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事就好...


    李幼白被風鈴抱在懷裏,她凝望著對方在黑夜中半隱半現的麵龐,擔憂過後的喜悅與安心令風鈴嘴角牽起笑意。


    不知道該是慶幸還是機警,每個與她說得上話的人最終都能成為真心實意的朋友,李幼白心中不解。


    在她看,風鈴此次過來太過冒險,隨是雨夜,然而也不知朝廷布有多少暗哨,倘若被探子發現,後事就難料了。


    李幼白掙紮了一下脫離風鈴懷抱,落地後撫摸著自己胸前的發絲走到一邊,頭微微偏過不去看風鈴的表情。


    “你...怎麽找到我的,縣裏的通緝令還沒有撤下,你就不怕被人看到告到官府去。”


    對李幼白拒人千裏外的舉動風鈴隻是聳聳肩,扭頭看了眼房間內的場景。


    兩具魁梧的男屍靠在角落中,另一個房間門處破了個大洞,更裏邊,似乎木牆還裂開缺口,夜風正從外邊不斷灌進,使得這夏日雨夜的屋中顯得寒涼。


    “早上的時候你說過要出一趟縣城,晚點的時候沒看到你回來,我想你應該不是那種晚上不回家的人,尋著路到處跑到處問,找到車痕後就一路摸到這了...”


    風鈴說著話,一屁股坐到木椅上翹起腿,優哉遊哉的樣子,絲毫不擔心自己有沒有暴露這件事。


    想到小白可能很在乎,於是她補充說:“你放心,我打聽的時候遮住臉了,大概率看不出我是誰的。”


    李幼白歎了口氣,事已至此她並沒有其他話好說,心裏對於風鈴這份關心存著感動,她回過頭去注意到風鈴身上濕漉漉的衣裳。


    她重新點亮油燈,然後搬來家具堵住破掉的門口將另一間屋子吹過來的風稍稍阻擋住,接著來到灶台邊燒起木柴來。


    當火苗燃起的時候,星火的紅光點亮兩人麵龐,角落那頭,兩具屍體在光亮下忽明忽現,溫馨的一幕下多出了令人發毛的感覺。


    “你把濕掉的衣服脫掉吧,深夜風冷,容易生病。”


    李幼白建議著說,她蹲在灶台邊,將一節節木柴塞進灶台底下的火口裏,用火鉗挑挑柴火,讓火焰燃燒得更猛烈一些。


    看著這一幕的風鈴眨眨眼睛,放下手上的劍後伸手解開腰間捆綁的腰帶,樸素濕透的衣裳被她取下,站起身走到小白旁邊遞了過去。


    李幼白不敢看她,拿過衣裳後取了點物件,將衣裳架在灶台上邊的口子烘烤,感覺到半裸著身體的風鈴還站在自己旁邊,她撩了一下自己額前的碎發,不知道為何解釋起來。


    “我還不能走,還有幾個人要殺掉...”


    “是誰?你這麽隨和溫柔的人居然會與人結仇。”


    李幼白沒想到對方竟然說自己是個溫柔的人,她自己是不覺得的,搖頭當做否認的了,嘴唇動了動補充說:“風來橫禍而已,黑甲軍的兵卒,他們明日晌午過來...”


    還有些話想說但沒出口,被她自己咽了下去,這句話就這樣戛然而止了。


    風鈴眉頭動了一下,察覺到小白語氣的變化,心想可能是不怎麽開心的事,於是換了個話題,看著小白身上古怪的武服,笑說:“我看走眼了,沒想到小白年紀輕輕手腳功夫卻意外的好啊。”


    這話並非徒有其表的誇讚,兩個壯漢的屍體就擺在角落裏,真正同境界水平,想要一打二幹掉比自己魁梧幾倍的人是件非常難的事情。


    更沉重的身體就需要更大的力量去支撐,所以在力量上麵,通常來說塊頭更大的人力量通常是瘦子的好幾倍。


    能把兩個鐵塔似的壯漢幹掉自己還毫發無傷,隻能說明一點,小白的功夫遠比她想象中的厲害,所以才會說看走眼。


    李幼白瞄了眼死得不明不白的兩人,麵容在擰斷脖子時瞬間痛苦的扭曲,她並不覺得害怕。


    從戰爭之中回來,她感覺自己似乎能夠更加從容的麵對與死亡有關的事物。


    “他們大意而已,其實若是一開始就提防著我,勝負還是很難說的。”李幼白如實說了剛才戰鬥後的體會。


    她深深領悟到一些東西,自己埋頭修煉境界好像提升並不算很大,不入江湖,沒有搏殺技巧現在已經成了她的短板。


    風鈴能聽到小白心中的稍顯不安的情緒,她搬來椅子坐到灶台旁,搓手烤火,安慰說:“活著就是勝者,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


    很平常的對話相當於無聊打發時間,李幼白盯住灶口中的火苗,心中糾結,但最後還是開口問了,“你,打算什麽時候走。”


    風鈴百無聊賴的把玩著雙劍,道“幫你處理了這件事我就走。”


    聞言,李幼白終於肯扭過頭去看著風鈴。


    後者此時身上僅有兩件遮住敏感部位的小衣,以前愛用纏帶,認識小白後拿了她的裏衣試著穿,沒想到意外舒適,於是小白的東西也就變成了她的東西。


    小白的目光裏隱藏著複雜的情緒,風鈴不太能看出來,反而讓她有點拘束。


    其實真要講的話,她們兩人關係不算很好才是,然而自己做這些事情時卻沒想太多。


    擔心便過來了,想到便去做了,似乎並沒有考慮過利益得失,這是曾經在大漠行走時從未有過的事情。


    所以當風鈴說出這句話時自己都不懂自己了,她看著同樣愣住的小白,一時間變得沉默。


    她撓撓耳背,又思考了一會自己的真實想法,開口說:“我其實很擔心你...你武功很好這件事既然不願讓人知道,那我就幫你把那些黑甲軍都殺了,反正他們都沾著我族人的血,罪名都推到我頭上就行。”


    最後兩句話聽起來倒像是借口一般,說得在理,然而以風鈴的性子,第一句就已經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


    李幼白撇開臉,眉頭和眼簾低垂下去,柴火在灶台中爆了幾聲,灼熱的火焰溫熱了她的臉龐。


    火光下,不知道是緊張還是對風鈴太過直白的話所觸動,或許過去幾千年後我愛你,我喜歡你之類的字眼隨處可見比比皆是不足為奇。


    可在如今時代,這些簡單的話語卻有著無比沉重的分量,或許風鈴隻是很單純的以朋友身份同她說這些,然而李幼白自己清楚,她亦非真正女子。


    過去某個心動的瞬間,對她來說無足輕重,可對別人而言,這種不在世俗內的情感終歸太過虛妄,不敢接受與逃避的心裏始終如影隨形。


    妄圖用時間撫平一切,然而時間對情感來說卻隻是慢性毒藥罷了。


    “我...我給你燒點熱水擦擦身子...”她站起身留給風鈴一個背影,模樣有些慌亂。


    恬靜的小屋外,蒙蒙細雨下落在河裏。


    雨滴落在水麵上,濺起一圈圈微小的漣漪,然後慢慢地擴散開來,整個河麵都被這細膩的雨絲所籠罩,屋內兩人,她們的聲音也被這細雨收去了。


    天光漸漸明亮起來時,透過船屋門口縫隙看進去,靠在一塊的姑娘已經在細雨的細微聲響安睡過去。


    煙籠遠樹,景物迷茫,夏雨像千萬銀絲,從輕悠悠的南風中飄灑而落...


    清晨一早,裕豐縣逐漸熱鬧起來了,有人急切的趕到驛站,租借了一架馬車,隨後與幾個狗腿子一起慢慢往城外出去。


    曹猛伸手按在身旁的包袱上,裏邊裝著四十兩白銀,很是肉疼,可又把手伸進懷中,摸到一包藥粉似的東西,心情頓時又好了不少。


    “先在城外找小屋租上半個月,趙大人暫時不會離開裕豐縣,還有得玩...”


    曹猛心裏這樣想著,心中的想法早就成型,想來還覺得興奮,時間沒到就已經迫不及待要去找那劉氏兄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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