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兒剛剛以流星漱玉劍的劍招,‘玉飛星流’掃掉了所有暗器,見此行狀來不及下馬,趁陰陽輪回功餘勢尚存,趕忙兩手分別繞行,虛畫一招‘浮動陰陽’,一股回旋升騰之氣,匯聚紫衣女子前胸左右將其扶起。


    夢兒連聲道:“這……這千萬不可!隻是……這兵荒馬亂的,你如此孤身行走,嗯……隻怕多有……不便。”


    她本想說多有麻煩,盡管此時,凶險已然成過眼雲煙。


    再細看那名女子,一身素色裝扮,似乎不到二十歲,紅帶束腰姿態窈窕、披發跣足,頸項的破損的絲巾淩亂飛舞,掩飾不住麵頸幾道清晰的血痕,唯獨一雙清澈的眼眸、略顯海水般的深藍,羊脂一般柔嫩的肌膚,看上去既令人羨慕、又催人興奮。


    最顯眼的莫過於她的左手,在離手腕兩寸處,衣袖有意無意遮擋著、金黃金黃的兩排光亮且有小手指般粗細的螺旋環繞物,似乎是刻意打造的一組含義特別、精致緊密的金手鐲。


    而其人纖纖玉指上、赫然戴著一枚紅寶石戒指,映襯剛才的一番驚險、落在頸項上一絲淡淡血痕,使人倍感詫異、倍添困惑。


    夢兒一路從西域而來,對回鶻人乃至大食人等,所見異國男女甚多,並無排斥。況且,她自己也非十足漢人,隻是覺得這擺夷女子、與大食人頗有幾分相像,其實、回鶻人與大食人,也有些相似。


    因而她心有親近,夢兒倒不覺得擺夷人、有什麽險惡難防,她心想這種裝飾,多半是她們擺夷人的風俗,隻是江湖歹人看見,難免有非分之想,打打殺殺、多半由此而來。


    “姑娘!這個妖女與萬霞真人之死有著重大關係,請你不要淌這趟渾水,實話告訴你吧!萬霞真人就是靈鏡天刀親手殺害的……”


    “靈鏡天刀?我知道啊!好像他的武功很高,聽天山派弟子說,就連白道長都不是他的對手,可是……你們為什麽不去找靈鏡天刀呢?而要拿一個異域女子出氣呢?難道打不過強敵、就可以拿弱女來問罪?江湖上有這般道理嗎?你要是說得通、我就離開!你要是說不通、你就離開走!怎麽樣?”


    夢兒知道萬霞真人的底細和身份,武功比太白山的掌門師弟還要在上,但她總覺得這些男人胡攪蠻纏,既然萬霞真人是靈鏡天刀所害,那他們就應該全力尋找靈鏡天刀報仇才對。


    夢兒懷疑這夥人故意隱瞞真相,其實就是想找合適的理由、打劫落單無助的富家小姐。


    安如山見眼前的紅衣姑娘,已鐵定是要插手此事,卻也感到無可奈何,他雖知自己技不如人,但還是忿忿不平,揮掌擊向身旁、一棵大腿般粗細的樹幹。


    頓時,“哢嚓”一聲,樹幹攔腰截斷,神武通副統領的這一手,頗含警示味道。


    夢兒似乎不曉他為何斷樹,繼而追問安如山:“你打斷這棵樹,是什麽意思,難道是為了解毒嗎?你們既非魚龍幫,那是什麽幫派?難道是五湖幫。”


    夢兒當然知道,武林中有各種中毒解毒法門,譬如向其他含水之物擊打【當然有生命的動植物更好】,借此可轉移體內毒素。她以為灰衣人毒不可耐,才出此下策,想起昨日深夜、在麒麟客棧聽聞的一些雜語,依稀有什麽五湖幫、四海派之流。


    安如山一聽,當真哭笑不得,此人多半初入江湖、毫無經曆,也就不再與之羅嗦,一邊招呼受傷不甚重的弟兄,相繼查看傷情並略加調治,幾個人搖搖晃晃、就此向北而去,偶爾回頭,目光中似有餘恨。


    夢兒瞧對方什麽也不搭理,反朝自己的來路走去,且有點不高興,遂問道:“喂!這一帶有個神武通,你們總該知道吧!”


    夢兒原是想借這些江湖人物,問明神武通的所在,誰知,這些人竟陸陸續續、已走開有七八丈遠,驀一聽夢兒說出‘神武通’三個字,立馬一起停了下來、相視疑問,似乎在做什麽艱難決定,最終所有目光,都集中到安如山身上。


    也難怪,這群人正是神武通的手下,領頭之人就是安如山,職屬神武通的中部副統領,隻見他轉過身來,神色凜凜答道:


    “如此說來,姑娘今日是衝著安某的麵子,好!那是瞧得起如山,安如山焉能不奉陪幾招,否則,這大哥做了多年,豈不是叫弟兄們笑話!”


    說完上前兩步,安如山拉開架勢,心中決意舍命陪君子。


    安副統領回頭,對一名穿棕色衣服的人吩咐道:“黎少管,你帶弟兄們先走,我稍後便到……”


    姓黎的男子、一瘸一拐地說:“副統領,你這說什麽話,兄弟們雖然武藝低微,卻也不是貪生怕死之輩,既然有人找上門,咱也不能做縮頭烏龜,實在不行、大夥兒就一起上……”


    安如山知道屬下的脾氣,也就不再堅持,心知對手武功厲害,不如賺個先下手為強,於是衝著夢兒嚷嚷:“來來來!姑娘既然自視甚高、不屑先手,安某就現醜了。”


    隨即五指伸直並緊、掌尖向前,掌指與掌背成直線,一招‘騰蛇逐霧’,迎麵斜擊夢兒頭頸,如草叢中的飛蛇,一下竄出老遠。


    安如山的手臂快速遊擊,及至金頂雲麵前,忽然收籠成拳,側轉規避、越過夢兒馬背之後。安副統領使得是江南之家的蛇拳,講究軟功極為靈巧自如,依他這般體型,能練的如此活絡多係家傳,確屬不易。


    夢兒很是奇怪,正在尋思怎的此人還要對打,灰衣人虛晃一招,驚得金頂雲騰蹄而立,夢兒腰肢一軟、順勢後仰,她明知對方卻已繞到、自己的身後意欲回擊,提起太極功右臂紅袖甩開,蘭花指拂出一招‘彩筆描紅’。


    這一招並不是昆侖派的大作,乃是同門姐妹三人,冰玉池中對練時鬧著玩的的戲作,姿勢優美揮灑自如,然而在太極功的烘托下,仍然氣勢如虹,令安如山壓力如山難以接近,一招也就使了一半,隻得繞行遊鬥。


    無奈兩圈一下毫無進展,安如山從袖口抽出鐵笛,想必這是他的稱手兵刃,跟著一招‘韓湘撫笛’,這一招乃是指東打西,表麵看,左手拂擊、金頂雲後臀,實際上,右手鐵笛慣壓、夢兒右下擺,暗指風市穴。


    夢兒初見有人使用一支鐵笛,雖然和自己的玉簫類似,但她還是覺得蠻好玩的,等到對方鐵笛,旁敲側擊自己的坐騎時,雖說她看出是猶如虛招,但心裏還就那麽不樂意了。


    暗道:你照我來也就罷了,怎麽能打我的馬兒呢,這是我好不容易、從公主那裏硬激出來的,我還指望有朝一日,找到雪紅馬後,將金頂雲還給她呢。


    想到這裏氣隨意動,激起輪回功駢出逍遙二指,重拾流星漱玉劍‘玉沉星海’,後發先至勁擊而下,安如山見狀撤回左手,全力於右手,鐵笛直擊夢兒手掌虎口合穀穴。


    夢兒右手迅疾外翻,食指中指張開,急轉卷雪萃冰劍‘冰鎖乾坤’,穩穩地夾住鐵笛後端,就如同冰凍鐵鑄一般。


    安如山陡然覺得,一股陰寒之氣飛流,沿鐵笛霎時傳遍全身,呼吸艱難凝滯,竟有窒息之感,胳膊不由自主、一陣陣痙攣冷顫,手掌五指立刻不聽使喚,鐵笛把持不住、竟脫手而出。


    安如山大駭之下,拚命向後躍開,苦於力有不繼,隻挪後一步,便跌坐在地上,兀自手腳不停向後移動。


    身後的五、六個弟兄連蹦帶跳,歪歪扭扭地圍了上來,一齊拔出家夥迎麵拒擋保護,大有拚命同生死的架勢。


    夢兒尚不知道、這群神武屬下,剛剛在毫無防備中、中了紫衣女子的毒氣毒液,目睹這夥人怪模怪樣出手,一起支招相助受傷倒地的男子,她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幹脆抬起手腕、不再理會。


    眸光漸漸移向、逍遙二指間的笛子,夢兒凝望著這支精鋼打造、孔洞錯落有致的鐵笛,欣賞審視一番過後,夢兒冷冷地說道:


    “淨是些蠻不講理的門派,哼……就算做得再精巧,憑你們這樣的歪門邪道,怎會吹出和諧的音調來!”


    姑娘言畢手腕一抖,鐵笛尖嘯著飛了出去。


    就聽“咚”地一聲響,在離眾人目光、十數丈遠的樹幹上,約莫有小半截長的鐵笛,剛好插入的枝椏結節中。


    這棵樹極為粗壯,顯然是附近最大的一棵,濃蔭覆蓋、綠葉茂密,一派生機勃勃,經鐵笛一番擊打,樹幹劇烈震顫幾下,紛紛落下黃綠不少葉片。


    這一小招,夢兒隻用了三四成力,雖是信手而為,卻是舉重若輕。


    旁觀者均想,這麽遠的距離,僅憑手指擲出的力道,就能將樹幹震動,若非親見,絕對難以置信,且不論枝椏交結處的材質致密堅硬,明顯超出樹木別處軀幹的強度。


    夢兒瞧眾人、呆呆地抬望遠處,那離地足足有兩丈多高的鐵笛時,朝灰衣人丟下一句:


    “你無緣無故、打殘一棵樹,可曾會心痛?就讓這林中的大樹哥,為他的小弟,吹一曲哀樂吧!”


    這一來,神武通的一幫莫名其妙、遭受橫插一杠的屬下,就更加不明所以一臉糊塗,他們幾乎懷疑自己是行走在、詭異情調的另類江湖。


    更何況、這紅衣女子三招兩式,就把鐵骨錚錚、英雄無悔的副統領,教訓得‘癱瘓’到真的起不來了。


    這位招法神奇、不諳世事的陌生姑娘,若不是武功高高在上,神武通屬下難免不會想象,眼前的多情小姐,一定是哪戶有錢人家、因為悶悶不樂而偷逃出來的閨秀。她竟然可以三言兩語,就能將一群神武通眾,送入蒙懵、幻聽的長門深宮裏反省。


    而此刻,昆侖派的弟子夢兒、卻已回過神來,怡然對紫衣女子說:“唉!你先走吧,這些人自顧不暇,暫時不會把你怎麽樣的。或許他們心有所悟,再也不好意思、為難一個柔弱的紅塵孤女了!”


    而剩下的神武通幾人,聽著夢兒這番言語、麵麵相覷,均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所有人不免疑問:這難道就是當今武林的風氣嗎?神武通眾一時間既失去了神武,也失去了通透思想,弄不清自己到底該怎麽做。


    “我……我……我……”紫衣女子支支吾吾,望望腳下顯然有些猶豫,隨即又抬起頭、羞紅著臉。


    夢兒順眼一看已然明白,原來紫衣女子、不知何時跑丟鞋襪,赤腳踩在這崎嶇的山路上,自然行走不便,便道:


    “那就委屈姐姐、先坐在我身後,等到了前麵的街鎮,買雙繡鞋穿上再走無妨。”


    說完,夢兒友好伸出左手,紫衣女子心知其意,也如願伸出雪白柔嫩的手腕,纖指徑直搭在夢兒的手掌心。


    夢兒握住女子的手悠然提起,紫衣女子便輕輕飛起了身子,巧巧地坐在夢兒的馬背上,兩人緊挨在一起,頭也不回徑自向南奔去,仿佛一切都沒發生。


    此時雖已行秋,天氣依然燥熱,兩人合騎一馬,跑了近兩盞茶的功夫,果然看見一個小鎮。


    沿街走過好幾個店鋪,轉了彎在一條小巷口,總算找到一家鞋店,卻不曾有女孩兒家的繡鞋之類出售。倒是有男子穿的各式布鞋、快靴,沒辦法,兩人將就選了一雙極小號的棕色短靴。


    估計紫衣女子剛剛遭難,身上也沒幾個錢,夢兒便代為付了銀資,紫衣女子也不客氣,取來短靴將就穿在腳上,看看勉強行路無礙,然後就出了店門。


    過後,紫衣女對夢兒說:


    “妹妹,已是正午時分,大恩不言謝,我暫請妹妹小酌片刻,表表心意,剛才與一班歹人費力周旋,已令我又累、又餓、又渴。”


    “不必了,我還有急事要辦,姐姐就請自便。”


    夢兒雖然與師姐說好,但心底還是覺得沒有把握,所以不願耽擱。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踏雪昆侖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老同學84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老同學84並收藏踏雪昆侖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