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兒說完,眼望附近一棵近四丈遠的粗壯老槐樹,十幾隻眼睛一齊隨著白衣女子的目光,轉向並凝望著那棵大樹,突然間五六隻鴉雀、從樹巔枝椏處展翅高飛。


    誰知,那幾隻烏鴉沒飛出一尺遠,卻怎麽也飛不去,反而撲棱著翅膀急速往下墜,一幹幫眾不解忙扭頭探看緣故,卻見白衣女子左手向下,袖衣回抽並不甚速。直到幾隻烏鴉一直振翅往下墜落、且距離白衣女子頭頂三四尺光景時,那幾隻烏鴉似乎才振翅穩住身形。


    眾皆駭然以為妖法魔術,有幾個膽大的瞥了一眼白衣女子,隻見她左手五指似蓮花盛開,有輕煙薄霧繚繞,右手作逍遙訣橫指牆外,絲袂徐徐飛舞、飄逸不斷,忽然五指一攏,一隻烏鴉陷入姬飛鳳手中,其餘鴉雀俱飛出院牆外,須臾已在雲霄之上。


    鳳兒向前走了幾步,說道:“爾等要穴中了我的‘寒冰箭’,須速去速辦、方顯真心誠意悔罪,遷延過久恐有重大疾患,若是半身不遂、無人料理,別怪我沒提前告訴!”


    鳳兒說完左手一鬆,最後一隻鴉雀也飛出了掌心。


    魚龍幫幾名走狗見狀,連忙匆匆奔去並照章行事,將自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敲詐來的吃喝用品以及少許財物,乖乖地分發給黑寺嶺的十來戶村民,然後又老老實實地回頭向姬飛鳳報到。


    見這夥人鼻青臉腫滿麵灰塵,鳳兒有些奇怪,稍稍過問了一下,原來,這些魚龍幫屬下送還實物時,村民多不敢回收,甚至以為魚龍幫的走狗,還想要敲詐更多的資財。


    直到一個個死乞白賴、磕頭求情不已,多數幫凶打手均流血破相告饒,村民才勉強接手返還的資財和食物,是以造成魚龍幫的走卒,被逼出這般花哨的醜惡嘴臉。


    鳳兒想想還是忍住了笑,告訴魚龍幫的這班蝦兵蟹將,把地上躺著的人抬走,並且關照務必一起到太陽底下,暴曬一個時辰等他醒來,且從此生冷寒涼之食不能吃,否則有性命危險。


    “多謝仙女饒命,一定照辦……”說完這幫人拔腿就跑。


    “慢!”


    “啊?……”一聽此言,這夥壞蛋腿都軟了,轉身一半竟愣在那兒,回頭也不是、不回也不敢,有的嚇得索性癱倒坐在地上。


    “回去告訴你們幫主,如若怙惡不悛、變本加厲,我隨後就到,別怪我言之不預!快走吧!”


    鳳兒麵無表情,一揮手、示意蝦兵蟹將滾蛋,轉身和那孤婆寡媳一起絮叨,魚龍幫這幫狗腿子見狀,這才稍微有點膽子快步離開。


    這婆媳兩千恩萬謝說遇到好人,定要給姬飛鳳下跪,卻被鳳兒連忙扶起,眼看時候不早,鳳兒牽馬意欲告辭,打算在安慶過夜。


    怎奈老婦人與兒媳殷勤挽留,說道:


    “安慶還遠得很,姑娘啊!天色不早了,別忙的前不靠村後不著店,不嫌棄的話就在咱住下,唉!自打我兒子被南唐征兵抓去,將近半年多了沒有丁點消息,我婆媳倆總是提心吊膽,家裏格外清淨得慌,姑娘在此住下,多一個人也多點人氣。”


    看著一家人盛情相留,鳳兒微笑著也就不再堅持,隻說住宿尚可飲食不需勞神,因師父早作了安排不要介意,於是伸手抱過少婦懷中嬰兒,嬉笑逗樂一番。


    而年輕婦女已下灶台忙碌去了,幸好有魚龍幫劫掠並還助的吃用物資,這一頓晚飯堪比過年,唯獨小孩子在媽媽身邊,嘻嘻哈哈不哭也不鬧,到讓鳳兒覺得這一家其樂融融。


    飯畢飲罷茶水,鳳兒與老婦人閑聊,老婦人說:


    “原來打算舉家東遷去尋兒,這不還沒來得及離開,這殺千刀的江賊惡匪就提前趕來,搶走家中唯一不多的積蓄,幸虧遇見你個大羅神仙!”


    鳳兒笑笑搖頭不語,俄頃關照年輕媳婦:


    “大嫂,大娘年紀大了,顛沛流離恐不安全,你把孩子帶好不用東奔西逃了,魚龍幫之事你們不用提心吊膽過日子了,小妹與他們說些道理,或許還能管用。這官府如此無能,看來這南唐國君,也是一個昏庸無能的亡國之君,我一路南來,聽人說大周晉王郭榮智勇過人,過關斬將正一路南征,恐不久天下歸心,果真四海升平之日,鳳兒再來看望老少三位。”


    鳳兒說著握著嬰兒的小手,輕輕地搖了搖,巧笑倩兮問道:“小寶寶叫什麽名字?”


    “是個男娃……叫風兒!是他奶奶隨口叫的。”孩子媽媽不好意思地回答。


    “風兒這小名有好處,看不見摸不著,那些個壞蛋就找不到他,娃兒也就長大了!我們原家就不會斷後了!”


    老婦人在一旁鄭重講解,好像這取名的好壞,也算事關重大。


    鳳兒聞言隱隱感到悲哀,為不影響氣氛,她還是裝作高興的樣子說道:“哦!這名兒挺好,與我小同大異,真是有緣!可有大名?”


    少婦搖搖頭似乎有些難過,過一會兒說:


    “孩子他爹姓原,仙女是我們一家三代的救命恩人,就請幫著取個大名吧,或許多少粘帶一些神光仙氣,也是我們一家的福氣!”


    “大嫂千萬不要奢談恩人,我也是苦難人家兒女,家國不在你我同病相憐,以後叫我妹子吧,嘸!這孩子胳膊粗長、手指蠻有力的,大眼睛炯炯有神,那大名就叫長風,字破浪,長風破浪定是錚錚男兒!將來濟世安邦做國之棟梁,不再有像今日這黑幫橫行肆虐,好讓天下黎民百姓安居樂業。”


    “妹妹口彩好!長風,快謝謝阿姨於我們一家救命之恩……”


    婦人雙手抱著孩兒腰身,作磕頭拜謝狀,而後又一手握住孩兒臂膀,輕輕晃動小手,以示銘記謝謝之意。


    是夜,姬飛鳳與小師妹靈犀互通,得知她人已到了江南,還差點在江船上遭罪,不過最終也下了狠手,教訓了一下魚龍幫的幾名爪牙。


    “多有打攪,謝謝大媽、大嫂,鳳兒告辭了!”


    第二天大早,鳳兒拜別了這一家人,隻見她縱身躍上馬背,猶如騰雲駕霧一般,過了十裏鋪,鳳兒不得不催促白龍駒,她希望午時能趕到池州。


    很快越過了安慶,終於在正午之前趕到江邊,總算找到一個船家,木船雖說不大,載一人一馬卻是綽綽有餘。


    鳳兒付了銀兩、匆匆下了渡船,騎馬走了一程果然是池州地界,到了集鎮車水馬龍、人聲鼎沸排場不小。


    尋了五六家客棧,都是店主出來道歉,皆稱已客滿,鳳兒甚是奇怪這大白天的,怎的有如此多人打尖住店。原來,這三天、是當地的一大特色節日‘江神祭’。


    在一處掛有“高枕江南”的旌旗下,總算找到一間留有客房的簡陋小店,隻因夥計暫時回家省親,老板因缺人打理照顧不到,故而有幾間客房且開價便宜。


    鳳兒關照店家,暫且逗留三天,飲食不需費神,務必照料好馬匹,銀資分毫不少,老板一聽很是高興、滿口應承,並保證一定讓姑娘稱心如意。


    夜幕已降臨,燈火下居然夜市如晝,沿街巷到處轉了一下,這是一個南方典型的繁華稠密、秩序緊然的祥和街市。


    嘈雜熱鬧的叫賣聲,似乎告訴別人,這裏與貧窮和燒殺搶掠毫不相幹,這或許得歸功於南唐皇帝的無能,整個池州大抵被魚龍幫接管,暫時規避了戰亂。


    姬飛鳳花了整整半天時間,了解到魚龍幫雖長居於此,卻是一向奉行‘兔子不吃窩邊草’的古訓,周圍百姓並不十分反感魚龍幫,走在街巷裏,不時有奇怪的眼神、打量過往的陌生人。


    原來,這裏井然有序的街市,是魚龍幫派專人管理的,即便是魚龍幫幫眾,在此也不能擅專或是強買強賣,這是長江流域唯一別具特色之地。


    回到客舍已是子夜前後,得知師妹夢兒找到雪紅馬頗感意外,神武通之事亦已有些眉目,夢兒再三告訴師姐,虎丘之約必有驚喜。


    次日一早,鳳兒梳洗停當出門,在集市外圍不遠處,有一條的青石鋪就的孤獨大道,筆直地通向一處與眾不同的建築群落。


    遠遠就可望見,有幾座堂皇好似宮殿般的屋宇,前後左右綿延展開,頗為威武氣派,高高的屋宇上飛簷琉瓦。


    靠近可見建築群被圍牆封閉,隻有一處是正門廳且大門朝東,門前大道的青磚很講究,鋪置的錯落有致紋彩奇特,以紅磚鑲嵌砌入‘魚龍幫’三個堂皇大字。


    門旁邊左右各有四名紅衣魁偉漢子,勁裝結束向兩側昂首排開,寬闊高大的門頭匾上並無一字,卻是畫著不知名的一物怪獸,似魚非魚似龍非龍,色彩尤其鮮豔細膩,朝陽一路照射紅光炫染,似乎能看得見爪和牙的細節,卻不曾有半點張牙舞爪的味道。


    鳳兒照著天空彈出數支冰箭,尖銳的呼嘯聲響徹十裏外,驚動了魚龍幫的八名護衛和集市的行人,無不感到奇異且駐足循聲仰望,就在這空當,鳳兒倏忽一閃,便穿過了魚龍幫的正大門。


    八名門神護衛隻覺麵顏一絲涼風,眼前白光一霎而過,尚未反應過來,眼前又是白茫茫光亮閃過,尋看已是一無所有。再向門內望去,除了兩邊寂寂的廂房,似乎一切空空如也,眾人你望我我望你,兀自詫異。


    鳳兒飛一般地穿過廂房,一切景象與蘄州夜遊時完全相同,隨即東轉繞過一間四方閣樓,其背後也是一間四方閣樓,與副幫主所居的西殿‘堅韌廳’遙相呼應。


    迎麵隻見一座恢宏大殿,門頭高高氣勢不凡,牌匾上書寫著金邊紅字,乃是‘持久’二字,寬敞鏤空的雕花門楣正下方,依稀有四五人在飲酒談笑,門旁兩側依舊佇立兩名侍衛交互巡視院內上下左右。


    尤為奇特的是空闊的院子裏,有一淺淺的卻又大大的水池,細看水池裏還有些許魚兒遊動,且池底鋪滿了各色大小不一的卵石。


    別具一格的是,水池中央擺放了一隻石製雕刻品,猶如不知名的怪物一般、半臥在水中,兩支角形同珊瑚,彎曲多叉而且撐得老高。


    此物與門匾上、畫著的怪獸一模一樣,水池兩邊居然各有一棵、腰身般粗細的銀杏樹,玲玲璫璫掛著不少、即將成熟的果子。


    姬飛鳳在大殿上方飄忽而過,繞水池盤旋一圈從天而降,峭立在持久廳正麵,隔著近三丈寬的清澈水池,素影臨水冷眸絕豔,瞬間掃視整個院落,感覺與記憶中的印象無甚差別。


    四名金牌侍衛如夢初醒,見一白衣女子端立在瑞池正前方,齊聲大喝:


    “什麽人?大膽!竟敢不經呈報,擅闖東殿……”


    語畢,四人從瑞池兩邊奔襲而來,未等轉過瑞池,鳳兒雙掌已分別迎麵揮出,使得是太極無為掌中、極普通的招式‘一剪梅’。


    四名侍衛剛欲轉過瑞池,陡然間,一股勁風猛烈壓過來,奔跑追逐之際,無論是用力抵擋、或是急速趨避,都是來不及了。


    魚龍幫的四名金牌侍衛,萬萬沒料到迎麵的白衣女子,能在四丈之外即行發招,隻覺氣湧麵門頭重腳輕,喊叫著雙雙仰麵倒退摔倒,偏偏一時還不能迅即翻身。


    呼喝聲驚動酒席中、談笑風生的江湖豪傑,蘭風宓、獷騁、雲臻等是客,不知緣由也不便插手,卻也感到這白衣女子,出手不同尋常,縹緲鬼魅、難以捉摸,唯有靜觀其變。


    魚從水乃一幫之主,今日又是東道主,自打接任幫主以來,從未見有陌生人不請自到,即便是與五湖幫等明爭暗鬥時,也不曾遇有高手、無緣無故徑入東殿之事。


    要知道,大門外八條漢子膀闊腰圓,俱是魚龍幫中過硬的好手,而東殿的金牌侍衛,更是江湖上的猛龍,然而這些設置,在白衣女子眼中,仿佛根本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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