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餘安的漁具甚大,故而能一網打盡,雖然跑了兩隻獵物,但也算滿載而歸。


    餘安望著衛名揚額頭上的晶晶汗珠,笑逐顏開道:“哈哈哈!名揚,你一定是又練成了老尊客的神妙功夫,我說的沒錯吧!看看,汗水都流了一小碗。”


    “不礙事的,這天太熱,餘伯!你若再練下去,跟神仙也沒差別,那就是想逮什麽魚就是什麽魚……”


    餘安一聽拋下網具連連搖手,苦笑道:“不行不行,你年紀輕輕還練了十幾年,我一把歲數的人、豈不是要三四十年,你讓我跟閻羅王拚啊!拚不起,再說我也不是這塊料,練了七八年了也就這德性,要說長進也就是逮魚獵鳥,雖然溫飽有所好轉,但你餘嬸跟著我吃苦不少……”


    一邊說船已經靠岸,名揚幫忙收拾搬運魚蝦,這頓晚餐算是有史以來最豐盛的,餘嬸飯畢又拿餘伯開涮:


    “老家夥又能偷懶幾天了,名揚啊!不能再讓你餘伯練什麽勞什子功夫了,他是越練活我越倒黴,好幾次險些被他撞傷……”


    衛名揚一聽終於明白,知道餘伯啟陽功隻練了半吊子,故而沒法運用,拿捏自然不準,所以時常出岔子,因此說:“餘嬸,你不用擔心,待過些日子,我教餘伯一點竅門,就能隨意自如了。”


    “名揚啊,自從你練成島主的功夫後,我見你吃的越來越少,而本領力氣、卻是越來越神,似乎真的要成仙了。”餘嬸笑著誇他。


    “或許師父的這門內功,修行的就是這一種境界,我也有些奇怪和以前極不相同,先是六七天沒有一點食欲,等到後來一個月也不想吃喝。我想這門氣功的修煉,多半是吸附了道家的辟穀之術,這呼吸吐納之中,倒好像吞遍天地上下、東西南北的萬物,所以我叫你們不要送吃的給我,若是有感饑餓的話,我自然會到你這裏、飽餐一頓的。”


    “我不想成仙,我是貪吃的,活著沒了口福多沒意思,名揚啊,老尊客那一套我是不要學的,你也不用教我。”餘安一邊說一邊搖頭。


    名揚一見餘伯不以為然的神情,略微笑笑也就不再多說什麽,起身謝過然後離開北屋,沿沙灘漫步回到師父的木屋。


    其實,啟陽通原功乃是一門童子功,不是什麽人都能練出正果的,餘安修煉到一定層麵、便難於發展,再說餘安本意在於誘導督促名揚,以他的狀況、縱使練到老死,也不會出現奇跡。


    後來,衛名揚在《滄海日出》圖上找到了答案,就勢指點一些武學訣竅,使得餘安的身手、大體超出一般的江湖人物,即便是當時武林高手,三招兩式短時亦奈何不了他。


    次日一早,衛名揚端坐於門前的草地上,麵朝大海、修行了一遍啟陽通原功,氣定神閑之後,借著順流的穿邃功,欣賞了一番深海奇景,巡視海水中的遊魚水草,簡直如同夢幻一般,那般自由自在、無牽無掛的不懼存在,就如同突破困厄,練成啟陽功那般快意驚喜。


    功行一周結束,名揚不免慶幸、自己遇到的生死之師,忍不住感慨激動淚眼模糊,拿出玉笛不住地摩拭,吹了一曲《感恩多》。


    他想起自己在蓬萊島已然十三四年,可師門的要術尚不能完全,更別說師父的遺願和其他,重任在肩名揚深感壓力。


    衛名揚雙眉緊鎖掃視迷茫海麵,尤其是斂魂大法,至今已三個多月,他仍然無從下手,此時內心深感焦慮,也就隨性沿沙灘漫步,海風吹來倍添些許迷茫,名揚凝眸蒼穹之外,不由吟起師父雕刻在玉笛上的詩句:


    眼高三界方穿邃,玉笛橫吹一世功。


    滄海夢回紅日出,摩崖飛絕蔚藍風。


    忽然,衛名揚好像明白什麽,自言自語‘滄海夢回紅日出’,難道師父是在提醒我,先練好穿邃功、則其它一切功成名就。可是數月前,我在師父留下的《滄海日出》畫麵上,什麽細微文字也看不見,而今我已練成穿邃功,說不定就能發現隱藏在畫中,有關斂魂大法的步驟說明。


    想到此處,名揚再也按耐不住,袖衣一擺、揮笛飛向煙水閣,推開南門,隨手放下玉笛,就坐於草墊,輕輕一晃額頭,穿邃功大開、眸光一掃,那幅《滄海日出》圖,立刻呈現六層重疊交錯的字畫,第一層自不待言,就是栩栩如生的日出海景;


    而第二層正是斂魂大法之術,依次是一、二、三、四、五、六個修煉要點,皆須以啟陽功主導,文中引述了人體的五髒經脈和穴位機理,五髒合於五行,統領全身機樞相生相克。


    十二經脈合於十二時辰子午流注,七百二十穴位則合於大周天,斂魂大法實質就是指導修行者,如何調控自身內息在五髒、經脈和穴位間循環,包括從無到有的催生、和從有到無的逆轉;


    第三層則是天君五行劫的變化施行,在天幹地支和陰陽時辰的節點上,這一奇術可屏蔽、甚至於阻斷旁門左道和邪魔巫術。


    末尾又介紹了五行八卦和奇門遁甲的機理,以及天地陰陽、宇宙星辰等,萬物流轉的術數,個別深奧之處,衛名揚一時難以滲透,也就留待以後參解;


    第四層詳細記錄了自上古神農氏、軒轅氏以來,各種草本木本的根、莖、葉、花、果、種子入藥後,所體現出的陰陽虛實、寒熱表裏等,性味特征以及主治範圍,對診奇經八脈和陰陽氣血的巧妙,輔以內功手法往往能點石成金。


    其中還單列各種疾患傷病和疑難雜症的診治細分,囊括扁鵲、華佗、張仲景等曆代名家,獨到靈驗的醫藥調配秘方,其中也附帶不少民間、神奇的草藥單方偏方,幾乎算得上是一部醫藥經典的使用指南;


    第五層是敘說蓬萊派的淵源流考,羅列指明蓬萊派至他本人隻有三代,往上是蓬萊仙客,再往上是蓬萊老祖。


    蓬萊客在這裏詳細解釋了、他對外武內功的心得體會,其中也夾雜有許多文字,涉及啟陽功表裏拓展的非常技巧,以及由此引申的拳腳搏擊,和擒拿格鬥之妙術。


    蓬萊客最後指出,他自己一生的大部分修為,不被師父接納,所以對一些無用的本門招術,不再作過多的文字流傳贅述,這一說讓衛名揚大惑不解;


    第六層文字略少,一看之下從頭至尾、都是蓬萊客的經曆自白。


    除了第一層是純粹的風光畫,其餘皆是大量的文字鋪排和敘說,密密麻麻充斥整個畫幅,若不是倚仗穿邃功分解,這些文字不過是畫筆下的一個小點。


    衛名揚逐層粗略掃視結束後,便依畫中第二層的文字步驟習練,前後耗費四個月時間,方才將斂魂大法領悟貫穿,通透之餘名揚掀過畫紙,細看乃是薄薄一張。


    名揚猜想多半是六層圖文、被師父以啟陽功抹合,不禁莞爾搖頭大為羞慚,所幸自己沒有氣餒,不然這點膚淺手段,就能隨意把他擋住,那他衛名揚可真是沒用之極。


    其實,這些手法在衛名揚現在看來略顯簡單,但若是沒練成啟陽功,即便是用刀片將畫紙側麵切開解剖,也找不到任何文字信息,同樣縱使武林高手,也未必能輕易完成、這種神妙藏匿的小花招。


    之後,衛名揚明白啟陽功強盛時,還能化轉身體發膚的顏色,隻需將啟陽功運行於身體各部位,刺激相關經絡穴位,指導血氣流轉並銜接奇經八脈,時辰和功夫到位,一切皆有可能。


    尤其是師父臨終關照的五行劫封劍,那是需要體內真氣陰陽顛倒,以黑麵黑手采煉出三十六顆五彩石,然後運抵虎丘在劍池的五個方位,即東西南北中、各埋下六顆五彩石。


    有關五行劫的妙用,衛名揚已在畫中看過詳細的來龍去脈,知道師父此前、已經煉好了所需的五彩石,且已經在蓬萊島埋下最初的六顆,剩下的三十顆、交由衛名揚去虎丘封劍,金、木、水、火、土每位各深埋六顆,則劍池從此萬無一失。


    采煉和埋置五彩石,是五行劫的關鍵,這五彩石其實是一種放射性的奇彩石頭,所以要施行人陰陽顛倒、轉換膚色外表等,不過是抵抗五彩石的放射性,所做的一些必保措施。


    若沒有特別的功力修為,便會有諸元損傷、乃至性命之憂,蓬萊客囑咐為了安全起見,所以令衛名揚分五年、完結五行劫,即一年鎖死一個方位。


    這也是先前鳳兒在淩香閣,為什麽看見的是白發黑臉之人的緣故,衛名揚以內息逆轉屏蔽真實形容,為的就是埋下六顆五彩石,直到五行劫完成,方可恢複到本來麵目。


    衛名揚沒有立即著手五行劫而改變外表,因為他迫切想知道、爺爺現在怎麽樣了,盡管他估計十多年來,爺爺多半已不在人世,但他還是不甘心,想要親眼看看事實。


    因此,他把師父的意圖和自己的想法,跟餘伯餘嬸說了一遍,就算老人家以後看見、自己變了樣子也不會害怕,在一切安置妥當,名揚便辭別二老。


    衛名揚駕著木筏離開蓬萊島,出海的心情甚是愉悅,隻見他端坐木筏當中,悠然橫笛目空一切,任煙雲吞吐浪濤恣肆,一曲《醉蓬萊》令海天震撼,激波亂流不在風隨人願,木筏如利劍過關斬將,不多時便疾馳到對岸。


    想起十幾年前,爺孫倆在此附近懸崖下寄居有時,名揚掃視並對比記憶中岸崖模樣,忽然在木筏上一點,借力翻騰掠海近岸搜索。


    初始衛名揚向西疾馳尋找,約莫花了半個時辰一無所獲,於是他調轉頭又花了一個多時辰,果然很快就發現一處絕壁,細看正是當年的亡命之地,名揚輕輕落腳在光滑的岩石上。


    那是他幼年戲耍的可樂玩伴,名揚不免搖頭歎息一聲,稍微停了停側耳傾聽並無聲息,於是邁步上行,沿著螺旋石壁來到昔日的石洞。


    驀然,就見一具朽骨躺在洞中衰草之上,骨架上掛著一把金柄白刃短刀,名揚彎腰取出一瞧,正是當年一幫江湖豪客,在度晚茶莊大吃大喝後,因賴賬糾纏而遺忘丟失的,那時自己少不更事,好奇好玩而趁勢拿走的。


    當時爺爺為此還責罰他幾句,說這是要命的東西,小孩子不能拿玩快扔掉,而他欺騙了爺爺沒有丟棄。


    此刻,名揚睹物思人物是人非,不禁悲泣灑淚、曲膝跪在骸骨前,呼喊:


    “爺爺!……爺爺,名揚不孝,沒能帶您離開石洞,累及您亡命異鄉……”


    過後衛名揚又查看一番,始信確實是自殺,一時有些躊躇不定,是不是將骸骨帶回泰山家鄉埋葬,猶豫之下名揚最後決定,遺骸暫時不動、存放此處。


    隨後名揚縱身躍上崖頂,一覽四周頗為壯觀,遙想當年爺孫倆的亡命之旅,更加堅定師父所說的遺命----必須約束窮凶極惡之徒。


    當即衛名揚離開海岸石崖,晝夜不停地奔馳,隔日便來到泰山腳下的故地,老宅雖然有些印象、但十多年後還是變化很大,意料之中的‘度晚茶莊’,亦已更名成‘四方客館’。


    隻是牌匾裝修得更大、更光鮮,空氣中彌漫著一陣陣不知名的熏香,客館四周盡是五顏六色的燈籠,懸掛在古樸的屋簷回廊下,一溜裝點得頗為雅豔。


    隱約聽見裏麵、有女子嬌媚的歌聲傳唱,名揚沒有理會,向西幾步見彩旗環繞院牆,一瞧隔壁居然還張羅一家有頭有臉的鏢局,名揚深感驚奇。


    鏢局門外邊兩側是威風凜凜的雄獅石刻,抬頭看門廳正頂插著猩紅的大旗上,一副金字招牌悠閑隨風招搖炫耀,旗幡酣然寫著四個龍飛鳳舞的草書“泰山鏢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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