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我就不客氣了!”


    說時遲那時快,獷騁話語一了,雙掌一錯而上,使出看家本領‘九湘無形掌’中的轉承式‘山重水複’,腳踏九宮步法飛旋。


    刹那間,就看不到人影,唯有氣流和聲光的漂移,那是九嶷山獨步天下的輕功穿越術‘九宮魅影’。


    別的不說,單是這‘九宮魅影’,若是練到家,無論步法、身手,快捷無倫、自是不必說,尋常江湖人物別說追逐纏打了,人都找不到,根本難以確定東西南北,‘九宮魅影’的身法步法,和‘九湘無形掌’招法手法,兩者全憑‘九嶷同心功’支撐,是典型的一式二呈。


    姬飛鳳一瞧,獷騁掌式翻卷飄忽,心裏微微詫異,想不到江南小小幫派中,還有如此不一般的人物,自然也不敢輕視。


    鳳兒腳尖借力,躍上瑞池,左手中指在瑞池怪獸頭頂角一彈,輪回功隨意劃出,右手逍遙指劍訣作勢,一招流星漱玉劍‘天外來客’,劍氣如虹,一下繞住獷騁的右手掌。


    獷騁左掌作斧狀倒砍,一招‘雨淋斑竹’切向鳳兒小腿,右手翻掌作爪對開,一招‘狸貓戲蝶’欲抓鳳兒右腕,鳳兒劍訣不變,逍遙指橫削,卻是卷雪萃冰劍‘雪卷昆侖’,左手在獷騁的掌風鋒麵抹過,輪回功陽轉陰,並出一掌‘冰銜天國’。


    周圍忽然間,寒風回旋、冰雪亂舞,至陰冷氣使動蕩的瑞池表麵,須臾之間就凍上了一層薄冰,清靜通透、輕煙嫋嫋,在旁人看來頗為神奇。


    獷騁大吃一驚,心想我這無形掌,憑借九宮魅影步法,竟絲毫擋不住天涯姬、信手拈來的招式,尤感令他不解的是,對方的內功,遠比自己強大的多。


    其實,這不過是鳳兒假手、對方的功力一用,隻要周圍有陰陽變化,無論是天然的、還是人為的,輪回功都可以收斂轉化,所以,姬飛鳳的招式使出來,遠比獷騁鏗鏘努力的揮發要輕鬆隨意。


    獷騁的手腳運轉,隨著一招一式的遞進倍感吃勁,十六招一過,獷騁頗有點後悔,天涯姬剛猛至陰的掌風劍氣,使得九宮魅影的步法難以為繼,原本他打算五六十招,能撐個平手吆喝一下,現在看來似乎遙不可及。


    在九嶷山獷騁入室最晚,雖比小師妹黃馨曼大兩歲,但受龍應天等江湖誘惑頗多,本門的很多武藝大抵淺嚐輒止,尤其是‘九嶷同心功’,一半精髓都未掌握,所以,他常被表妹黃馨曼拿來尋開心,故而很少呆在九嶷山。


    雖然他也時常混跡於江湖上,但受師門約束,卻是半點不敢亂來,打著九嶷山的旗號,在武林中還算被高看一眼,賺個上賓吃喝逍遙是常有的事。


    今天適逢江神祭,被魚龍幫邀請來池州觀禮,不料席間陡起變故,自己酒酣耳熱、意氣用事,竟然替魚大哥主持公道來,沒想到白衣女子天涯姬、手段遠出獷騁預料,以令他麵紅耳赤左支右絀,一招招越發拖泥帶水,索性也就放棄九宮魅影,好省些力氣,化主動為被動、見招拆招。


    獷騁左腳迎上震位,右腳從坎位急提,雙掌回掃一招‘月湧湘嶷’,鳳兒連環掌‘冰山雪海’和‘素色漣漪’壓出,周圍已是寒風呼嘯、罡氣翻湧,大廳外蕭殺一片,兩旁的公孫樹枝上,碧綠的樹葉幾乎被卷盡、果實所剩無幾,隻剩光禿禿的枝幹在搖曳。


    獷騁見狀,翻身拍出一掌‘淩波攬月’,腳掌在怪獸腦袋上、翹翹的叉角點了一下,疾速折行天涯姬身後,左臂橫抽奮力一招‘湘靈鼓瑟’。


    誰知,天涯姬旋的比他還快,逍遙指劍氣擊出,一招霜華劍‘晶寒剔透’,不偏不倚刺在獷騁勞宮穴上,“嗤”一陣鑽心疼痛在胸口繞行,至陰玄冷之氣,沿獷騁手掌彌漫至臂膀、直穿肺腑。


    “佩服!”


    獷騁見勢不妙,即運功收掌彈開,倒翻回到持久廳正門、六尺遠的初時對陣原位,麵色凝重勉強抱拳,說了三兩句禮讚、冠冕之詞,算是應付對方、意涵不敵,然後,獷騁踱著方步回到酒席間,端坐一旁不言不語。


    “獷騁兄弟果然名門弟子、不同凡響,今日與天涯姬姑娘比個平手,來!來!來!請上座……”


    說話的乃是百藥門的毒梟雲一瞬,說著話與趙匡胤一同、站起身作勢禮讓。


    坐中唯有蘭風宓眼光老到,他早已看出來,獷騁遠非天涯姬對手,此時隻怕受傷不輕,看他表情就知道大概,話語不多端坐挺胸,雖然看不清手勢,顯然在調息理氣、抑或是消解內傷,亦未可知。


    “獷騁師兄乃是九嶷山人,自然非我等可比!”


    魚從水站在門邊拱手一揖,顯然,他是對這位名不見經傳的、九嶷少年心悅誠服,九嶷弟子的身手,魚從水從未見識,多屬仰慕傳聞,今日一見,才知所言非虛。


    “九嶷山人……?隻怕這九嶷山人是假的!”


    姬飛鳳一聽,心裏咯噔一下,想到師父曾言必要時、拜謁九嶷山稍加說明,果真有九嶷門人攪和其間,心裏難免有些忿忿然,總是不能明白名門正派,怎的會在武林中是非不分,忍不住出言譏刺。


    “你……”


    獷騁被姬飛鳳尖銳的搶白,刺得格外難受,一時卻又說不出硬氣的反駁,臉色通紅、不敢自信麵對一眾酒友。


    九嶷少年獷騁心裏明白,既然天涯姬武功,比自己技高一籌,對方所有話語分量,也隨著同時占了上風,他想要辯白出個子醜寅卯,同樣不比比武簡單容易,自然也難以使人相信。


    其實天涯姬的武功、何止比他高上一籌,三籌五籌也不止啊!


    “不知魚幫主、還有何言,是要與那個龍幫主共商呢,還是等……在座其他高人……”


    姬飛鳳頓了頓說道,鳳眼清泠泠閃過諸人,似乎有意在等候、是不是還有道義至交熱血出頭,或許還有飲不甘味、拔刀相助之人。


    隻有趙匡胤和她四目相對,迅即低頭若有所思,蘭風宓獨自撫摸酒樽,優哉遊哉、似乎充耳不聞,雲臻雲一瞬則雙目、空蕩蕩注視於大廳門前的瑞池,神遊上下左右的殘景、一言不發。


    蘭、趙均知比獷騁強不了多少,魚從水和趙沛就更別提了,而百藥門的毒梟自知,論武功不比九嶷山人強,因而均認為在此、再次出醜沒必要。


    唯獨四湖幫趙沛無所顧忌,一雙筷子叮叮當當、不緊不慢地隨意敲打杯盤,望著屏風上的冰花雪字。


    嘴角流露一絲壞笑,輕聲讚道:“好酒好菜好景致,是魚是龍是英雄!”


    他兩句話方言、口音極重,在座的除趙匡胤,沒幾個聽得懂,陰陽怪氣抑揚頓挫,也不知是讚魚龍幫、還是貶魚龍幫。


    “這是什麽話,魚某雖然武藝馬馬虎虎,但為人卻半點馬虎不得,說出來的話,潑出去的水,好歹某家也是一幫之主,魚龍幫的大小事,魚某人的話,還是算數的,天涯姬有什麽吩咐,盡管說吧!”


    沒等其餘人答話,魚從水已經揮揮手、吩咐下去,幾名金牌侍衛等候多時,此刻心領神會、陸續離開。


    “好!魚幫主快人快語,算得上一條漢子,從今往後,魚龍幫就在這長江上打漁渡船,謀些正當營生吧!還兩岸百姓綠風千裏、雞犬山岡之日,若是想做真英雄,當沙場肅遼,還我山河、告慰天下蒼生,魚幫主一諾千金,天涯姬拭目以待,告辭!”


    聲聲清脆、字字珠璣‘辭’字一出口,瑞池上白光一閃,已不見天涯姬人影,唯有瑞池中升起淡淡煙霧,那是剛剛激鬥時,瑞池裏冷凍的薄冰、漸漸融化的跡象。


    而獷騁心裏卻是暗暗又一驚,一直以為九嶷山嫡傳的‘九宮魅影’,舉世無雙、無人媲美,此時見天涯姬飄忽不定,來無影去無蹤的身手,他才確信天外有天、人上有人。


    獷騁臉色一時羞紅不已,餘人還道是、他方才運功太甚,內息催逼血脈,激出了先前喝下的酒氣所致。


    “行,今日見識天涯姬,魚某三生有幸,幸好幾位武林兄弟捧場,來人!重整酒席,為獷騁兄弟大顯身手賀喜鼓勁……再請三五個一等的歌舞美姬,為眾嘉賓吹拉彈唱、獻歌獻舞,大助我等兄弟的酒興!”


    天涯姬一走,魚幫主樂得高興,不免四肢筋骨無不舒適之極,想想蜜蜂男和趙沛等好友,一向不拒美女的歌舞,今天難得歡暢相聚。


    “是……”魚幫主的手下立即照辦。


    這時,有侍者重新添了溫熱的酒菜,左右諸人漸行熱絡,雖然大家內心還是滿腹疑雲,為天涯姬的武功門派猜測揣摩,總覺得武功怪異、但高深莫測談不上。


    “獷騁師弟雷厲風行,武功不在天涯姬之下,大哥敬你一杯,幹!”


    魚從水頭一回和九嶷門人、推心置腹喝酒,以前在一起大多是客套而已。


    獷騁自打回到坐中,一直暗暗運功消解寒傷,想起左臂冷硬麻木,似乎調理無多大效果,連端酒杯手臂也難以勝任,不禁有些急躁坐立不定,打算回九嶷請教師兄。


    想到此處站起身,雙手捧起酒杯一飲而盡,將空杯傾倒,朝眾人一一示意,然後對魚從水說:


    “魚大哥,兄弟今日暫且失陪,天涯姬造訪江南,恐不利於本門,小弟理當回山稟報,家師曾言六十年前,有武林狂徒衛、徐二人危害江湖,無數人因此喪命,本門亦有前輩受害,所以,曆代掌門無不提及此事,切不可令九嶷山重蹈覆轍。”


    獷騁所說雖然句句屬實,但其本意卻是想回山療傷,蘭風宓已知其意、卻並不點開,夾了一塊菜肴,語帶雙關地說:


    “獷騁老弟,此事宜早不宜遲,不然九嶷山再有傷殘,那可是震驚武林、笑壞江湖對頭了,是不是!三天前我與趙兄弟在江寧府路過,就聽說廣陵蜀崗、大名鼎鼎的秋老虎秋老爺子,就是江湖人稱‘月出秋意濃’的孫子秋蔚,被一名不見經傳的人物給廢掉了,古語雲‘人怕出名豬怕壯’啊!這秋老虎尚、且有如此結局,你九嶷山能不提防嗎?”


    蘭風宓知道九嶷山的名頭,雖然他風流四海,為武林所不容,但與九嶷山,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如今結識獷騁,因一席之緣,給個提醒、落個人情,算是少個名門敵對。


    “哦!可有此事?秋老前輩與家師淵源極深,其武功據家師所言各有千秋,大師兄曾與我說起,秋老爺子走的是剛猛一路,不同於其父秋平道,四十年前秋平道和夏之風師兄弟,可以說威震東南西北,堪稱天下第一,江湖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連太師父黃弟宜,也似有所不及,想不到竟……讓人難以置信!”


    “獷騁老弟,此事千真萬確,前天旁晚,敝幫銀牌侍衛來報,最近揚州傳來訊息,說‘金秋蜀崗’的家人,對外宣稱秋蔚秋老爺子,因病不治、即日出殯,謝絕武林前輩和江湖朋友吊唁,有幫手暗中追蹤發覺,家屬行為、舉止不合常態,其子女哀而不淚,其親戚悲而不傷。


    今與蘭老弟所言一對照,必是仇家所為,誠如老弟所言,秋家想當年藝絕天下,不知有多少武林怪傑和江湖梟雄,成為其手下敗將甚至灰飛煙滅,今有人能將秋老虎送上山,絕非武林等閑之輩!”


    魚從水陡然將手中酒杯放下,頗為神秘地對眾人說。


    “魚大哥也這麽說,想必九嶷山的家師,多半亦已知曉,不過我還是趁早回山,給師父一個訊息,好作頭等安排。”


    獷騁說完站起身,一一施禮,這邊魚幫主向一旁的侍衛招手示意,接著有人快步下去。


    “魚大哥,小弟失陪了,諸位兄長見諒,獷某先告辭,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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