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淩霄


    開天一百零九年。


    在遙遠的南方有一座江城,它依山傍水,位居長江兩岸,是整個泱泱華夏的中心。


    江城外矗立著一座大山,名曰磨山。山體黝黑,陡峭險峻,宛如一柄直插雲霄的長劍。


    本來這在常人眼裏不過是一座無人問津的奇山,可是不知為何,卻有很多人為此爭得頭破血流。他們大多都是居高自傲的修真人士,不遠萬裏跋山涉水前來隻為搶得山下一塊滾落的石子兒。


    原來這座山中盛產一種修道之人所需的氣源石,它在整個華夏幾乎是可望而不可求的存在。有了它,修真人士的修為很快就能水漲船高。


    所以當江城的城主得知這座山非比尋常之後,他便派了手下的高人封了此山想要占為己有。城主從城外的鄉村抓來十餘名礦工,命他們在山中日夜開采,然後將那些采集而來的氣源石搬運進自己殿府。城主把到手的氣源石煉化,又將石內積攢的氣源吸納到自己體內。如此反複提升他的修為。一時之間,方圓幾裏沒有任何人是他的對手。附近的修士也就對這座山敬而遠之了。


    如炭的磨山腳下已經被挖出來一個百來米深的礦洞。昏暗渾濁的礦洞中,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嗆人的灰土氣味。洞內的牆壁之上高束著幾根火把,照著地上剛剛開采出來的氣源石。圓潤光滑的石子上流轉著淡淡青光,那是吸收了多年日月精華所致的真氣之力。隨著牆角火把之上不斷跳躍的火舌,暗無天日的洞內竟然隱隱生出如夢似幻的錯覺。


    洞內延伸到一個幾十平方的腹地,有二十個衣衫僂爛的少年礦工,他們被分布在周圍的牆角根,各自手裏拿著一把鋒利的鶴嘴鋤,彎著腰使勁揮舞開采。鐵石的碰撞聲在空曠的山洞中此起彼伏的響起,像一首鏗鏘有力的奏樂。


    在他們背後,站著一個獨眼的醜怪。它長著豬頭人身,臉上有著一道醜陋的刀疤,這讓它看上去更像是剛從地獄裏走出來的惡鬼。獨眼醜怪名叫紮光,他手裏正握著一道井繩般粗長的皮鞭。


    紮光總是站在礦工的身後斜著一隻眼來回巡視。倘若他發現任何人在他獨眼的掃視下偷懶不幹活,他就會將手中的長鞭揮舞在他們身上,就好像他臉上那道觸目驚心的疤是拜眼下的礦工所賜。紮光對著他們高聲喝道:“動作再快一點。”洞內微弱的燈光照在他揮舞的長鞭上,仿若一條猩紅的長蛇。紮光所到之處,洞內無不響起礦工們淒厲的慘叫聲。


    在洞內的深處,淩霄就是那些被抓來的礦工之一。淩霄年僅十六歲,瘦弱的身體在衣衫僂爛之下襯得愈加矮小。他左手握著鶴嘴鋤,虎口溢著血,正在朝著眼前銅牆鐵壁上艱難地揮舞著鋤頭。當他手中的鶴嘴鋤快要觸碰到眼前堅硬的牆角,黑暗裏隻是散落了一些灰塵到他空洞的眼裏。


    這些時日,連續的勞作讓淩霄精神萎靡。他刀削斧砍的臉上塗滿黑炭,額頭上冒著虛汗,嘴唇發紫,整個人晃晃悠悠隨時都會倒下去。他突然使勁地咳嗽了起來。然而就在他又一下將手中的鐵鋤揮到眼前的牆壁上時,他感覺整個山洞跟著動了起來。


    淩霄疑惑的捏了捏手上的鶴嘴鋤,他驚奇的發現自己為何會有這樣驚天動地的力量。於是他又好奇的將鶴嘴鋤朝牆上鑿去,可是這一回,簡直地動山搖。淩霄還沒有弄清楚怎麽回事,他腳下一歪,整個人就撲倒在了地上。隨著地震越來越大,洞頂鬆動的石塊不斷砸落了下來,牆角的火把就在劇烈地晃動中熄滅了。整個礦洞現在猶如一個幽暗的將要裂開的森林,點點綠光在地上閃爍著,它照亮了礦工們恐懼的眼眸。大家在驚慌失措中紛紛抱頭鼠竄,黑暗和恐慌漸漸吞噬了他們。


    就在這時候,一道石破驚天的慘叫聲自洞內響起,漸漸的,地震退去了。肮髒的礦洞亂石林立,布滿灰塵,四周一下子安靜極了。隨著黑暗中的幾聲咳嗽響起,礦工們才心驚膽戰的從地上站起來。他們穩住身形,拍掉頭上的灰塵,愕然發現礦洞中央成堆的氣源石上躺著一個四腳朝天的男人。男人醜陋的豬頭臉在氣源石的照耀下散發著猙獰恐怖的綠光。他肥碩的肚子上插著一把匕首,匕首的把柄上刻著“伏魔”兩個字。刀口處汩汩而出的鮮血染紅了地上的氣源石。


    淩霄於開天九十年出生自江城外的一座柳山村。


    柳山村地處偏僻,腹背有一座山,山上遍布柳樹,村裏養家糊口蓋房做飯的木材都是出自這座山上,是以名曰柳山村。


    淩霄家裏是做布匹生意的,他的父母在村口開了一家服裝店。是一座兩層的木質閣樓,樓下擺滿了各色款式的服裝。樓上兩間臥房是他和父母睡覺的地方。


    淩霄兩歲才學會走路,他砸吧著嘴,揮舞著小拳頭走在大人麵前宣告獨立。可是他剛邁出院門就一頭撞在了牆上。於是在很長一段時間,淩霄都隻願意躺在床上。傷好了之後,一道月牙狀的疤就刻在了他的左眼旁,伴隨著時光嘲笑他的蠢笨。


    自從兩歲的淩霄撞牆之後,他就一直臥病在床,是整個柳山村名副其實的藥罐子。他嚐過的藥,簡直比他吃過的飯還要多。比起常人,他是嬌弱的,仿佛風一吹就倒了。母親為了彌補他常年的行動不便,不能像村裏其他小朋友一樣下床到處玩耍。於是母親為他別出心裁做了很多賞心悅目的衣裳,可是這些衣裳穿在一個男生身上,未免有些花枝招展。


    直到淩霄十六歲了,他病怏怏的身體才逐漸好轉起來。現在,他已經能下床走動了。帶著幼年的缺憾,他像一隻招蜂引蝶的小孔雀,老是穿著母親為他訂做的花衣裳在村裏來回晃蕩。


    淩霄討厭隔壁的同齡姑娘柳蓉,因為她總是夥同村裏漂亮的女孩當麵嘲笑淩霄,說他的行為舉止活脫脫像個嬌弱的姑娘。可是背地裏,天知道柳蓉姑娘從他母親那裏要去了多少套漂亮的衣裳。


    在村裏,淩霄最愛去的有兩個地方,一個就是老夏家的鐵匠鋪。他總愛撅著屁股蹲在老夏家的門簾前,看著老夏在屋裏的火爐旁,拿著鐵錘乒乒乓乓地敲打剛從火爐裏撈起來的赤紅鐵器。淩霄看著老夏把手上的一團廢鐵敲打成各式各樣的刀劍或是斧鏟。他撲閃著眼睛覺得老夏有些不可思議。老夏的雙手,在淩霄眼裏似乎有著某種魔力,能夠將一些東西化腐朽為神奇。


    還有一個就是村尾的茅房,那是一間簡陋的木屋蓋成。中間用木板隔開,男左女右。因為全村就隻有這一間茅房的緣故,所以無論是村裏的大小權貴,都得蹲著身子跨進這間茅房如廁。淩霄拿著家裏的毛桃,往往在茅房一呆就是半個時辰。


    他進去首先不是脫褲子,而是將手上的毛桃叼在嘴裏,然後眯起眼睛砸吧著嘴,透過常年蟲鼠咬噬的隔板縫隙,欣賞隔壁的女人如廁。


    李寡婦並不是寡婦。聽村裏的老人說,李寡婦跟村裏的李瑞拜完堂成了親,就在洞房花燭夜的時候李瑞突然拋下了她。說是東海的臥龍山莊傳來書信要傳授李瑞修仙之法,要他不日趕去學道。李瑞留下書信就此離開,再也沒有回來。頭幾年,李寡婦整日以淚洗麵,癡癡地等待李瑞歸來。可是日子久了,李寡婦自己都不再相信李瑞能夠回來了。


    年齡較小的是他的鄰居柳蓉姑娘,他本來是不喜歡這個女孩的,因為她在他麵前總是咄咄逼人。奈何她的翹臀實在讓他難以抗拒。


    淩霄一直在心裏琢磨著要鐵匠鋪的老夏為他打造一把神兵利器。這日午時,他剛從廁所偷看李寡婦如廁回來。路過老夏的鐵匠鋪時,又看到老夏在屋裏的火爐旁熱火朝天的打鐵。淩霄試探的走了進去,老夏剛把手上一把打好的菜刀扔進滿盆的冷水中。赤紅的菜刀遇水冒著青煙,發出“哧溜”的冷卻聲。老夏撇了一眼偷偷摸摸的淩霄,大聲嗬斥他:“小家夥,又來搗亂,出去。”


    淩霄被他發現,擺擺手乞求老夏:“夏叔叔,你就幫我打造一把神兵利器吧,求求你了。”


    老夏沒有搭理他,而是依舊敲打著手裏的鐵器。他光著膀子,露出胸膛上矯健的肌肉。淩霄看著老夏鼓鼓囊囊的胸膛,再看看自己瘦骨嶙峋的小身板。他唉聲歎氣,心想自己太需要一把寶劍傍身了,否則以後怎麽在萬惡的江湖上立足。


    淩霄圍著老夏繼續說:“隻要你答應幫我打造一把利刃,我願意讓我母親為你量身打造幾件上好的衣裳,怎麽樣?”可是老夏是個很頑固的大叔,他搖搖頭說:“我自己大老粗要啥好衣裳,穿我身上簡直就是浪費。再說你一個小屁孩兒要什麽神兵利器,回頭再傷到自己我要如何向你父母交代。”淩霄回嘴道:“是人都愛新衣裳,就你不愛,你是妖怪。”


    淩霄說完,見門口來了客人也就不便打擾老夏接攬生意。他剛轉身想要走出鐵匠鋪,發現這上門的客人不是別人,正是如廁回來的李寡婦。


    李寡婦一襲黑衣,盤著發髻,鵝蛋般的臉頰白嫩光滑,看上去和她的屁股平分秋色。歲月並沒有在她臉上留下任何痕跡,她的嘴角塗抹了些胭脂,兩腮緋紅,像是從畫中走出來的美人兒。


    李寡婦見淩霄也在這兒,她笑容可掬,提著黑裙款款地走上前來摸摸淩霄的頭。李寡婦朝老夏點點頭,問他:“夏師傅,我的菜刀打好了嗎?”


    淩霄見老夏支吾臉紅地說:“打好了,打好了。”心裏嘀咕著,莫不是這老夏喜歡上這李寡婦了,說話怎麽吞吞吐吐的。


    老夏用鐵鉗將盆裏的菜刀夾上來,又用牛皮紙小心翼翼的包裹好,這才雙手捧著菜刀遞到李寡婦身前。李寡婦接過刀,正要從腰間掏出銀兩答謝老夏。老夏卻出聲製止了她,老夏臉紅的說:“都是鄰裏鄉親,這菜刀的錢就算了。”李寡婦推讓說:“你每日打鐵幸苦,這些銀兩拿去買些好酒好菜好生款待自己。”說完李寡婦就將手上的幾兩紋銀交到淩霄手裏,囑咐他去村外的集市買幾隻燒雞和酒回來。


    這下老夏的臉更紅了,就跟猴屁股一樣,等他想要再推辭的時候發現淩霄已經一溜煙跑出了鐵匠鋪。李寡婦向老夏施了一禮,就捧著菜刀回去了。


    等到李寡婦走遠了,淩霄已經一口氣跑到了村外的集市,他買了兩隻新鮮出爐的燒雞和一壇女兒紅回來。老夏見淩霄回來,眼看又到了晚飯時間,就關上鋪子帶著淩霄上了後山喝酒。


    此時夕陽西下,天邊赭紅的霞雲籠罩著這座偏遠的山村。後山繁茂的柳樹叢倒墜在夕陽的餘暉裏翩翩起舞。山中偶有幾隻翠鳥,在樹上歡快的鳴叫。樹下的夜貓,追趕著眼前的一隻蝴蝶。


    老夏仰躺在後山的林間,他將手上的一壇酒洋洋灑灑倒進了自己嘴裏。喝完酒,老夏打著響嗝轉頭好奇的問起了淩霄:“你為什麽想要一把武器了?”淩霄嘴裏含著雞腿,他躺在草地上含混不清的說:“我太弱了,身上除了新衣裳就沒有什麽可以傍身,我家隔壁的柳蓉姑娘我都打不過她。”老夏直說:“江湖險惡打打殺殺多沒意思。”淩霄說:“可是,總有一天我會脫離父母的懷抱獨自闖蕩。”


    微風吹過,淩霄任由林間芊細柔軟的柳條拂過自己的麵龐,他望著頭上縱橫交錯的柳條,心中萌生了一個膽大妄為的想法。他起身問老夏:“夏叔,你喜歡村裏的李寡婦?”老夏經他一問,猝不及防的從地上彈起來,他盯著淩霄說:“小孩子童言無忌。”淩霄撇撇嘴:“你喜歡她很多年了對不對?我剛想到辦法讓你們在一起。”老夏有些不知所措,他錯覺眼前的小孩怎麽突然變成一副月老的模樣。老夏被小鬼頭猜中心事,隻好點頭稱是。淩霄又繼續說:“如果我幫你和李寡婦喜結連理,你是否為我打造一把神兵利器?”


    老夏心裏想了想,如果真能和李寡婦共處一室,莫說為這小鬼頭打造十把神兵利器,就是為她賣了鐵匠鋪也值得。可是轉頭一想,人家是守身如玉的淑女,自己卻是粗魯野蠻的漢子,這不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可是淩霄卻不容他多想,隻叫他明日午時去村尾的茅廁一趟。說完淩霄就蹦跳著下了山,留下滿臉疑惑的老夏杵在原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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