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一夜將其刨出,清洗,儲藏。


    大致稱量一下,十多斤番薯,種了不到半畝地,種出了將近六百斤的果實。


    與後世畝產千百斤的雜交水稻相比,這或許算不了什麽。


    不過如今水稻的畝產極低,就算是風調雨順,沒有害蟲來謔謔,那也就撐死三百斤。


    而番薯不僅種植簡單,而且抗旱,就算是大旱天,雨水少,也不至於會顆粒無收。


    要不是有事要辦,他肯定連夜趕回山穀,將其種下,免得夜長夢多。


    次日,卯時一刻。


    何威頂一對黑眼圈,打著哈切,出現在十字路口。


    最近沒人會早起做生意,因此隻有三三兩兩的行人路過此地。


    卯時二刻,何威看到了一個四十來歲的大媽,打算上前相認,卻鬧了個大烏龍。


    直到卯時三刻,路邊才出現一位戴著麵紗,看不出年齡,看不清容貌的女人。


    他沒有再次魯莽行動,而是在她麵前裝作不經意露出那塊蝶形長命鎖。


    蕭遙蝶在見到那塊長命鎖的時候,內心翻起的驚濤駭浪便沒有一刻停息過。


    她夢裏無數次徘徊的麵龐,終於有了輪廓,有了嘴巴,眼睛,鼻子,耳邊,有了無數的東西。


    將她虛無的夢境填滿,將她空虛的內心填滿。


    她檀唇哆嗦了幾下,顫抖地發出聲來:“書兒?”


    何威渾身一顫,被這一聲書兒叫的心底發酸。


    他雖從未見過便宜老娘,但有些事情無需轉彎抹角,僅僅一次相見,兩人就認出來彼此,而且深信不疑。


    “娘。”千言萬語化作一聲娘,何威輕聲叫到。


    蕭遙蝶緊緊抓住他的袖口,將她拽進小巷子中,曲折蜿蜒的深巷很快將何威繞暈。


    她倒是清楚,一點都不陌生,走走停停,將何威帶入一間帶有小院的瓦房當中。


    院裏的茁壯的青蔥,以及盛開的木芙蓉都說明了這裏的煙火氣息。


    她激動的三步並作兩步,將何威按在椅子上,詳細端詳一陣,像對待小嬰兒般摩挲他的臉頰。


    不一會,她似乎想起了什麽。


    倏地站起來,在周圍翻箱倒櫃找什麽東西,何威看到了從嬰兒到少年到青年的所有衣服。


    翻來找去,最終她找到了心怡的衣服。


    一件是青色紗袍,上麵還有用金絲繡的栩栩如生的並蒂蓮。


    另一件是灰色的棉錦袍,淳樸厚實,看起來就很暖和。


    何威撿起來一件嬰兒的衣服,樣式很醜,像是新手做的,線頭都沒處理幹淨。


    又看向四周的衣服,隨著衣服對比的年齡成長,每一件衣服,手藝都在不斷地提高。


    如今便宜老娘拿來過的兩件衣服,已經不輸於蜀州最好的裁縫鋪。


    兩件衣服又代表了蕭遙蝶兩種不同的心願,一種是希望她兒子大富大貴有出息,另一種是希望她兒子平安健康圓滿一生。


    “我的兒,快來試試合不合身?”她焦急呼喚道。


    兩件都是外衣,倒沒有什麽難為情的。


    先是穿上了那件代表富貴的紗袍,略小,他爹宋遠橋穿上估計剛剛好。


    應該是比對年輕時候的宋遠橋替他做的。


    不過還好,小是小了點,但也把他身材的魁梧挺拔被充分凸顯出來。


    她為兒子細心的整理梳平衣服邊角,眼見有淚光滑落,一滴一滴順著臉頰,流到下巴,最後被新衣服所吸收。


    何威不清楚這件衣服,沾染了她多少的汗水多少的眼淚,但那種幾乎溢出來的母愛,讓他為之動容。


    一開始,他想過很多場麵,唯獨沒想到現在。


    他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開口勸慰道:“娘,你別哭,孩子從小生活在武當山,吃穿不愁。太師父和師叔對我都很好,山上也沒有敢欺負我。孩兒一切都好,倒是母親受苦了。”


    “娘不苦,就是想你想的緊。”蕭遙蝶用袖頭擦擦淚水,開口說道。


    又接著說道:“你爹呢?他還好嗎?”


    “前些日子不服老,去圍剿明教,受了點傷,不過並不大礙。”


    “沒事就好。”蕭遙蝶心頭的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


    何威沒想到會是這種情況,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隻有任由她看著。


    兩人沉默下來,過了一會,何威才開口問道:“娘,你有沒有想過跟我一起回武當,去看看爹。


    爹雖然恨你,但我知道,他一直都沒忘記過你。這麽多年,我爹一直孤身一人,沒再娶親。”


    蕭遙蝶苦著臉,無奈道:“不是娘不想走,而是不能走。要是能走,十八年前,我就跟你爹一起走了。”


    “為什麽?娘還有什麽放不下嗎?富貴榮華,還有你的一對兒女。”他是為他爹問的,語氣算不上太好。


    “一女不侍二夫,為娘還是懂的。敏敏和保保並不是我生的,雖說有感情,但也不多。”她頓了頓,解釋道:“當年你祖父早就留好了後手,哪怕我不回,也會有人替我嫁過去。那人和我長的極為相似,名叫杜九娘,是個苦命女子,被我爹看中,也替我舍了條命。”


    “既然如此,為何不能一起回去?大不了,我們一家,隱居海外,過個幾年再回來便是。”


    蕭遙蝶歎了一聲,搖搖頭道:“沒這麽簡單,當年你祖父非要我嫁過來,一方麵是結親,另一方麵就是結盟。


    多年來,你大舅,二舅相續離去,家裏的子孫中,又沒幾個成氣候的。


    隻有我憑借汝陽王這顆樹,還能護的家中周全。”


    何威眉心皺成川字,不明白他娘的意思,他名義上的外公怎麽說也是個二代親王,皇帝的堂兄,怎麽會需要汝陽王的力量。


    蕭遙蝶知他所想,很快將事情原委娓娓道來。


    總得來說就是站錯了隊,還不是一般時候站錯了。


    是選皇帝的時候,站錯了隊伍。


    因此,將今朝皇帝得罪死,要不是上一代親王留下點關係,早都全家問斬了。


    雖保住性命,不過前途斷了,家業大不如前,所擁有的自保軍隊,幾乎沒有,除了些許家丁當做養家護院的戰力。


    要不是這樣,她又怎會嫁給一個沒背景的異姓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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