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瀾欣是在杜瑾濤之前租的房子裏找到人的,站在樓下仰頭看著那個靠在窗邊兒抽煙的人歎氣,從口袋裏掏出電話撥過去,依舊是空響著無人接聽。


    杜瑾濤一支煙抽到底,眼看就要燒到手指,感覺到有些燙才回過神兒,慌慌張張的把煙頭順著窗扔掉,這才看見樓下站著的蔣瀾欣。轉身拿起設了靜音的手機,上麵未接來電十八個。揉了揉頭發抓起外套套上,出門下樓。她猶豫著該不該把話給說清楚了,事實也許真是自己多想了,按照自己以前的脾氣,估計就悶在心裏,等著多想的變成事實的那天再解決。


    下樓的這一路上,杜瑾濤決定讓自己麻利一次,橫豎自己現在還沒到彌足深陷的地步,要是及時脫身也不至於拖泥帶水的,有道是離開得趁早,不然裏外不是人。所以,從樓梯口一出來,走到蔣瀾欣麵前一張嘴第一句話就是:"要是你覺得咱倆其實不合適,現在就告訴我。"


    蔣瀾欣揪著杜瑾濤的袖子把人拉近了,低頭問:"你說什麽?"


    被她這麽一問,杜瑾濤剛剛那股勁頭就瀉了一半兒,張了張嘴,朝別處看了眼,嘟囔著:"那什麽,就是想確定一下。"


    蔣瀾欣再問:"確定什麽?"


    杜瑾濤低頭不說話,看著蔣瀾欣拉住自己的那隻手,心裏擰歪的跟十八街特產似的,鼻子有點兒泛酸,特用力的吸了吸。別別扭扭的要抽手,蔣瀾欣不放,她就跟著奪,三拉兩扯的就給人拉懷裏去了。


    "吃醋了。"這是個陳述句,蔣瀾欣按著她的腦袋,說:"好事兒,說明我在你心裏不僅是個床伴。"


    杜瑾濤現在是受製於人,動不了,不然一定會梗著脖子罵一句誰吃你醋。可惜她力氣向來沒蔣瀾欣大,隻有聲音從貼著臉的風衣裏透出來:"沒有。"


    "想知道我為什麽跟她分手嗎?"


    蔣瀾欣這話一說出口,杜瑾濤也不拗著勁兒跟她掙紮了,悶在蔣瀾欣懷裏瞎琢磨。其實她自己也都知道,今天這事兒是自己反應過度了,要是擱著傅葳,才沒那麽多閑功夫跟自己這瞎扯耗時間。可人患得患失起來就特別沒章法,主要是誰讓蔣瀾欣打一出現就把她給拉到雲端了呢?現在她腳底下還飄著呢,能不擔心飛太高摔出拚圖的效果嗎?


    她一直覺得自己在這段關係裏想的挺透徹,沒敢把蔣瀾欣的真心當真,可真事到臨頭,才猛然發覺,這不是自己不當真就能忽略的,蔣瀾欣那手繞指柔是拿百煉鋼化的,給自己捆的結實著呢。所以薑媛挺高姿態的出現在她眼前時,她就不能淡定了,心裏頭玻璃渣渣一地,想收拾都無處下手。而冷不丁的蔣瀾欣要給她闡述心路曆程這衝擊讓她半天沒回過神兒來,隻能木木的點了點頭。


    蔣瀾欣像是在想從何說起,順便牽了做好準備洗耳恭聽的杜瑾濤往suv的方向去,直到上了車,拉過安全帶係上,才慢悠悠的開口:"我們邊走邊說。"


    人的感情可以分為兩種,一見鍾情和日久生情。


    蔣瀾欣對薑媛就屬於後者,高中那會兒她跟薑媛、許衝、李小晨四個人好的跟連體似的,四個人家裏也都因為孩子的關係走的親近,逢年過節的聚在一起吃個飯也都是常事。也正因此,四個人的關係沒有因為高中畢業而四散東西,即便不是同一所大學,也都保持著緊密的聯係。


    大一的時候,蔣瀾欣就充分的肯定了自己的性取向,交往過幾任女友都沒太深入就散了。而薑媛是唯一知道這件事的人,主要是她某一任的女友跟薑媛正好是同校,而這位女友同誌控製欲極強,神通廣大的摸清了向來把隱私護的極緊的蔣瀾欣的人際關係,就自然而然地摸到了薑媛那兒,打著了解蔣瀾欣的旗號,跟薑媛進行了一次深入徹底的對聊。由此,薑媛才知道,自個兒最好的朋友原來一直喜歡女人,而且還瞞著她。二話沒說直接殺去蔣瀾欣學校,倆人在學校裏的小咖啡館對坐了一下午,沒說一句話。最後,薑媛噗嗤一笑,說:"多大的事兒,至於嗎?"也就這樣掀過去了。


    真正讓事情起變化的是大三那年,薑媛失戀。蔣瀾欣陪著她喝光了一整箱的啤酒,看著薑媛紅著一雙眼死倔著不掉一滴淚的樣子心疼。四個人裏麵,她最看重薑媛,以前一起玩兒大富翁的時候,她總會特技巧的讓薑媛成為最後的贏家,因為她知道,薑媛對得失看得很重,生活如此,遊戲如此,感情更是如此。所以,蔣瀾欣懷揣了多年又一直深深埋著的那點兒心思,那晚沒留神的抬了頭。當她把抱著酒瓶子沉默的薑媛摟進懷裏的時候,薑媛直接反撲了上來吻住她,帶著酒氣,暗啞的嗓子問她:"要不要做?"


    那晚過後,薑媛就一直不肯見蔣瀾欣。說是給彼此一個冷靜期,好好的想想。蔣瀾欣雖然心裏難受,但薑媛說什麽她都說好,自覺的回去自己所在的位置,過有條不紊的生活。偶爾沒課,就呆在薑媛學校的食堂坐一整天,等著薑媛跟同學一起拿著餐盤有說有笑的遠遠走過,才心滿意足的回去。這種日子一直持續到大三的寒假,許衝跟李小晨回來。


    四個人跟往常一樣坐在一起吃飯,兩人都不想被看出什麽,跟那晚前一樣的有說有笑,一起欺負李小晨,一起跟許衝拚酒。四個人裏麵,李小晨最傻,整天樂樂嗬嗬的沒心事,所以完全看不出這兩人的反常。但許衝心裏透亮,覺得蔣瀾欣跟薑媛肯定有事兒,卻也沒多說什麽,想著改天單獨找二人談談。


    結果,那晚許衝扛著李小晨回家後,留下蔣瀾欣跟薑媛獨處,在分秒難捱的沉默過後,蔣瀾欣拿了車鑰匙說送薑媛回家。薑媛嗯了一聲,從椅子上起來的時候給腳邊的酒瓶子絆了一下,蔣瀾欣伸手去接,薑媛抬手去抓,自然抱到了一起去。酒店裏正好有客房,誰也沒浪費時間去說廢話,直奔主題。第二天的早上一醒來,薑媛側著頭跟蔣瀾欣說:"那就在一起吧。"


    在後麵的的故事就跟大多數人的情感一樣,蜜裏滾過,油裏煎過。蔣瀾欣總覺得是自己把她拉進來的,對待這份感情便一直是小心翼翼的維係,一日三餐照顧周全自不必說,對薑媛更是極盡所能的去寵溺。薑媛喜鬧,動輒半夜才她們租住的小屋,有時是女同學送回來,有時是男的。蔣瀾欣起初是陪著一塊兒去的,可薑媛嫌不自在,改為接,沒接幾次,又不讓,就隻能等了。 由始至終,蔣瀾欣都沒說什麽,她隻單純的以為薑媛是不適應,慢慢來,會好的。若不是那天正好撞見,薑媛跟前男友拉著手從電影院出來,她大概會一直慢慢的去等薑媛的適應。


    電影院出來的薑媛拉著前男友的手臉上是蔣瀾欣從未見過的,真心的笑容。她猶豫是否該上前認真的打個招呼再走,薑媛一轉頭正好看見了她。然後,那個下午熙熙攘攘的人群裏,蔣瀾欣對著薑媛說了一句:"挺好,開始於你失戀,結束於你複合。"轉身就走,她怕再多呆一秒就會讓自己顯得太過卑微。也是在那個下午,薑媛用著抱歉的口吻說:"是我不好,利用友情來療傷。"


    後來,許衝跟李小晨知道這件事的時候,當事的兩個人一個飛去了加拿大,一個佯裝人間蒸發。薑媛是覺得自己無法麵對,而蔣瀾欣卻是不想見任何會讓她想起薑媛的人。


    一路上車開得慢,蔣瀾欣說的也慢,說兩句停一停,想一想,再繼續。任何人的辛酸血淚史都說來話長,但她一切從了簡,讓整個故事聽起來很平淡,纏綿悱惻或者透骨酸心都被洗滌的褪了顏色。故事講完,她們也回來了,蔣瀾欣看了低頭擰安全帶的杜瑾濤一眼,說:"現在,放心了嗎?"


    "我沒說不放心。"杜瑾濤別扭著解了安全帶下車,她現在有點兒後悔,跟蔣瀾欣那愛情友情雙失意的結局來講,她那點兒情傷簡直純屬自找。可這種事情又哪兒有可比性?畢竟傷著的那人才是最疼的。


    蔣瀾欣跟著她後麵下了車,把人又圈回懷裏,靠在車門上,問:"那以後還跑不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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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跑了?!我那是不想破壞你們安定團結和諧友好的談話好嗎?"杜瑾濤強著鼻子揚臉,她堅定的認為自己那不叫跑,叫做騰。騰出個空間時間的讓你們敘舊也好,敘情也行的。隻是,現在知道了,蔣瀾欣對著薑小姐什麽也不想敘。


    "是嗎?"蔣瀾欣笑了笑,額頭貼住杜瑾濤的額頭,問:"那是誰躲在窗邊兒抽悶煙?"沒等杜瑾濤跳著腳否認,蔣瀾欣吻住那張即將喋喋不休的嘴,把話語都逼的沒處躲,變了空氣,從每次的換氣裏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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