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瑾濤,你是真沒看見我,還是裝做沒看見?"


    杜瑾濤的手剛貼上玻璃門,聽見蔣瀾欣不陰不陽的語調,心裏一慌,抬頭看見玻璃上的人影,正環著胳膊盯著她的後背,不知道站了多久。目測她們之間的距離不超過五米,人什麽時候來的?來了多久?肯定看見傅葳跟自己一塊兒了,這是沒跑的。


    然後呢?要興師問罪嗎?


    人呐,真是不能隨便胡思亂想。你瞧她上午這才想說要是換成自己跟傅葳…結果,還真就被自己給照進現實了。頗為無奈,明明什麽都沒有的事兒。大概今早的蔣瀾欣也跟自己有過一樣的心情吧?


    那麽,此時此刻的她是否也跟昨天的自己一樣呢?


    做了個深呼吸轉身,杜瑾濤迎上蔣瀾欣的視線,"什麽時候來的?"


    "半個小時前。"


    早上蔣瀾欣被杜瑾濤氣的狠了,把車開出小區後沒忍心又倒了回去。結果沒找著人。這小區一個大門三個側門可以出入,杜瑾濤在她絕塵而去之後順著道兒出了西側門,而向來不怎麽往這兒跑的出租車,今天十分湊巧的有那麽一輛送人的正好停在這邊兒,一下一上,兩個人就這麽給錯開了。


    圍著小區繞了一整圈兒,確定杜瑾濤真已經走了,蔣瀾欣轉了方向直接去了醫院。路上還想著等中午見麵,把這事兒給說明白了。杜瑾濤跟自己別扭什麽她清楚的很,所以她確實沒打算再去看看薑媛或者老人家。


    蔣瀾欣的性子向來淡薄,活到現在,也隻對他媽,薑媛,跟杜瑾濤三個人上心過。因為對誰都是一幅溫婉有禮的態度,倒是獲得家長們的一致好評。可她卻是她們發小四個人當中,笑的最多,心最冷情的一個。當年薑媛那一遭,她二話不說直接把自己從過去的圈子裏抽離出來,倒不是對朋友們不珍惜,隻是她不習慣被人安慰,就算是再親近的人分擔不了心裏一絲一毫的苦楚。對待感情,她向來是十分投入,同樣抽離的時候也是不留戀一分。從小長大的朋友她尚可說放下就放下,又甭論薑媛的奶奶之類的這些人。可如同她不習慣被安慰一樣,也不習慣去解釋。


    但自從跟杜瑾濤在一起後,她打破很多過去一直維持的習慣。


    人總會遇到自己拿著沒有任何辦法的那個人。


    從醫院出來,到杜瑾濤公司的時候距離她下班還有一個多小時,蔣瀾欣直接把車停去停車場,坐在對麵的一家咖啡店裏翻著雜誌消耗時間。時不時的看一眼手表,再看一眼對麵,覺著差不多快到點兒給杜瑾濤去個電話的時候,意料之外的看到傅葳的身影進了對麵大廈的門。手指停在撥出鍵上,一直到手機屏保的時間到了自動鎖住。


    趕著飯點兒,咖啡店裏的人進進出出,蔣瀾欣坐在靠窗的位置一直看著,看著杜瑾濤跟傅葳一前一後的出來,過了馬路,進了商場。音樂突然換成輕快的曲調,跟吵嚷的人聲形成極不和諧聲音,亂糟糟。她看著手機想了想,還是放下了,這個時候自己再上去湊熱鬧,場麵恐怕不太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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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她也是差不多的想法吧?


    想到杜瑾濤昨天在醫院裏看到的薑媛抱住自己的一幕,蔣瀾欣忍不住低頭輕笑一聲。當真是風水輪流轉,隻不過,稍嫌快了點兒。她招手跟服務生拿了菜單,隨便指了個三明治。之後,視線便再沒離開過窗外。


    三明治裏的金槍魚腥的難以下咽,隻咬了一角就被棄置一邊。咖啡冷了之後反出一股焦苦的氣味兒,也不怎麽好入口。所以,隻能抱著水杯喝水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咖啡店從嘈雜慢慢安靜下來,蔣瀾欣一直維持著一個姿勢看著窗外,看到兩人走到了公司門口,她拿出錢包,結了帳,推開門出去正好看到傅葳急匆匆的過馬路往回跑。杜瑾濤站在馬路對麵,兩手抄在外套口袋裏低著頭。


    不明白這兩個人在折騰什麽,她幹脆站在馬路的這一邊靜靜的看著。跟杜瑾濤截然不同,蔣瀾欣不會跑開,因為就算人跑的開,事情也拋不開。何必兜兜轉轉繞圈子呢?繞來繞去,繞的不是別人,卻是自己。


    直到傅葳再度折回來,跟杜瑾濤說了再見。蔣瀾欣這才過去馬路,看著杜瑾濤皺著眉頭一臉沉思的望著手裏的外賣袋子,在她身側三米的地方停下來。卻沒想到人直接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轉身就要回公司。


    杜瑾濤是真心沒看見,那會兒她這心裏正密不透風的瞎感觸著,壓根兒就沒想到蔣瀾欣會在她對麵站上半分鍾都不開口叫她一聲。更想不到人來了半個小時都不帶來個短信電話的知會一聲,真是好死不死。她在一驚一慌過後,自然的開始惱怒,順帶著連早上的那份一並勾起。


    "那你等我五分鍾,我給人帶了午飯,得趕緊送上去。"杜瑾濤看了眼手裏的打包盒,在待一會兒,那裏麵就該泡成糊了。


    "嗯。"蔣瀾欣點頭,直接走到玻璃門前一把拉開:"我跟你一起。"


    "蔣瀾欣你真有聊!"杜瑾濤氣得手不由自主的甩了一下,打包盒裏的湯汁立刻溢了出來,紅油染了一塑料袋。一臉不思議的表情:"我就上去給人家送個飯你至不至於跟著?我他媽能從十六樓飛了還是怎麽著?你能蹲這兒等半個鍾頭,還等不了這五分鍾了?!"


    蔣瀾欣麵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你想多了,隻是水喝了太多,想借個廁所。"


    杜瑾濤這個爆仗剛點燃,被這麽一桶冷水灌了下來,立刻吱溜一聲,化作一縷白煙。


    倆人個占據電梯的一角,杜瑾濤盯著電梯鏡子,蔣瀾欣目視電梯上方的指示數字,從一到十六,這過程無停頓不過幾十秒的時間,無端端被心情拉至漫長。


    電梯門一打開,杜瑾濤迫不及待的衝出來把打包盒放到前台,小姑娘一抬頭正好看見蔣瀾欣不徐不疾的出來,電梯門咯吱咯吱的緩慢合上。揚起一臉笑容,打招呼:"誒?蔣醫生!送杜姐回來啊?"


    蔣瀾欣笑著點頭:"嗯。順便來借用一下洗手間?可以嗎?"


    "當然可以!這邊兒右轉再右轉就是!"小姑娘特熱情的站起來給她指方向,大半個身子彈出前台,險些撞到杜瑾濤的鼻子。蔣瀾欣道了聲謝,往洗手間去。


    杜瑾濤挺鬱悶,心說我給你帶飯回來你也不先說聲謝謝什麽的,蔣醫生三個字你倒是叫的甜。更鬱悶的是明明兩個人在吵架,還不得不在人前裝作什麽事都沒有的樣子。


    "杜姐,蔣醫生對你真好。"小姑娘感歎了一句,猛然回過神兒:"哎呀,差點忘了給你錢,辛苦杜姐啦!"


    "嘴甜!"杜瑾濤把小姑娘的手推了回去,"不用了,換你下次幫我帶吃的好了。"


    "那謝啦!"


    聽見蔣瀾欣皮鞋敲在地板上的聲音由遠而近,杜瑾濤拍了拍前台,跟小姑娘說了聲自己就在樓下,有事兒直接電話就行。在小姑娘挪揄的眼神裏去按電梯,臉上的笑容在轉過身的刹那收了起來,心裏七上八下。


    電梯門前腳開,蔣瀾欣後腳就到了跟前,進去電梯,還是各自站到兩邊。杜瑾濤煩躁的想抽煙,蔣瀾欣卻突然開口:"我有回去。"


    杜瑾濤扭頭,蔣瀾欣半仰著頭盯著電梯上不停縮減的數字,聲音跟表情都沒什麽起伏:"但你已經走了。"


    她這才知道蔣瀾欣是在說什麽,"我又不知道你會回去,難道要我傻站在風口?"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蔣瀾欣歎氣,電梯下行到一層,門開了之後誰都沒有動。


    "那你是什麽意思呢?"杜瑾濤轉過身來,"你蹲我公司門口半個小時,沒電話沒短信,又是什麽意思?哦,我明白了,你這是為了堵我個正著,咱倆扯平是吧?那真是可惜,我剛才應該抱抱傅葳,不然咱倆始終扯不平。"


    "你一定要這樣?"蔣瀾欣皺起眉頭,上前兩步把杜瑾濤給逼到角落,身高的差距令杜瑾濤不得不抬起頭來,直視她的眼睛。


    一個倔強的莫明,一個隱忍著怒氣。


    "哪樣?"杜瑾濤冷笑一聲:"是被我說中了還是怎麽著?"其實她也知道,蔣瀾欣主動過來就是為了求和,可心裏的就是有什麽別扭著,怎麽調整都調整不對。


    "我來是跟你把事情談清楚的,你確定你一定要用這種態度來對我?"蔣瀾欣後退了一小步,原本皺著的眉頭平展開。


    "有什麽可談的嗎?"


    "很好。"


    蔣瀾欣看了她一眼,直接按了電梯鍵開門出去。杜瑾濤愣了一瞬,起起伏伏的怒氣終於迸發出來,用力按住關門的按鈕。結果,蔣瀾欣沒走多遠又猛地轉過身來,一手攔住合到一半的電梯門,"你在氣什麽到底?你明明知道我怎麽想的,我也很清楚你是怎麽想的。"


    "既然你清楚我怎麽想的,會不知道我在氣什麽?"杜瑾濤反問。


    蔣瀾欣把手抽了回來:"這種爭吵一點兒意義都沒有。"


    "我這個人就很沒意義!"


    "你回去吧,這種狀態,隻會越說越糟。"


    電梯門重新合上,裏外兩個人,一個歎息著閉起眼睛,一個默默倚靠著牆壁。


    無力感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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