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瀾欣是個什麽心態杜瑾濤懶得去猜去分析,她奉行船到橋頭和車到山前的原則,漫不經心的吃飽了蔣瀾欣做的午飯,悠然自得的洗了個澡,閑著無事看了半部電影之後,挑了件學生時期的純棉白襯衣,卡其色的工裝褲,跟一件羊毛的薄呢西裝外套。還順便的打理了一下自己成年不帶打理的頭發,她發質比較硬,認真梳一梳就能給人以烏黑濃密的印象。


    對著鏡子擠出個媚眼,跟著蔣瀾欣出了門。


    飯局的地點在中央大街的一間頗為貴氣的酒店,這個貴氣倒不是說酒店的裝修,而是指菜單的價格,杜瑾濤去年有幸踏足過一次,隻記得標配的四菜一湯頂著她一周的工資,貴的讓她直覺的要患上急性的心肌梗塞。好在那次是挪用公款,不至於讓杜瑾濤在午夜夢回的時候都是簽單的數字。


    停下車,杜瑾濤撐著腦袋打嗬欠,說:"我想了,這樣的場合我去了就是個局外人,不好。所以,就不進去了。"


    "都到門口了你不進去?" 蔣瀾欣不意外,要是杜瑾濤沒任何意見的陪她來吃這頓飯那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嗯。"杜瑾濤覺得自己除非是傻了才進去感受什麽叫風口浪尖,你想這要是換過來,她帶著蔣瀾欣去赴傅葳的飯局是個什麽概念?


    她不會讓蔣瀾欣跟傅葳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同樣的也不會去跟薑媛在一張台麵上應酬。


    太虛偽,人活著已經很不容易了,何苦給自己添堵?


    "我這個人心眼兒特小,要是知道了你跟那位薑小姐過去的一些什麽亂七八糟的細節,估計十天半個月的都不能舒坦了。所以,為了你好也為了我好,你去吃你的飯,我去逛我的街。咱們結束後碰頭,你看,是不是兩全其美?"


    "也就是說,你對於我的前任還是有些耿耿於懷?"


    杜瑾濤一番話進了蔣瀾欣的耳朵,直接成了杜瑾濤醋了的表現。


    "你要這麽理解也不是不可以。"杜瑾濤解開安全帶,從包裏扯出條圍巾在脖子上纏了兩圈,她打定主意堅決不為蔣瀾欣任何花言巧語給強迫。


    有意思的是蔣瀾欣也沒打算強迫她,隻是把她纏的跟上吊繩似的圍巾整理好,笑了笑:"那好,我結束了去接你。"


    兩個人在停車場分頭走,一個往裏進,一個往外出。過程裏誰也沒回頭,十月的小風夾寒帶冷的,讓人精氣神為之一震。蔣瀾欣穿過燈光明亮的廳堂,拐過鋪就地毯的樓梯,推開明珠廳的包房門,淺淺一笑:"我來晚了。"


    客氣又生疏,不帶任何多餘的感情。


    杜瑾濤打了個噴嚏,在中央大街上q,霓虹燈的冷光在她臉上照出混亂的顏色。她不去參加蔣瀾欣的這處飯局除了她跟蔣瀾欣說的原因,還有一點她沒提。早在一開始她拒絕蔣瀾欣的時候曾就說過,她們不是一類人。蔣瀾欣從內到外都是個富家女,富家女的生活圈子聚集的都是跟物質有關的。她杜瑾濤雖不至於一窮二白,但也隻是個挑便宜牌子的普通人,普通人跟富家圈子裏的人做不了朋友,套用於冉的話來說就是,大家價值觀不同。


    說白了,她是不想丟自己的人也不想丟蔣瀾欣的人,別一頓飯吃完,再被人戳脊梁骨,說什麽攀高枝兒之類的,當年於冉跟曲靜好的時候,這樣的話她聽太多了。人或多或少的都有點兒自卑心理,隻不過向來不怎麽當回事兒的杜瑾濤今天被薑媛給激發出來了。


    又連著打了兩個噴嚏,杜瑾濤揉著鼻子吸氣兒,鑽進了一家火鍋店,一個人點了兩大盤羊肉,一股腦兒的下進鍋裏,看著紅彤彤的羊肉咕嘟咕嘟的變了色,一筷子抄起半碗。


    蔣瀾欣這邊兒菜剛上齊,四個人分居四角,薑媛沒問她怎麽沒帶著杜瑾濤來,站起來往蔣瀾欣的杯子裏添酒,被蔣瀾欣拿手擋住了:"我還要開車。"


    薑媛笑了一聲:"誰不開車啊?以前還不是該喝喝的,怎麽現在就不行了?"


    蔣瀾欣也笑:"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李小晨跟許衝對視了一眼,默默低頭玩手機,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實則……


    李小晨:你不說句話?


    許衝:跟我有一毛錢關係?


    李小晨:那你來幹嘛的?


    許衝:吃飯。


    "好,那你喝茶。"薑媛把酒瓶子放下,端起茶壺給蔣瀾欣倒了滿滿一杯。


    蔣瀾欣把酒杯挪放到左手邊兒,端起茶杯喝了半杯,眼都不帶眨一下的。


    打了個飽嗝,杜瑾濤抄著外套的口袋站在十字路口看著信號燈,紅變綠,綠變紅的來回四五遍,往回走了幾步遠,一招手攔下輛出租車鑽了進去。


    那司機聽她說了個地名兒之後愣了一下,也沒打表,直著往前開了五百米又拐了兩個路口停下,就算是原路返回再折回來也絕對不超過起步價。擱平常,這麽兩步遠的距離,杜瑾濤是不會這麽奢侈的打車的,但今天總覺得不花點錢就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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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交錢下車,杜瑾濤看著巷子裏老黑店門口的招牌上,一截燈管一閃一閃眼看就要壽終正寢。她揉著撐的鼓起的肚皮一步三晃的走過去推開門,震天響的音樂讓她胃裏的羊肉片兒跟著翻騰了一下。


    今兒放假,牛鬼蛇神齊聚一堂,老黑正站在吧台上扭動她的肚皮,杜瑾濤看著那做工不細致,用料太簡單的吧台,十分擔心它承受不住老黑的體重。


    杜瑾濤在搜尋於冉的身影,就算沒事先約好,她也絕對確定於冉在這兒。無所事事的日子,這女人要是不來老黑這兒就隻能在家數小強打發空虛了。在鬧哄哄的音樂跟不知道興奮啥的人群裏擠過來鑽過去,圍巾擠成個麻花,外套擠的脫掉隻袖子,突然人群裏高呼一聲,杜瑾濤嚇了一跳,扭頭看見某位圈裏的風雲人物扯掉了自己的上衣,露出比男人還平坦的胸肌甩著束胸轉圈,真心想說,你用束胸太沒有必要了。


    她前邊感歎自己真的老了,後邊發現了於冉的所在。


    一記手刀劈開人潮,殺出條血路直奔目標麵前,於冉正目不轉睛的盯著風雲人物露出的一截內褲邊兒,表情嚴肅認真的好像她不是光明正大的揩油而是研究現今女同誌們鍾情的內褲牌子。杜瑾濤拿著圍巾一頭套上於冉的脖子用力一勒,忘了另一頭還在自己的脖子上,差點兒把於冉勒死的同時自己也險些窒息。


    "你他媽的不過二人世界來湊什麽單身之夜的熱鬧?!"於冉猛咳了幾聲,回頭看見杜瑾濤不耐煩的翻了白眼。


    "我樂意!"


    兩人對話基本上是用吼的,這種環境下耳朵簡直要瞎了。隻能做做簡單交流不能進行深入溝通,杜瑾濤拽著於冉的領子把人從群魔亂舞之中揪到了酒吧門外,路過吧台時還順手牽了瓶隻剩一半兒的豪帥金。


    "你怎麽來了?"盡管出了酒吧,但於冉音量一時間不能收回到正常音量,一嗓子把隻正在垃圾箱邊緣處尋找口糧的野貓給嚇的跳上了牆頭,低嗚了一聲。


    "蔣瀾欣會小情兒去了,所以我來了。"


    "我艸!"


    於冉帶著義憤填膺的情緒聽杜瑾濤娓娓道來這位蔣瀾欣的小情兒,也就是前任的薑媛小姐怎麽個上門,怎麽個邀約又怎麽個不動聲色的將她這個正室給從內到外簡單粗略的鄙視了一遍,聽到最後於冉搖著頭,不能理解的語氣問:"你就讓蔣瀾欣獨自去赴鴻門宴了?"


    杜瑾濤嘿嘿樂了兩聲:"我這不是怕我在場,人家敘舊不方便。"果然,她就是需要倒倒苦水,不然總覺得心裏憋屈。中午薑媛看她那眼神,不鹹不淡的,總讓她說不出什麽地方不對勁兒,後來蔣瀾欣一說,她才回味過來,人家那是在找自己身上有什麽過人之處,說起來這大概是前任們的通病,就是杜瑾濤自己也曾拿著傅葳那些個花啊草的對比過。說她不難受不別扭不醋那是不可能的,再加上她一直有點兒介意自己跟蔣瀾欣之間的貧富差距,那些個負麵情緒成倍增長。


    現在,一下子通暢多了。


    "你就不怕人家敘著敘著的舊情複燃了?"


    "這種事兒,就算我看著緊緊的該燃不還得燃?我不去幫著填把柴就不錯了,要是蔣瀾欣真這麽容易的愛來愛去,也省得我在她身上浪費感情浪費精力的。早發現早治療,避免造成不必要的時間上的浪費。"杜瑾濤擰開酒瓶蓋兒,朝著五十米開外的垃圾箱丟過去,不意外的聽到落地聲,瓶蓋兒掉在十米開外。


    "我覺得蔣醫生不會,而且你要是能這麽幹脆利索的處理感情問題,也不至於栽傅葳手裏這兩年。"於冉接過酒瓶子悶了一口,發現這酒空口喝簡直是受罪,沒有檸檬你抓把鹽也行啊,把酒瓶子丟回給杜瑾濤,她今晚得找個正經的豔遇,不能把自己灌暈了。


    杜瑾濤突然就想起那晚可憐兮兮的傅葳,有時候,誰栽誰手裏,真不是看表麵就能看的清的。又或者說,一段感情甭管千瘡百孔成什麽德性,時間長了,有誰能說得清其中那些個曲折,虧了還是賺了,都隻是人心自己的感受,冷暖自知。


    "也許吧。"她靠著電線杆子不知道是說給誰聽。


    一頓飯,吃到一半把人臉色吃綠的實屬罕見,李小晨在第七次從洗手間回來之後,聽見薑媛又要酒,臉色真是綠了,冷汗刷刷的往下流,曾經四個人裏麵,她是最不能喝的。每回吃飯,都有蔣瀾欣幫襯她,而薑媛也沒有今天這麽喪心病狂,真不知道她到底是在跟誰過不去,反正蔣瀾欣守著那一壺茶喝成了白開水色也絕對不沾一滴酒。


    許衝臉色倒是沒變,但她最煩這種尷尬到了台麵上的氣氛,本來是無話不說的發小,怎麽就演變成今天這種無話可說的局麵?歸根究底還是怨這兩個喪心病狂到連朋友都能搞上床的兩個人,可恨的是既然你們床也上了,誓也盟了,怎麽就分道揚鑣了?到最後連句解釋也沒有?一個直接出國了,一個就改玩兒自閉,誰也不聯係了?然後又莫名其妙的聚回來,真把別人當你們那些破事兒的觀眾了?!


    "別在要了。"許衝板著臉出聲製止準備去拿酒的服務員,架起喝的腳軟的李小晨,對著蔣瀾欣跟薑媛冷聲道:"我送小晨回家,你們有問題解決問題,別淨拖無關的人下水。"


    薑媛聽著巨響的關門聲忍不住苦笑,她跟蔣瀾欣之間早就沒有任何問題了。


    沉默在包房裏滯留了三分鍾,蔣瀾欣拿著濕巾細細的擦拭手指,緩緩對著立在門口進退兩難的服務員開口:"結帳,謝謝。"


    薑媛把酒杯滿上,呼吸沉重:"瀾欣,你是不是還怪我?"


    蔣瀾欣笑的溫和,把茶杯裏的茶底子倒掉,換上白開水:"許衝結婚以後脾氣一點兒都沒改,倒是小晨沒怎麽變。"


    薑媛笑了兩聲,啟開最後一瓶酒,又問一遍:"瀾欣,你是不是還怪我?"


    服務員拿著帳單進來,蔣瀾欣按住薑媛抽卡的手,說:"我來吧還是,當做給你接風。"


    薑媛執拗的把卡拍到服務員的手裏:"刷我的!"


    出了酒店,薑媛問了第三遍同樣的問題,蔣瀾欣一邊讓門童幫著叫輛出租車進來,一邊扶著晃晃悠悠的薑媛,側頭看著她泛紅的眼眶,難免有惻隱之心,她對薑媛說:"已經過去了,沒什麽怪不怪的。"


    "對,過去了,都這麽久了。"薑媛低著頭,喃喃道:"但是我還沒跟你說對不起……"


    這世間最無用的三個字便是對不起,但凡聽到這三個字的時候,事情往往已經是一種無法轉圜的局麵了。蔣瀾欣麵無表情的看著將愧疚攤開在自己麵前的薑媛:"不需要了已經。"


    出租車已經停到眼前了,她伸手拉開車門,薑媛坐進去後掩麵無聲的哭泣,跟司機說了個地址後,對著薑媛說了句早點兒休息,目送出租車拐出酒店的大門才去停車場找到自己的車,時間剛好是她跟杜瑾濤分開一個半小時,九十分鍾裏,喝暈了一個,氣走了一個,剩下的兩個早在當初就已經麵目全非了。她從車裏翻出一包煙來拆開,抽出一根後夾在指尖,已經很久沒像今天這麽心浮氣躁過了。


    默默的坐了五分鍾,找出電話給杜瑾濤撥過去,電話那頭吵嚷一片,她一個字兒都沒聽清,但卻知道了杜瑾濤現在在什麽地方,突然就心情開朗了,對著電話說了句:"我去接你。"也不管對麵兒聽見沒聽見的,掛了電話就發動車子,順便把手上那根沒點燃的煙塞了回去,有些東西,已經戒了,就不該再回顧了。她不愛給自己任何軟弱的理由,因為軟弱到堅強的這個過程太艱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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