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白虎的出現讓不少人的臉色難看起來,尤其是吳郡的世家豪強,他們飽受著嚴白虎的侵擾,實在是對這個土匪生不起任何笑容。


    如果不是礙於劉繇在場,他們恐怕當場發難,手持佩劍讓嚴白虎見識見識一下什麽叫做文人傲骨。


    “各位已經到齊了,那麽來人奏樂,起舞。”


    嚴白虎就坐之後,便喚人請上一隊舞姬,在府內起舞弄清影,好不糜爛。


    但在場的眾人並沒有多大興趣,隻是興致缺缺地與周邊人交談。


    李濟也是如此,這些舞姬的舞姿實在是不敢恭維,先不說他府內的侍女個個樣貌出眾,就算在外邊找幾個擁有舞姬職業的玩家來跳,觀感度要好上不少。


    吃慣了山珍海味的李濟,對於這些粗茶淡飯根本難以咽下去。


    不過宴會的兩位主角劉繇跟嚴白虎卻是興致勃勃,尤其是嚴白虎,時不時還大罵出幾句粗鄙之語,讓在場的文人儒生不禁得暗自啐他一口。


    這也不怪嚴白虎的,畢竟一直在深山老林裏生活,不說見過美人,就連女人的蹤影一年都見不到幾回,整個山寨都是一群糙漢子。


    如今難得下山一次,還不用遭受官兵們的追捕,嚴白虎不在城中放蕩一陣都對不起劉繇邀請他的真誠了。


    “主公,嚴白虎被我等視為山賊豪族,是朝廷一直打壓的對象。如今卻被劉繇邀請至宴會當中,恐怕有所目的。”


    賈詡眯著眼抓著小胡子說道。


    “文和可有什麽想法?”


    李濟將身體不留痕跡地向後壓了壓。


    難得這隻老狐狸主動出言說話,他倒要仔細聽聽賈詡的想法。


    “劉繇新為揚州牧,但從未在揚州裏生活過,可以說是在此毫無根基可言。如今朝廷空降一個州牧來壓製地方官員,別說我們會對其俯首稱臣,就連忠於朝廷的世家豪強也是不舒服,畢竟他們忠於皇帝,但更忠於自己家族的利益。”


    賈詡的話讓李濟十分讚同。


    正所謂百年王朝,千年世家。


    對於這些盤踞故土、對故土十分依賴的世家豪強來說,沒有什麽東西要比家族利益更加重要。


    即便是王朝不斷改姓,隻要不觸及他們的核心利益,他們哪會管王朝到底姓什麽。


    而且王朝的誕生無一不是靠著眾多世家豪強的鼎力相助,如果朝廷向世家開刀,他們可不介意讓王朝換一個新主人。


    這也是為什麽李濟一直執著於打壓世家的原因。


    倘若李濟不加以控製世家在會稽的影響力,那麽會稽一直都不會是李濟說了算,他也有可能死在與世家的爭鋒之中。


    “揚州六郡當中,九江郡是劉繇的大本營,他要想整合九江的兵力,大可以向九江的世家豪強許下承諾。但其餘五郡不同,要是這些人不想劉繇有瓜葛,劉繇的手就無法伸過去。所以劉繇必須尋找場外人物來幫忙。”


    李濟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明白了賈詡的說,隨後問道:“所以嚴白虎就是他要拉攏的對象之一?”


    “是!”


    賈詡撇了一眼主位上勾肩搭背的兩人,如果旁人皆知道劉繇與嚴白虎的身份,還以為這兩人是同出一母的好兄弟。


    “嚴白虎在吳郡中聚眾嘯林,嚴重影響了吳郡世家的利益,這正好符合劉繇拉攏對象的條件。而且嚴白虎手中有著十萬大軍,這也完美彌補了劉繇手中無兵的尷尬局麵。於情於理,縱使嚴白虎是山賊,他劉繇也要把對方拉入自己的陣營當中。”


    “文和的話幫濟撥開雲霧,眼見天日,才情堪比留侯。”


    “主公過譽了。”


    賈詡早就修成寵辱不驚的涵養,麵對李濟的讚美之詞也是臉不紅心不跳,神情絲毫沒有變化。


    不過下一秒他似乎想到了些什麽,臉色微微變化起來。


    “吳郡的世家不是傻子,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嚴白虎在群山中聚集十萬眾,這其中一定另有隱情。”


    李濟沉思一番,不太確定地說道:“文和的意思是他們身邊有內鬼?”


    “不,不止,可能盛憲身邊有內鬼。如果主公要想入主吳郡,或許可以從這個方麵入手。”


    “此事需要從長計議,我會派人調查調查一下吳郡的。”


    李濟也不敢任何大意。


    這畢竟是開疆擴土的好機會,如今漢靈帝即將步入棺材之中,董卓入京的劇情很快就要發生了。


    隻要順利完成了討董活動,那麽就會開啟群雄割據的局麵,李濟就可肆無忌憚地東征西討,而周邊的郡城是他著重進攻的對象。


    酒過三巡,舞姬跳完一曲舞後,就被劉繇揮退下午,但嚴白虎顯然沒有過足眼癮,意猶未盡地盯著舞姬後背觀摩著。


    劉繇的動作讓在場的太守精神起來,目不轉睛地盯著這位揚州牧,想要知道對方到底要幹什麽。


    接下來所要商討的事情,關乎他們的切身利益。


    “此次設下宴會,聚集諸位不僅是讓各位相互認識一番,繇還有一事要告知你們。揚州地廣人稀,很多盜匪悍匪遁入山林之中聚集起來,為各郡各縣百姓帶來了極大的困擾。繇欲親自率領兵馬深入深山當中剿滅他們,不知各位太守可答應此事?”


    劉繇將酒碗端起來,擺出一副喝酒的架勢,實則暗中觀摩起六郡太守的神情,而坐擁數十萬兵馬的李濟更是他的重點觀察對象。


    除卻李濟之外,下方的太守紛紛停下來動作,神情各異。


    “劉州牧誌向遠大,老夫十分之同意。”


    廬江太守陸康率先表態。


    陸康年輕時曾經鎮壓過江夏蠻造反,深知這些山賊豪族對百姓的危害,即使他猜出了劉繇的目的,也心甘情願地同意劉繇的做法。


    除了陸康之外,九江郡太守劉邈也同樣劉繇的做法。


    畢竟他的九江郡是劉繇親自坐鎮的大本營,另外他也是漢室宗親,支持自家兄弟無可厚非。


    但其餘四郡的太守沒有答話,顯然劉繇所謂的親自帶兵並不能引起他們興趣,他們還想看看劉繇到底想要什麽。


    二比四的懸殊差距讓劉繇的臉色有些難看,不過他也做好了心理準備,很快就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態。


    “繇要親率兵馬進入山林,這必須要讓部隊之間協調得很好,可如今各郡兵馬各司其職,恐怕不能完美協調。繇欲要將整個揚州六郡的兵馬完全整頓,將他們打造為同一支兵馬,不知其他太守可同意?”


    劉繇的燕國圖紙直接是一把匕首,直接將意圖亮給其他太守,他想要將六郡兵馬完全掌控在手中。


    這樣一來,太守再無調兵之權,而州牧的權力便迅速膨脹起來,世家豪強恐成為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這種事情,隻要有野心的人,斷然不會答應劉繇的話。


    豫章太守王獒率先發難,笑道:“我等鎮守各郡多年,深知那群山賊有多麽難處理,恐怕以州牧大人的能力並不會比我們做得有多好。”


    “王太守,你!”


    劉繇有些惱怒,這不就在嘲笑他沒有任何統兵能力嗎。


    “哈哈,劉州牧無憂,我等與山賊交戰許久,經驗豐富,根本不需要像州牧大人那樣需要收服安撫他們,我們自己就能解決掉他們。”


    丹楊太守周昕更是暗戳戳地點起劉繇。


    “州牧大人,如今山賊豪帥之一的嚴白虎出現在宴會之中,而你卻熟視無睹,這不是在彰顯你的無能嗎?若是將此事傳至洛陽陛下耳中,恐怕你的位置也要不保了。臣懇請,將此人亂刀砍死,首級掛在城門上以儆效尤!”


    盛憲麵紅耳赤,一巴掌拍在麵前的案台之上,大罵道。


    吳郡太守盛憲是在場所有人當中最討厭嚴白虎的人,麵對劉繇的處處庇護他也索性翻臉了。


    盛憲可是知名的名士,如果劉繇徹底將這人徹底得罪的話,他的名聲在士族這個圈子裏,可以說是臭不可聞了。


    劉繇有些頭疼,不知如何安撫對方。


    不過他身旁的嚴白虎可不在乎這些,直接一腳踹翻了麵前的案台破口大罵起來。


    “你盛憲有多少兵馬,敢跟你爺爺這麽說話?!信不信老子起十萬兵馬攻打吳縣,將你妻兒吊在城牆上淩辱?”


    嚴白虎的話有多麽難聽就說得多麽難聽,氣得盛憲直咬著牙。


    “嚴白虎你敢侮辱我,我必殺你!”


    盛憲氣得眼睛發紅,直接抓起一隻碗向前擲去,卻被嚴白虎一手將碗給拍碎。


    兩人即將要扭打起來,好在其他人反應過來,將這兩人拉開至兩側,不然的話以盛憲這手無寸鐵之力,怎麽回事嚴白虎的對手。


    李濟全程一旁觀看著,直呼比大戲還要好看。


    “劉州牧執意收編這人我也不阻止了,但此人山賊一個,還請劉州牧好自為之,以免以後出現反噬。告辭!”


    盛憲直接甩著袖子離開,完全不給劉繇麵子。


    “tnnd!”


    嚴白虎的眼睛瞪得銅鈴一般大小,隨後對著劉繇說道:“這人跟小人沒有什麽區別,我怕他回去之後攻打我的山寨,就先告辭了!”


    說罷,嚴白虎雷厲風行地離開了,絲毫沒有給到劉繇挽留的機會。


    劉繇伸著手臂的動作僵直住了,整個人在風中淩亂。


    這場鬧劇以盛憲嚴白虎兩人先後離去而告終了。


    所有人望著劉繇那張黑得跟鍋底似的臉皮,不禁得暗暗偷笑起來。


    偷雞不成蝕把米,劉繇想要借嚴白虎來立威,結果還沒立威對方就已經跑路回去了,這大大折損了劉繇的威嚴。


    劉繇在眾人眼中的地位一降再降。


    所有人都表了態,隻剩下李濟一人,眾人都將目光放在這位年少氣盛的會稽太守身上,想要看看李濟到底會表明什麽態度。


    李濟不緊不慢地將酒碗放在案台上,對著劉繇微笑道:


    “劉州牧不過上任數日,不要說整頓兵馬了,恐怕是連州內的政務都還沒有熟悉。依濟之見,在劉州牧處理好州內的政務之前,各郡太守仍然獨自招募軍隊,根據自己郡城的情況選擇進攻或者防禦山賊。如果有太守難以平定山賊,州牧大可以此為由來追究他們,而濟也願意出兵相救。”


    李濟的建議擺明著一個態度,無非就告訴劉繇不要亂插手地方軍事,自己連自己的事情都沒有辦好,如何能夠讓大家信服。


    隻不過後麵的出兵相救有些耐人尋味,不少人都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李濟鎮壓過黃巾,與涼州叛軍爭鋒相對,還把會稽郡內的山賊完全收拾了一遍,論軍事能力方麵,在場沒有一人能夠與他相比較。


    他帶兵相救自然是沒有什麽問題,可問題就出現在李濟為什麽能夠跨境帶兵相救?


    這群世家不乏有聰明人,他們很快就明白了李濟話中的意思,李濟想要染指整個揚州!


    李濟是一個值得投資的野心家,但對方對待世家的方式著實讓他們望而卻步,不敢下重本跟隨對方。


    萬一李濟哪一天翻臉了,第一個開刀的就是跟隨李濟左右的世家們啊。


    “父親,我想要去參加李太守的科舉考試。”


    顧家所在的位置,顧雍小聲地對著自己父親說道。


    顧雍的父親為之一愣,顯然對顧雍的決定有些意外,然後回神詢問道:“雍兒可有什麽想法。”


    “李太守雖然對會稽世家的方式十分殘酷,但仍任用了不少世家子弟,謝家家主謝煚,虞家子弟虞翻皆被他委以重任,我不認為投靠李太守是錯誤選擇。”


    如今亂世將起,隻要是有眼力的人都會預見未來將會混亂一片,而世家為了保存基業勢必要進行投機,而有潛力的諸侯是他們的首選目標。


    李濟很強勢,是不少世家的投資對象,但對方對待世家的方式讓他們不敢有任何大的動作。


    “雍兒你長大了啊,學會了獨立思考。”


    顧雍父親望著自己的兒子,突然感歎起來。


    “你在邕師門下學有所成,以你的才能再加上為父的運作,想比李太守也會重用你的。”


    然而顧雍搖了搖頭,並不認同自己父親的觀點。


    “不,這樣做李太守更不會重用我的。科舉考試不限製任何人參加,無論是世家子弟亦或是平民百姓都有參加的權力。如果我在這科舉當中力壓群雄,奪得第一,想必李太守也無理由打壓我等。”


    “雍兒已經有自己的想法,你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吧,為父全力支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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