等實在是沒有辦法再拿更多的時候,她恍然想起,都要走的人了,買這些東西好幹嘛呢?而且,破財之後心裏反而絲毫愉悅都沒產生,好像…更糟糕了。


    把大大小小的盒子拿塑料繩捆起來,杜瑾濤兩隻手不閑,看起來跟常年抗戰在超市減價第一線的家庭婦女沒兩樣。走兩步停一步,倒不是有多沉,而是包裝盒子都不小,走起來礙事兒的很。


    "我幫你拿。"身後有人伸出手來從她手裏接過兩個袋子。


    這一下輕鬆不少,杜瑾濤一扭頭說了句謝謝,臉上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又恢複自然:"薑小姐,真巧。"


    "我也沒想到在這兒碰見你。"薑媛將羊毛小外套搭在手臂上,四下裏看了一眼,問:"就你自己嗎?瀾欣沒給你一起嗎?"


    "啊…是。"杜瑾濤點了點頭,看來蔣瀾欣並沒有跟她說她們已經分手的這件事,此刻,導致她們分手的導火索幫她拎著東西跟她閑話家常,明明就是才見麵不過一次的人。


    就當作不認識不好麽?杜瑾濤盯著地麵磚的縫隙悶頭走,薑媛仿佛看不出她輕微抗拒的態度,舉起手裏的袋子看了一眼,說:"誒?你買這麽多白巧克力啊?瀾欣以前不愛吃的,果然是跟你一起之後口味變了很多啊。"


    "哦,我買來自己吃的。"她哪兒知道蔣瀾欣愛吃什麽不愛吃什麽,想翻個白眼,卻心裏一酸,在一起半年,似乎她什麽都沒努力過。到頭來,還有什麽可埋怨的,一直以來,她總認為蔣瀾欣不夠喜歡她,可或許,自己才是那個喜歡的不到位的人吧?


    隻是,現如今,再想這些又有什麽意思?


    "哦,這樣啊。"薑媛像是覺得沒趣,沒再開口,直至到了商場門外,杜瑾濤從她手裏接過袋子放進門口等候的出租車的後座上,說了聲謝謝,要說再見的時候,她笑著問:"過年的話一起出來聚一聚吧?說起來,上次瀾欣說跟你一起來,你也沒來,這次正好過年,曉晨跟陳衝正好也都有時間。"


    "不必了。"杜瑾濤關上後車門,對看著她笑得一臉親切的薑媛說:"我跟蔣瀾欣現在沒什麽關係了,所以沒這個必要了。還是要謝謝你幫我拎了這一路,再見,薑小姐。"


    "那真是…太遺憾了。還想說,說不定我們能成為很好的朋友呢。"


    杜瑾濤實在學不來薑媛那套虛情假意,幹笑了兩聲:"您多想了,真沒這個可能性,再見。"


    說完鑽進副駕駛,司機一腳油門,終於將她從詭異尷尬的氣氛裏帶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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