淪陷在這香誘醉人的美色中,此時的他心懷蕩漾,那手便順著她的額頭往下,眼角、耳鬢、頸項,輕柔纏綿的手掌,最後那指便壓在她的頸後,感受到那脈搏的抖動。


    她看不到他的神情,卻感受到視線落在身上的滾燙,收緊的臂膀緊緊束縛著她,不容躲避,不容掙紮。


    猝然的,吻就落了下來,霸道的、熟悉的溫暖令她全身發軟,於是在一瞬間奪去她的呼吸。


    他饑渴的吸允著她,呼吸愈來愈沉,狂野地撕開了她的衣,覆蓋上她的身體,有力的手指一寸一寸地滑過她的肌膚,溫柔的撫弄,仿佛長久失去的珍寶重新回到他的懷抱,這樣的感覺幾乎摧毀了他的一切意誌。


    她白皙溫暖的身體、漸漸淺促的呼吸、全部都充斥著誘惑,那是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他的心掙紮著,仿佛暗夜的飛蛾,飛向那照著宮紗的燭火,隻差一點,隻差了那麽一點點,就可以衝破那記憶的紗,可是終是沒有成功。


    他隻能是一遍一遍地喚著那個仿佛喚過了千百遍的名字:


    “熔……熔……”


    身下的人又是一陣顫抖,水一樣的情思在火焰中纏繞過來,她呢喃著,嫵媚而冷酷地微笑:


    “羅迦……你在叫誰?是叫我嗎……我嗎……”


    拚命地貼近羅迦,咬住他的肩胛,結實的肌肉在落進她憤恨的口中,狠狠的毫不留情的啃噬著,鮮紅鮮紅的血沾染上夜熔的嘴唇。


    多少年的癡情狂熱仿佛在這一刻間盡付了東流,此時此刻她如此清楚的知道,係住彼此的是一份建立在權力政治上的虛偽溫柔,是一份隻為了能夠讓他的皇位長久平安而刻意經營出來的假相。


    心中有千般不甘萬般怨恨,卻是無計消除,痛了又恨了終究隻是屈服,可是她清楚的知道,她的心還在為這樣的假相而怦動。


    恨著他,也恨著這樣的自己。


    她放縱著張狂的欲望,隻想將他揉碎了,碾成泥,撕開他的身體,把五髒六腑都生生地挖出來,吃掉。


    血流下來了,從她的口中慢慢地淌到他的胸膛,然後漸漸凝固。


    他也不顧,隻是野獸一般的糾纏著她,這樣的抵死纏綿,直到誰也分不清楚。


    秋涼薄意,簾卷西風時,但見交頸鴛鴦同床異夢。


    許久許久,夜熔整個人都癱了,象軟泥一般倒在羅迦的懷裏。


    淩亂破碎地抽著氣,魂都散去,還是在恍惚著,那炙熱滾燙的唇再次侵入了她的口中。


    “那個人是誰?”


    就在她以為呼吸都要停止時,他的唇終於離開了她,可是那聲音依舊緊貼著她的耳。


    “什麽人。”


    “你知道朕說的什麽,熔……”


    “我不知道。”


    她在他的懷中,用最溫存的神情說出了最尖利的話,瞬間把他燃燒的心冰結。


    這樣為一個女子大喜大悲的他,讓他變成仿佛還是那個不解事、癡心成疾的少年。


    “那好,朕換個問法,為什麽。”


    “為什麽……為什麽不敢說出來,羅迦?”聽到他這樣問的她,離開他的懷抱,赤裸著身體坐起。


    火色的錦紗床帳都已放了下來,隱隱的燭火透過了紗,拂在了她的身上,也為那散下的三千青絲輝映上了似水的流光。


    她淺淺一笑,眉目間依舊清高如斯,但麵色卻宛如冰雪那種透明,幾乎要破碎的剔透:“問啊……問我和誰曾經頸項纏綿……”


    “夠了!!!告訴朕為什麽!”


    他終於變了顏色。


    “也許為了我和他兩情相悅,也許……隻是為了讓你難堪……”


    她還是那樣輕輕地笑,帶著那麽一點點嫵媚的挑釁。


    “你……為什麽?”


    他的眼,有了一種異樣的,名為痛苦的情感,深深地凝視著她。


    “為什麽……也許隻是為了我的不甘心……”


    “不甘心?你和朕身上流著相同的血,這樣的我們應該互相吸引才對,為什麽不甘心,難道你不愛朕嗎?”


    夜熔慢慢摸索著縮到床角去,漸漸拉開與他的距離,那描畫成美好形狀的眉向上挑起,那唇角似彎非彎,連帶那字句也像是慢慢的勉強的從牙fèng裏擠出來似的:


    “也許我愛你啊,羅迦……也許在很早很早以前我就愛上你了,如果你是想玩一場狩獵我的心的遊戲,我看就大可不必了,因為……我的心早就給了你了……”


    她的神色,恍惚冰冷,他明明離得她那樣的近,卻又好似永遠無法接近她一般,那樣的遙遠,而她的笑靨,像是一把鋼刀,刺得他心裏又生出那種隱痛,壓抑住那不知為何就煩亂起,他冷冷的說:


    “好!很好!!”


    她看不到他的臉色鐵青,所以也揣度不出他在想些什麽。


    可是她知道他是在生氣,心終是有些軟了,因為他努力隱忍著怒火的那份溫柔。


    可是,最可怕的話她終是說了出來。


    “你想要的都已經沒有了,沒有了……羅迦!”


    濃濃的憂傷象月影瀰漫,漫過夜熔的眼睛,這樣的她,把他即將噴薄而出的怒火消散於無形。


    也把羅迦淹沒、溺命,然後他仿佛受了蠱惑,手緩緩滑過她的頸項,繞上去,抓住。


    “朕不問了,不問了,我們不要吵了,就這樣安安靜靜的呆著,可好?不要吵了……”


    輕輕地湊過去,他吻住她的唇,那透明的象冰一樣快要融化的唇。


    她伸手想要推開他,狠狠的,可是唇畔那溫柔讓她的手臂不自覺的擁上了他的頸項。


    是的,她還是貪戀著這樣的溫柔,即使明知這是虛情假意……即使明知他已然不再記得她……


    夜深,她聽到他的呼吸悠遠綿長,他似乎並不習慣同榻而眠,她聽到睡得並不安穩,那蓋在身上的錦被,已經全部被踢到了她的身上。


    夜熔輕輕的坐起,安靜地聽著羅迦均勻的呼吸聲,嘴角忽然有了苦澀的柔和。


    也許,她像瓜州那個夜晚,那名放蕩而溫柔的男子所說的那樣,她……依舊愛著他,她獨自守著這份寂寞的愛,熬過六年。


    所以隻要他給了一點溫度,她就會無法拒絕的依靠過去的。


    或許吧……或許自己真的愛到了這種寂寞的程度也說不定。


    也許,他們可以有一次重頭再來的機會,但是可能嗎?


    這麽想著,夜熔把頭靠在了床頭,微微苦笑著閉上了的眼睛。


    真是危險啊,他隻給了那麽一點點的溫柔,她就幾乎再度淪陷下去。


    她比任何人都知道,他這樣的溫柔是要早晚離去的,他這樣偶爾任意的溫柔,隻會讓她一次次的體會到什麽叫寂寞,直到不能繼續現在這樣寂寞的生活。


    所以,她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


    這次,是最後一次了……最後一次放縱自己的心……


    她在心裏下定這個決心,把頭轉向床畔男子傳出呼吸聲的方向,眼神柔和了一點,摸索著拿起床邊的錦被蓋在他身上。


    然活,她把頭枕在他的胸膛,仔細的聆聽著,聽著那堅實有力的心跳聲,每一聲都好似擊踩在她的心尖上。


    直到此時此刻,她的唇角才掛上了若隱若顯的悲涼笑容,仿佛是快要哭泣的神情,然後她向他緩緩的,緩緩的伸出了手,那白玉般的指顫抖著,在即將碰觸到他的剎那,又猛地坐起,蜷縮著抱住自己,痛苦地閉上了本就無法視物的眼。


    “羅迦……”


    就算明明知道他們之間已經沒有未來,可是竟然還是抱著希望。


    現在的她已經遍體鱗傷,傷口不斷的在流出鮮血,但還是得拖起殘破的身體緩緩行走,身體的溫度正在逐漸消失,象段死去的枯木的走,身後迤邐出一路的暗紫色,


    可還想要抓住溫暖,想要抓住生命的餘溫。


    可是,她必須走。


    即使不知道方向,但隻有不斷的走。


    不能為他停留,隻有不斷的走。


    唯一可確定的字眼就是走。


    走……走……最終他們漸行漸遠。


    但這都是他逼得,他逼迫她做出的選擇……


    她隻能這樣一直走下去,因為早就已經沒有了退路,命運註定了他們無法攜手同行,註定了他們無法撫慰彼此的傷口。


    窗外風聲切切,掃過了朱閣明瓦,九重宮閣,仍是鶴唳不休。


    此時睡在床上的羅迦並不知道,夜熔的心已經飛到了很遠很遠的過去,那個被他所遺忘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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