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自己頂頭上司的嗬斥,姚政下意識縮了縮脖子,乖乖地閉起嘴巴。


    相較於為自己的救命恩人解圍,姚政還是更希望保住自己的小命,畢竟他知道自己大帥從來不說胡話,說要打他就要打他。


    不過姚政這一攪和,嶽飛也無奈地放棄對李濟身份的追問。


    整個北伐的戰場,唯有他嶽家軍孤軍深入,打到距離那開封府不過兩百多裏路程的地方,如今出現一支義軍能夠支援他們,已經讓嶽家軍的上下將士們都振奮起來,至少他們知道此刻自己並非獨自作戰。


    至於說李濟是否是金人派來的間諜,嶽飛在這一方麵卻沒有考慮,甚至應該說李濟沒有當金人走狗的理由。


    手頭上有足足六千名堪比背嵬軍精銳的兵馬,隨便找個山頭自立為王都比當走狗要強的多。


    而且金兀術也不是傻子,怎麽會派這樣的一支精銳兵馬充當內奸,真不怕他嶽飛狠起來把這支兵馬給廢掉。


    “金兀術占據了開封府,距離我們郾城不過兩百七十多裏的路程,如今我得到了消息,知道他率領一萬多騎兵以及十萬步卒來犯我們,不知你們可有什麽想法?”


    嶽飛雙手撐在案台上,如同一頭猛虎將身體支起,深邃無比的眼瞳不斷掃視著下麵的嶽家軍將領。


    “金兀術無非想要將我們的指揮部給一舉端掉,一定會先派遣騎兵來糾纏我們,然後等待步卒的到來後在大肆發動進攻。”


    姚政率領的遊奕軍具有巡回檢查的任務,即便之前他跟張憲一起行動而放下任務,但近日金人騎兵的突然增多讓他很快就知曉金兀術的戰略設計。


    連姚政都能想得到的,嶽飛怎麽會想不到,隻不過身為大帥不可能將所有東西攬到自己身上,需要適當的利用軍務來啟發培養自己的部將。


    所以嶽飛心中有底,也仍然裝作不知地提出自己的問題。


    很顯然經驗老道的姚政替他說出了心聲,但嶽飛看到自己長子嶽雲跟楊再興依舊一副撓著頭困惑的表情,他就有些鬱悶。


    “那父帥我們要不要據守郾城,等待其他兵馬返回來支援我們?”


    嶽雲看到自己父親的眼光落在自己身上,頓時明白自己父親想要自己說出自己的想法,於是乎試探地說道。


    聽到嶽雲的話後,嶽飛有些失望,不過他臉龐上的神情沒有任何波瀾,讓嶽雲摸不著頭腦。


    縮在一旁的李濟觀察起嶽飛父子的變化,不免得有些感歎。


    嶽飛不僅武藝高強,統兵能力更是一絕,但嶽雲似乎隻繼承了他父親的武力,戰略目光可比他父親差得不止一星半點。


    好在嶽雲現在年輕,有著嶽飛的在旁教導,如果不是莫須有的罪名讓這父子兩人冤死,嶽雲應該會經曆一段長時間來鍛煉自己的能力。


    “李首領,你怎麽看?”


    嶽飛直接跳過楊再興,對著李濟冷不丁地拋出問題。


    李濟沉吟一番,隨後說道:“正如姚統製所說的那樣,金兀術為了確保兵馬的行軍速度,一定會先讓騎兵到達郾城附近,等待後續步卒的到來。所以在戰爭的前期,我們或許隻需要麵對金兀術的那一萬五千多人的騎兵。”


    “在我看來,與其我們據守郾城等待支援,倒不如主動出擊與金人騎兵決戰在野外。如今北伐隻剩下了嶽家軍這一獨苗,倘若因為金兀術這支部隊而導致拖延整個北伐的進程,那麽大帥麵臨的壓力就會越來越大,北伐的成功概率也就越來越低。”


    “金人騎兵的戰力十分凶悍,我們沒有兵馬數量上的優勢,擊潰他們恐怕很難。”


    遊奕軍的一個統領感到擔憂。


    上一次他們直麵金人的騎兵,深知到對方的恐怖之處,而且金兀術的主力部隊還有更加精銳的兵馬,實力更是誇張。


    “有大帥在,怎麽沒可能擊潰金狗他們。你再說擾亂軍心的話,自己下去領幾十軍棍去清醒一下吧。”


    姚政大聲嗬斥對方起來如果不是礙於嶽飛等人在場,恐怕現在他直接暴起甩對方幾個大嘴巴子。


    聽到姚政的嗬斥後,這位統領這才冷靜下來,微微顫抖著身子向著姚政和嶽飛告罪。


    嶽飛是整個嶽家軍的定海神針,有嶽飛在,嶽家軍才是真真正正的嶽家軍。


    如果說有一個人直言說可以在正麵擊敗金兀術,那麽嶽家軍的全體士卒都會毫不動搖地選擇自己的大帥。


    無他,他們的大帥是真的能打。


    “李首領,既然你說最好在野外與金人的騎兵進行決戰,想必心中已經有了計策了吧。”


    嶽飛露出一絲好奇的神情向著李濟追問道。


    可結果李濟卻搖了搖頭,回答道:“大帥也比我等擅長統兵,這方麵應當由大帥決定。不過正所謂彼竭我盈,我們可以以逸待勞,選擇一個恰當的時機與金人決戰。”


    ……


    數日過後,距離郾城數十裏外的大地上,突然出現在一道望不到盡頭的鋼鐵洪流在馳騁著,卷起萬丈沙塵,仿佛一頭猙獰巨獸將沿途一切給盡數吞噬。


    “元帥,我們強行軍近百裏了,此時天氣炎熱,不如讓兒郎們歇息一番,然後再去郾城吧。”


    蓋圖大王完顏宗賢打馬向前,來到了金軍都元帥的身邊,開口勸說道。


    元帥金兀術抬頭看了看高掛在空中的烈陽,眼睛不自覺得眯了起來,身上的內襯早就被汗水浸濕,順著甲胄縫隙中滴落。


    聽到完顏宗賢的話後,金兀術下意識地點頭答應了對方的請求,但軍事素質極好的他很快就拋去了這個念頭。


    “這裏距離郾城不過二三十裏的路程,隻需要很短的時間就能到達了,我們為何還需要在這麽極短的路程上浪費時間?”


    金兀術采用的是突襲策略,這樣的策略最忌諱的是在行軍路途中浪費時間,從而走漏風聲讓敵軍得知他們的行動,從而導致行動的失敗。


    在金兀術看來,既然都跑了一百多裏,也不在乎多跑跑二十裏路程,這樣還能為他們減少風險。


    聽到金兀術的話後,完顏宗賢無奈地撇了撇嘴巴,沒有繼續勸說的意思。


    畢竟金兀術可是他們名義上的元帥,他跟龍虎大王完顏突合速都是金兀術臨時被征召過來的,先前的事務可都沒有搞完。


    “元帥,嶽飛向來狡詐奸滑,用兵鬼魅,如果他們趁著我們站立未穩之際偷襲我等,那我們戰百度的概率可不小啊。”


    完顏突合速驍勇善戰,雖然在軍中的職位不如金兀術,但常年衝鋒陷陣,活躍在前線的他,在軍中的威望可是不低。


    對於完顏突合速的擔憂,金兀術耐心地解釋道:“那嶽飛的主力早就分散到各處,集結起來需要一些時日,即便我們站立未穩,他也未必敢出城作戰。再者,他手中兵馬數量都不如我的騎兵,如何有機會擊敗我們。”


    在出發之前,金兀術敏銳地算計到嶽飛手中的兵馬嚴重不足,所以他這才敢膽大妄為,明明之前在順昌一戰輸了個底朝天,都要集結兵馬南下進攻嶽飛。


    隻不過他算漏了一件事情,李濟的這支義軍無聲無息地進入了郾城,金兀術可是要麵對著手頭上足足有兩萬兵馬的嶽飛,而且還有不少猛將。


    要是被他知道了這件事得話,都不知道還有沒有膽量帶兵繼續南下。


    距離金人大軍的不遠處,幾個遊奕軍士卒成功撤了回來,將金人騎兵疾馳的消息告訴給嶽飛等人。


    “此戰,我為先鋒!”


    楊再興手持滾金槍,威風凜凜地向著嶽飛請命道。


    “父帥,我也要當先鋒!”


    嶽雲雖然年少,但已經是征戰沙場多年的老將,麵對金兀術的主力部隊,心中沒有絲毫膽怯,反而還躍躍欲試的樣子。


    看到兩員戰將的意氣風發,嶽飛也是難得地露出一絲笑容,對著嶽雲說道:“雲兒你帶領輕騎殺入金人陣中,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必須贏了金人才可以返回來,如果不全力以赴,我第一個斬你!”


    “孩兒明白!”


    麵對嶽飛的嚴厲吩咐,嶽雲也沒有惱怒,反而更加興奮起來。


    以往他要聽從嶽飛的命令做到進退不誤,但現在嶽飛的話無疑在告訴他,在打贏金人之前,他沒有回來的必要,這不意味著他可以一直衝殺到戰鬥結束了。


    接過帥令後,嶽雲手持雙錘縱馬飛來,帶領著部分背嵬軍騎兵以及上了戰馬的遊奕軍衝出陣中,直直撲向對手金兀術。


    見到嶽雲這半大小孩都能當先鋒了,楊再興頓時急了起來,繼續請命道:“大帥,我也要充當先鋒!”


    嶽飛擺了擺手,拒絕了楊再興的請命後說道:“不急,好戲在後頭。”


    說罷,嶽飛的視線落在離開軍陣的嶽雲等人,此時的他們開始與金人的主力部隊交戰。


    轟隆!


    突然起來的馬蹄聲讓金兀術等人大吃一驚,隻見他們前方揚起沙塵,昏黃的顏色中陡然殺出一支宋軍騎兵,為首的還是一位手持雙錘的年輕小將。


    宋軍的戰鼓聲響徹雲霄,號角聲混雜著宋軍士卒那震天一般的喊殺聲,幾乎將整個蒼穹擊碎,整座戰場空間搖搖欲墜起來。


    嶽雲率領著背嵬軍騎兵和遊奕軍騎兵,共計三千人朝著遠處的金人陣型中殺去。


    金兀術望著突然出現的宋軍騎兵,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因為他從這支騎兵所散發出來的氣勢感到不安。


    如此強悍的氣勢,唯有嶽飛率領的軍隊才能擁有。


    這就意味著嶽飛沒有像金兀術所想的那樣據城而守,反而還選擇極為大膽的策略,與金人騎兵決戰在野外。


    不過下一秒金兀術臉上露出一絲殘忍,微縮的瞳孔如同在孤夜行走的獨狼,讓人不寒而栗。


    郾城周邊都是平原地帶,最適合騎兵作戰的地方,對於金兀術來說,這裏不是主場卻勝似主場。


    “既然衝擊我們,那就讓宋人看看我們的實力!所有人給我剿滅這支騎兵,一個不留!”


    金兀術厲聲大喝,身後的金人騎兵受到鼓舞,戰馬衝刺的速度陡然提升了幾分,宛若狼群撲向獵物一般衝向嶽雲等人。


    嶽雲雖然年少輕狂,自認為自己的武力高超,但麵對著成千上萬的金人騎兵,他卻不敢有任何大意。


    以往自己父親在身旁的循循教導,此刻成為了嶽雲最寶貴的財富。


    隻見他猛然住韁繩,嘶吼著調動馬頭,整個人在金人騎兵的錯愕注視下,斜方向的地殺向金人大軍的側翼。


    身後的宋軍騎兵同樣如此,紛紛避讓金人最凶猛的先頭部隊,跟隨自己的主將企圖衝垮金人的側翼。


    殺!


    嶽雲的臉龐變得十分猙獰,嘶吼著甩動雙臂,掌中的雙錘卷動氣勁,瞬間將周邊的狂風空氣撕裂,伴隨著破空聲猛然朝著前方轟殺。


    雙錘一左一右橫掃出去,氣浪轟鳴作響,強橫無比的力量硬生生地將麵前的數個金人士卒砸得胸膛凹陷,慘叫著從馬背上倒飛出去。


    他就像一頭猛虎衝入羊群之中,雙錘仿佛雄壯有力的前肢,如秋風掃落葉一般將敵人橫掃出去。


    嶽雲力氣極為恐怖,每一次揮動著雙錘都能帶起劇烈的罡風,哪怕沒有被鐵錘砸中身體,被罡風刮中受到不小的損傷。


    如同劈波斬浪一般,嶽雲在瞬息之間憑借著雙錘硬生生地殺入人群當中,麵對敵人的衝鋒殺來也是巋然不動,就像是不斷被海浪衝刷著的礁石。


    身後的宋軍士卒見到嶽雲如此凶殘,頓時士氣暴漲起來,紛紛嘶吼著抄起鐵錐槍跟著嶽雲殺入陣中,將敵人的胸膛貫穿。


    “沒想到這家夥居然這麽厲害,麵對我們的騎兵還不落下風,不愧是嶽飛的部將。”


    金兀術見到嶽雲的凶猛後臉色變了變,但口中仍然不失讚歎。


    對於他來說,擊敗強大的對手可比擊敗弱雞對手,榮譽感要強烈的多。


    “我去擊敗他!”


    完顏突合速抄起兵刃,悶悶地說道。


    在這三人中他武力最高,也唯有他才能阻止嶽雲繼續衝殺的勢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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