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木子因多少明白,九姑娘已經被人點了穴道,八成是被劫持在這裏的人質,看來對手還真不少,而幾個老者的狀態有恃無恐,也顯示武功不低。


    子因正準備著想個辦法解救九姑,但同時也已察覺絕客兄長、月無情和友人一道向自己走來。


    他早前就聽風花雪月等人說起過、名動大江南北的豪俠瀟湘一劍的事跡,知其是七門九派之首九嶷山的弟子。


    木子因遂縱身離鞍下馬、以示尊重,特意多望了一眼,就見其人端地不俗,不得不與其餘絕客兄弟一並應酬江湖情誼。


    “這位是本教的木天師,我們也是剛從西域歸來的。”


    陽續瑞一抱拳:


    “久仰木天師的英明,記得去年在少林寺,在下就見識了木天師的神武,木天師一柄九龍劍,震驚世人的眼眸!


    陽某慶幸更兼讚賞、寶劍與英雄珠聯璧合,妖魔小醜末日、為時不遠!”


    “多謝瀟湘兄抬愛,子因能得遇九嶷山陽少俠,幸甚!敢問兄台何故、一人在此觀望?”


    “木天師有所不知,在下並非一人,而是我師兄妹四人同在洛水河畔,皆因家師為仇人九死一生所害。我等弟子行於孝悌忠義,千裏追凶、誓與仇人不共戴天。


    總算找到九死一生這老賊行蹤,奈何此賊武功手段、俱已登峰造極,幸遇昆侖山鮮師伯出手相助……”


    瀟湘一劍當即揮手一指場陣中、飄忽蒙昧的黃色衣影憂憤說道。


    眾人順勢看去,惟見雲煙彌漫翻騰、冰雪淩亂飛舞,黃衣女子形容身手皆不可見,惟見其周身流星點點閃耀、雪花紛紛不斷,炎炎夏日之中,圍觀諸人雖在十幾丈外,無不感受到寒意深深的隆冬氣氛。


    木子因略微頷首、說道:“如此說來,這老道便是江湖魔王、九死一生了!”


    “一點不假,正是此賊……”


    陽續瑞話未落,就見有人縱飛而來,背後揮刀削切。


    木子因看得真切,因為他被陽續瑞身形格擋住,無法正麵出手幫助拒敵,隻得連忙高聲提醒:“陽兄小心!”


    “你小子活膩了不是,敢當麵侮辱九爺,九爺德高望重、名滿江湖三十多年,不屑出手揍你一個小娃娃,暴爺可沒這份涵養!


    別說你個沒毛的娃娃,就是你死去的師父黃君傑,他見了我暴龍,兩條腿也會篩抖不止!”


    暴龍一邊說、一邊呼啦啦招式層出不窮。


    瀟湘一劍盡管與木子因說話,卻也感受到背後的極速冷風,隨著木子因的示警同時腳尖彈起,‘一鶴衝天’斜縱飛出,半空中回轉、一招九湘無形掌‘霧鎖九嶷’。


    這時,賈京鷹在一旁高調招呼暴龍,大意是先讓九嶷山聚攏人氣,待三山五嶽七門九派到齊,再和九爺將大小娃娃一網打盡。


    暴龍見一招落空偷襲不成,終因顧忌九嶷山的劍陣結盟威力,趁勢彈回幫派群中等待時機。


    原來,在洛水之濱鏖戰的老少男女不是別人,正是數十年前、嵩山腳下的一對生死老冤家——昆侖派的掌門人鮮至柔,和掌門之夢破滅的羅浮弟子單克星。


    時隔三十年之後,九死一生斷沒想到、還會與冤家聚首,單克星還以為其人早已不在,以為自己的絕殺萬無一失。


    誰知,斯人不但舊貌未改、武功卻更加大變,至陰玄功信手拈來,遠勝當年的電閃雷鳴,罡炁彌漫,大有吞噬天地日月之象。


    而他九死一生在神仙島修煉三十年的奉天譴,一時之下,竟然還是奈何不了、這個貌似柔弱的小姑娘,這讓單克星和隨行而來的四大天王等人、都暗暗吃驚。


    鮮至柔再會九死一生,也早有防備,當初吃了他的苦,而今豈能再次中招,玉釵藏於指間、任意點化,冰雪似利箭飛刀,寒光冷氣層層密密,纏繞壓製並拖延凝滯著、單克星的意圖和內息展開。


    掌門人輪回功極限流轉,巔峰呼嘯陰陽激蕩,煙靄迷離彩暈回旋,雷電交加風暴縱橫,緊追九死一生不離前後,不讓單克星贏得半點空閑。


    然而單克星的奉天譴也確實厲害非凡,無論鮮至柔如何發力,絲毫阻擋不了九死一生的猛烈攻勢,紅毛亂舞渾身紫煙繚繞、紅暈升騰,極具陰冷的飛梭冰雪,尚未近其身就已化為烏有。


    而九死一生的大丹霹靂指,穿插在奉天譴的威武雲招之間,罡氣爆裂震耳欲聾,攪起一陣陣蒼茫煙氣,讓周圍大多數人愈加看不清,這兩人到底在何處較量,粗略觀瞻人影忽隱忽現,不亞於在雲端激鬥。


    昆侖掌門看似柔弱,但飛揚之間氣勢濃烈蘊厚,招式繽紛多姿看似無效,卻是不斷削弱對手的剛猛,讓九死一生無法冷靜處置。


    縱然單克星神功過人,突破了羅浮山自古以來的極限,一時占得場麵上的虛擬優勢,但若是沒有神兵利器逆轉乾坤,這種四兩撥千斤的對抗,三千招就能看出風向。


    昆侖派的以靜製動,隻有天涯門人知曉因緣,能看出的未必能做到,這就是高手須臾的差別。跟隨九死一生的幾個狗腿子,除了陰陽臉、兩頭蛇和花猴子,餘人隱約從至柔與單克星的招式中悟出:


    眼前這個女子雖然多樣手段,但招式萬變不離其宗,就是三十年前、在茶莊暗中偷襲的女主,想到這一層重點,幾個人身上好幾處、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哆嗦,大有痼疾複發之狀。


    約莫過了半個多時辰將近正午,就在眾人全神貫注仰視於、鮮至柔和九死一生惡鬥之際,就聽一個清脆的聲音回蕩在水岸左近:


    “師父,您且稍息!讓弟子來替您收拾這個惡魔……”


    子因聞聲大喜,原來不知何時淩丫頭也到了這裏,看來昆侖派早已約定好了,這下營救九姑也是輕鬆多了。


    “也好!你且小心,須全力以赴……”


    話音一出、除單克星外,讓圍觀的敵我雙方、無不感到吃驚。


    這般激烈凶險的死戰,從午時初一直殺到未時將盡,就眼前場景雙方功耗力拚,均非常人所能承受,而局中人竟然還能應答自如,可見能力之強之大。


    更不要說場中冰雪迷亂砂石輪流,冷風夾雜著氣爆此起彼伏,鐵幕狂流將觀眾、看客推至十數丈之外,這般陣仗讓不少觀戰閑人、張大了口卻說不出話來。


    師父手段儼然如此優雅,弟子修為焉能平淡無奇,江湖各路往來獵奇的行家看客均以為是。


    至柔和九死一生比試近千招,雖然各自手段雷厲風行,鋪天蓋地的威勢令人驚駭,卻看不出彼此勝負的絲毫跡象。


    昆侖派縱有陰陽輪回功無上助力,但仍舊找不到突破的最佳時機,也沒能遏製單克星囂張的勢頭。


    至柔深感這個老魔頭不易對付,不耗費至衰弱主場他不會認輸,不然他何以逃出神仙島,今聞淩兒到來心下大喜。


    此番正好以老魔頭來曆練弟子,所謂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自己則化調內息,借機審視研判九死一生、諸多招式中的缺點和弱項所在。


    鮮至柔確實沒想到,這老魔頭三十年來的武功進展,絲毫不亞於自己這麽多年來的專注修為,這近千招雄渾極致、驚天動地的拳腳來往,絲毫不見對方顯露多少疲憊衰竭之相。


    至柔知道繼續比試下去,短時間內看不到勝算,當真激烈拚生死、恐也要到半夜中天。


    盡管昆侖派武功獨到,陰陽輪回可化轉萬物之力和天地之氣,可以以柔克剛以弱勝強,不過她清楚交手時間越長,勝算的把握越大。


    但對方也不是傻子,不可能等到力竭氣衰坐以待斃的境地,須得像當年虔士元提醒那樣,想一個出其不意的好辦法懾服九死一生。


    鮮至柔當然明白,以淩丫頭目前的武功修為,即使拖延糾纏數千招,想全勝九死一生,也是不大可能的。


    不過,九死一生單憑手頭功夫想要獲勝,卻也不是輕易就能得逞的,沒有個三五千招下來,九死一生是看不到任何勝利的希望,甚至反有落敗的可能。


    如果沒有出奇的手段和倚仗,這兩人硬拚下去,極有可能是兩敗俱傷,這般棋逢對手的戰陣極為罕見!當然,單克星是不可能坐等這一步到來,而至柔也不會讓弟子走到這一步。


    所以至柔才選擇暫時在一旁觀望掠陣,嚐試讓弟子再度耗費老魔頭的內力,消磨挫折其人鬥誌,而後在恰當時機出手,出其不意一舉收服此賊首。


    眾人尚未看清人在何方,卻見鮮至柔已冉冉落下雲端,進退轉換隻在須臾之間,電閃雲爆霓虹幻彩激蕩,讓隨九死一生而來的幾個狗腿子,警惕圍著安靜悄悄後退,聚在一起不敢妄動。


    老家夥們生怕這黃衣女子、乘人不備,給哥幾個再弄幾顆苦果子吃吃,這夥狗腿子們均隱隱感受到,當年的‘六月寒冰箭’絲絲傷痛還在。


    卻見昆侖派掌門鮮至柔身形飄轉,棲息在水岸一棵大柳樹的樹冠之上,盤踞調息別有風格,似乎為了不被打擾,雖說停留於樹巔,並非什麽高難技巧,但要在柔弱的枝葉上穩穩端坐,卻也並非易事。


    一眾江湖豪客和左道旁門、仍舊對此均感不解,有人以為鮮掌門可居高臨下,料敵於先機,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或以為以靜製動掌控一切,隨時為弟子助陣,亦或認為是另有機樞不可告人。


    三十年前,單克星偷襲至柔得逞,但卻未能逃脫蓬萊客的拘押,最終被羈絆在蓬萊仙島悔罪反省。


    這其中不乏有武林名人、在惡劣艱苦的荒島修成了正果,而這些修成正果的名人,大多都不願回到中原大陸,所以被江湖人傳言成‘修仙’,即認為其早已死亡。


    在蓬萊地域之中,有一處沙門島,是專門收容江湖上、諸如嗜殺無度的狂魔、或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以及各類喪盡天良的惡棍,總之,這裏是十惡不赦者的歸宿。


    據說,這是蓬萊仙客為修道而點化開辟的,意在崇善揚德並喚醒人性的良知,與佛門中提倡的‘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同屬一理,這也是自身內外修行的道術衍伸。


    當年被虔士元囚居的九死一生,這個因仇恨而失去人性的魔頭,在沙門島根本就沒有悔罪反省自身,‘修仙’倒是真給修成了!


    三十多年的荒島時光,總算蒼天不負有心人,讓這個不甘武功失敗的執著狂人,終於練成稚川真人的秘笈絕術‘奉天譴’。


    ‘奉天譴’是羅浮山的三大內功之末,因為魔道源頭解釋不清,修煉門徑時常出現爭論,曾一向處於停頓思考猜測中。


    稚川真人葛洪創建大道三功,即養生氣、大丹功、奉天譴,以奉天譴最為古怪最難修煉,同時也是道行最高的功法。


    ‘奉天譴’是葛洪中年後在嶽丈鮑靚指點下,悟出了魔道共生互競的虛實功法。


    道家的各種功法修行到一定層麵,常常出現停滯不前困難重重的局麵,這便是人們常說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葛洪正是通曉此理,借魔術之奇修煉道術之正,從而使得道推魔魔助道,魔道雙修虛實同進,這門跨界功法的修煉,最終演化成稚川真人一生、引以為傲的方術之最。


    六百年來羅浮山傳世弟子當中,全部修成正果的包括葛洪在內,隻有五六人,其中有稚川真人的弟子華之裔,南北朝的宋心如、隋朝的羅中南和晚唐的蘇紅。


    其後,直至世外真人這一代掌門,曆時百多年,一直無人窺探出門徑,以至於後世許多傑出的羅浮門人弟子,逐漸懷疑奉天譴的功法、要旨還是不是完整,在流傳中、是否會因各代掌門人的理解不同,多少加以刪改而最終偏離原意,成為可望不可即的空中樓閣。


    最終導致神功失傳,這種行徑在各大門派均屬常見,尤其是在武功進階上,小有成就的掌門看來,改動或保留心得體會,更是自信滿滿、胸有成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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