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皇大人一句話,仙芝少主很受傷。


    他自出生至今,從未真正覺得世界上有什麽人能讓他正視,或者放在心上的對手。


    而,眼前的無央美人著實令他生出一份擔憂。


    運籌帷幄,決勝千裏,仿佛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這種狂妄源自與一個男人的強大,實力的差距,所衍生出的落差感。


    良久,他才冒出一句,“告訴我,他在哪裏?”


    無央看他一眼,唇角似笑非笑,舉棋的手悠然自得的“啪”一聲落入棋盤,上乘的瑪瑙玉發出清脆的落盤聲,輕描淡寫一句話,“你殺不了他。”


    仙芝悶悶的冷哼一聲,“什麽事都有意外,我會拚盡全力。”他性子一向內斂,極少當著他人表露情緒,此時卻被這一句氣到冒煙。


    不服氣,很正常。


    是男人都有自己的尊嚴,但在無央看來,與自己同等實力的強者不服氣是可以理解。


    但若不同等級不服輸,便是輸不起。


    所以,他對仙芝的態度不太在意。


    “盡力也是必輸,在真正的實力麵前,一切花招都是假象。”無央不再看他,語氣微帶涼意。


    他並不是在倡導強者為尊弱肉強食的人生觀,而是說出自己的一種態度。


    何為對手?


    實力相等的才能稱得上對手。


    反過來,則是手下敗將。


    聞言,仙芝詭異的沉默。


    殿皇大人的話雖尖銳,卻不得不承認這是事實。


    他雖已百倍努力短時間內躋身於奧義大陸年輕一輩的十強者行列,其中除了自身奇遇,還摻雜一股信念,一為複仇,二為惦念。


    如今,卻被瞬間擊敗。


    起身,搖搖晃晃的朝著外麵一步步走了出去,再不理睬無央,腦海中隻有一陣陣無力。


    在他即將掀帳走出去之時,身後突然響起一句話,令他踮起的腳尖再次停住。


    “小心些,小風兒也不希望你出事。”


    仙芝眼瞳恢複幾分清明,一縷縷暖意浮現心頭,輕輕嗯了一聲,再不停留的舉步走了。


    就在這時,野興衝衝的奔進來,險些撞到了慢悠悠晃出去的仙芝。


    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樣子,野咕嚕嚕快速走到無央麵前,笑嘻嘻道,“主子,仙芝少主這是怎麽了?不是失戀吧?男人好像隻有失戀才會表現的這麽痛苦……”


    他嘮叨起來沒完,自顧自暢談著自己的宏篇大論。


    無央眼帶笑意,指尖捏一顆黑色棋子,放到了四麵圍困的死角落,“野堂主,您還真是有閑工夫,死傷多少了,不打算告訴我麽?”


    小人野被殿皇大人叫得飄飄欲仙,從未感覺這三個字從主子的口中吐出來是如此的銷魂。


    隻可惜,催魂要命的魂。


    噗通一聲單膝跪地,滿臉虔誠的雙手行禮,一秒鍾變純潔小白兔,“主子英明,小野專程前來匯報好消息,那賤女人退兵了。”


    嗯?


    退了?


    無央手指頓了頓,扭過臉向後靠了靠,滿臉狐疑的看著自己最忠心的下屬,“死傷比例?”


    四個大字扔出,野堂主臉色唰一下變個底朝天,爆紅。


    “死,死,死幾百人,傷,傷……”他磕磕巴巴的斷斷續續的說著,猶如一個要死之人,哏得厲害,說道最後一咬牙,恨恨道,“輕傷三千鐵甲,重傷一千五銀甲。”


    無央聽聞,眼神幾度變色。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這個數目在他預料之中,比起他的估量,算少的了。


    隻是,綠妮莎和那紅衣女人突然撤兵,這件事很離奇。


    若他所料不錯,這紅衣女人才是最後底牌,不與他交手便退,任何邏輯都說不過去。


    修長指尖輕叩在榻端,發出有些壓抑的彈跳聲。


    野滿臉忐忑,本以為會被大罵一頓,卻癡癡等不來,再聽到這一聲聲敲擊聲,猶如催命符一直敲進心底,牙齒再度用力,唇瓣赫然溢出一道深深血跡。


    “主子,野辦事不利,請重罰。”


    他頭顱一路低到地麵,整個人如壯士斷腕,豪情傾瀉,隻為表忠。


    無央突然失笑,“好啊,那你說本皇該如何罰你才好?”


    額!


    野一個頭兩個大。


    真要罰他啊,不僅罰且還反過來問他,主子太邪惡了,無辜的眼神眨啊眨,顫抖抖來一句,“野怕疼,隻要不疼怎麽罰都行。”


    嗬嗬……


    無央再次被逗樂,體罰哪有不疼的,除非這人是死人,沒有痛覺。


    “好了,起來吧,好好照料下受傷的弟兄,將功補過,告訴他們,血不會白流。”他起身,闊袖揮出華美的弧線,本就整個脫塵的氣質更顯風華絕代,“既然她們愛玩,我們奉陪便是,下令,反攻!”


    回眸間,傾盡風流。


    嘶!


    野徹徹底底被震了。


    反,反攻?


    老天,他還以為主子知道消息會第一時間拍拍屁股走人,去追尋藍風閣下的腳步而去,這個消息真是太讓他膜拜了。


    顛顛的起身,湊近無央身側,笑的格外奸詐,“主子,您真是英明的化身,智慧與實力的代表,隻要有仗打,就是真的罰小也在所不惜嘿嘿!”


    無央心底笑意流淌,麵上不動聲色,一臉詫異,“這麽說,你是在誇讚與我?”


    野堂主點頭如搗蒜,他怎麽好像察覺到了一股不好的預感?


    “讚我昏庸,送你們上陣受死?”無央再問,此時手掌已輕掀開大帳一角,露出他那深邃狹長的獨特藍眸。


    外麵守營的晴天,少穹兩位堂主,很巧不巧的看到了主子眼底一閃而過的小奸詐,暗暗為野堂主默哀。


    這孩子,總是撞槍口上,悲哀啊。


    野完全沒聽到無央在說什麽,隻知道這個緊要關頭千萬不要觸主子黴頭,不管三七二十一點頭就對了,於是乎,隻看到他不住的點啊點,完全忽視了無央瞬間轉陰的眼神。


    “我很昏庸?”


    野繼續點頭,樂不思蜀,突然聽到昏庸二字,刷一下抬頭,搖頭,像撥浪鼓,搖啊搖……


    “主子,小野不是這個意思,主子做什麽都是對的,屬下不敢有絲毫怨言,不敢啊,真的不敢啊嗚嗚嗚嗚!”


    看著一秒變得淚流滿麵的小人野,無央心情大好,其他有時,他自己感覺昏庸下也是好的,那樣真實,太完美的男人就不是人了。


    當然,他除外!


    這點自信必須要有的,不然,如何乘勝追擊洞若觀火控製大局,為藍風的半年之機贏來緩衝的籌碼。


    這一切,到最後,還是為了她。


    煉妖師一旦煉成,世間少有人能與之敵手。


    至於,北淩,一切都在她。


    他手中突現那條藍色頸鏈,此時,那條藍色橢圓鏈子上的古老紋理不再緩緩流動,就這樣一動不動地躺在他手心,其中存入的部分力量也正在緩緩消失。


    至於原因,他隻是笑而不語。


    能在短短時間內,間接抹去他的力量痕跡,此人必有與他不相上下的實力。


    試問,這片大陸上,突破幻尊的人數寥寥無幾,排除那些隱匿的老家夥,便隻有那幾人。


    小風兒,這一次,不論發生何種變故,我都選擇相信你。


    這世上若你不在,我亦不會獨活。


    太寂寞的世界,不適合我。


    他緩步走出,眼中是必勝的決心,指揮大軍開拔,一時間,沉寂了幾日的戰場再次人聲鼎沸,呼聲震天,戰鼓咚咚,搏殺再次滾滾而來。


    為自己,為和平,一戰。


    此時,距開戰已耗了兩月有餘。


    ……


    菊花坑內,光芒不減。


    芳香四溢,清淡饒息。


    某人由於自身力量耗損過大,支撐到她安全轉醒,便再也受不住的昏倒在一旁。


    藍風睜開眼睛那一霎,感覺到體內充沛的幻力,和那已完全融合的七係元素,心底不禁狂喜。


    成功了?


    居然真的成功糅合,且沒有自爆而亡。


    現在隻等無良老師教授她開啟至尊幻決之法門,便可正式修煉煉妖術,之後種種,想想便激動難抑。


    下一秒,她突然想到了之前一幕。


    剛剛,明明精血逆流,隨時都要死掉,可是現在?


    這麽一想,意識突然慢慢回籠。


    濕噠噠的衣衫,忽冷忽熱的焦躁感,七係元素的衝突,連城複雜的神色,誓言般的低溢……


    她的苦心規勸,他的固執己見。


    渡體!


    不對,能克製並融合自然元素的功法必然是更高階的卻也更危險的功法!


    她呼吸變得有些窒息,烏溜溜的大眼睛掃蕩四周,突然注意到趴在她大腿上的某位男士。


    姿態夠優雅,動作很流暢,表情很滿足……滿足?


    藍風大窘,救人也能如此升華,這種人她平生還是第一次見。


    再看,突然發現了不對勁。


    臉色。


    他的臉色太蒼白,如紙一般,薄而無色,好似生命被耗盡匆匆走向終點之人。


    垂死,也不過如此。


    豁然翻身,一手抱起他的上半身,讓他很舒服的靠在她懷中,腦海中那句沒有聽清的話語此時居然異常清晰。


    他說,這一次,她無法再拒絕他!


    藍風疑而驚,她何時拒絕過他,自己為何沒印象。


    還有最後一番話,想破腦袋也沒有理出頭緒,看著懷中人憔悴的模樣,惆悵的長歎一聲,攬著他腰肢提氣淩空而起。


    跳出了坑,她已是滿頭大汗,剛剛吸收了諸多陌生元素,還未來得及煉化,能出來已是不易。


    她攙扶著他一步步邁動腳步走向茅草屋,眼芒如刀,堅韌,不放棄。


    許久,一聲低囈傳出。


    “連城,隻要我活著,便絕不會讓你死去。”


    ------題外話------


    明個多寫啊多寫,有米有意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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