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藥下得太重了,花逸躺在床上兩天都起不來,雲喜看她的眼神閃動著八卦和崇拜的小光芒,活似在說:尊主好生威猛,梁姑娘現在還爬不起來。


    花逸被她那小眼神給惹了,真想跳起來把屋裏的家具臉盆全砸得稀巴爛,無奈體虛無力,連說話都無半分氣勢,隻能躺在床上,心底淚流成河。


    如果說,她上輩子出生在□□是投胎時不小心選了“困難”模式,那如今,這場穿越的模式,必定是“變態困難”。


    這個世界隻有一片大陸(花逸對此表示懷疑,堅信是這個時代生產力不夠,沒能發現茫茫海水之外的新大陸),大陸上有大國,名曰大豐皇朝,武林與朝廷同在,有著互相製衡的微妙關係,各大門派各自劃分自己的勢力範圍,儼然藩王一般。


    在這裏,力量決定一切,以武為尊,這個“武”也和花逸從前的認知有點不一樣,除了招式,更重要是內家真氣,內家真氣可外放,瞬間殺人無數。花逸被人廢了武功,不是說她經脈受損,而是,她體內的真氣被人奪走了。


    內家真氣有兩個來源,一個是自己練功鍛煉而來;另一個來源是從其他人身上得來,譬如花逸,她體內的真氣是她那位沒見過麵的親娘臨死前傳給她的,儼然遇到天上掉餡餅,撿了一個大便宜。


    這傳遞的方式也有兩種,別人自願給你的,那叫主動傳遞。若是別人不肯主動傳給你,你就想要,怎麽辦呢?就搶唄。當人奄奄一息隻剩最後一口氣時,已經不能控製體內真氣,這時,習武之人就可以將對方的真氣強行吸納入自己體內,此所謂被動傳遞,花逸認為這跟吸星大法差不多。


    當然,主動傳遞和被動傳遞是有差別的,主動傳遞至少能將自身真氣傳遞五六成,而被動傳遞這種強取豪奪的方式,人都快死了,加上有可能在之前的打鬥中真氣耗損嚴重,能得到原主一兩成真氣就不錯了。但這也不虧,吸別人的真氣比自己辛辛苦苦練功來得快多了,簡直跟打遊戲開外掛一樣。


    這世上想撿便宜的人多了去,譬如二十年前的某位教主在九霄山山頂殘殺各大門派百餘人,吸取真氣之後成了真正的天下第一,打遍武林無敵手。


    強者容易越來越強,這就跟富人更容易賺大錢是一個道理。不過這種殺人掠奪的方式容易激起公憤,無論是朝廷還是江湖,都明令禁止此類行為。就像那位武功天下第一的教主,據說,他就是滕風遠的親爹滕雷,最後連兒子都沒見到一眼,就落了個被武林人士聯合設陷阱剿滅的下場,


    但有利益的地方,就有人鋌而走險,花逸之所以能穿越過來,就是因為這個身子原來的主人死了,死亡原因就是被宵小之徒惦記上了她體內真氣,一番打鬥之後她還沒等來救援就不負眾望地掛了。


    花逸一直覺得這個世界比充斥著地溝油三聚氰胺的□□更坑爹――你不會武功,那很有可能還沒來得及逃跑被就高手的劍氣不小心炮灰了;你會武功吧,素未相識無冤無仇的人說不定舉起刀就想殺你,原因僅僅是想要你體內的真氣。


    如今的花逸,非常有當炮灰的自覺,不管雲喜端多難喝的藥過來,隻要不是□□,她就往肚子裏灌,喝完了還打兩個嗝。


    春光正好,芳華灼灼,花逸卻不能出招瑤宮,如鳥困籠中,自然覺得憋悶無聊。見同院十四姑娘房門外放著一隻豔麗的蝴蝶風箏,花逸有些眼饞,厚著臉皮跟她借了風箏,帶著雲喜尋了個草木低矮的地方,興致勃勃地玩了起來。


    風箏剛升起來,許是花逸用力過大,一不小心就把手中的線給扯斷了。風箏飄飄搖搖往下掉,落在圍牆之外的一棵樹上,雲喜顯然不知道如何是好,“風箏掉外麵去了。”


    花逸往外走時不出意外地被攔了下來,她跟門口的守衛解釋:“我去把風箏取下來,就在你們眼皮底下。”見守衛不同意,花逸又改口道,“那好,你們去幫我把風箏撿回來。”


    兩個守衛雙目望天,表示這不在他們的職責範圍之內。


    花逸又說了幾句好話,無奈對方油鹽不進。她被困在這四角的天空下本就無聊,連個風箏都放不好,花逸火了,回頭對雲喜道:“給我找個梯子來。”


    雲喜不知她要梯子做何用途,但見她堅持,隻好飛奔去給她尋了一架。花逸把那梯子放在牆邊,順勢爬了上去。


    雲喜見此,忙在下麵叫喚,“姑娘,快下來,出去會被責罰的。”


    “誰說我要出去?”


    花逸爬上圍牆,沒往下跳,直接在圍牆上坐下,雙腳放在外麵晃啊晃的。這自然引起了守衛的注意,兩個守衛正欲拿她,她卻居高臨下得意道:“看好,我沒出去,你們也管不著我。”


    兩個守衛隻管招瑤宮外的事,對於裏麵的事,還真管不著,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隻好勸她:“姑娘,你坐在圍牆上,實在是不雅,還是快些回屋。”


    花逸臉皮厚,才不管這些。


    守衛還是頭一回遇到這麽大膽又無恥的姑娘,暗自揣度這姑娘應該是極得教主寵愛的,不然哪能如此放肆?他們也懶得廢話,隻管看好花逸別跳出來就行。


    遠處樹木挺拔,樓群奇偉龐大,花逸看著新奇,越發不想下去了,不多會倒是聽到有人在嘲笑她,“光天化日,梁姑娘這般敗壞形象,臉皮怕是比穿雲教的圍牆還厚。”


    花逸不生氣,反倒衝著對方笑,“肖護法,我的風箏掉樹上了,能幫個忙撿一下嗎?”


    肖承手中抱著劍,目光掃過那隻風箏,吐了兩個字,“不能。”


    “肖護法滿口禮儀道德,卻是連摘隻風箏這點舉手小忙都不能幫,也算不上行止端正。”花逸拂了拂衣袖,“又何必以五十步笑百步?”


    肖承反駁,“肖某隻做份內之事,遵尊主之命,至於你的東西與肖某無關。”


    “那你堂堂護法,站在這裏和我閑聊難道也是份內事?”花逸佯裝歎氣,“原來穿雲教的人都這麽閑。”


    肖承狠狠瞪她一眼,“梁姑娘不僅是伶牙俐齒,而且還無恥。”


    “肖護法不但長得人模狗樣,而且……”花逸嘴還張著,話卻沒再說出口,一個人影不知從哪裏飄了出來,不過隻是眨眼間,他已經出現在她麵前,站在兩丈開外的大石上,黑色長袍隨風顫動。


    周圍的人連忙作禮,“參加尊主。”


    滕風遠卻看著花逸,聲音依舊涼漠,“看來身體好了。”


    “沒好。”花逸連忙表態,笑話,好了的話她怕他又來折騰自己,叫喚道:“我還病著呐,不好,我頭暈,雲喜,扶我回房。”


    花逸逃也似地從梯子上爬了下去,她著實有些怕滕風遠,一個三年前體內毫無真氣的人,如今躋身高手行列,不知道要殺多少人?再加上他如今性情大變,還有那麽點變態傾向,花逸自然要逃快點。


    肖承看著她從牆頭滑落的聲影,鄙棄道:“她也有今天。”


    滕風遠的目光還落在牆頭上,眸色一如往常幽深清冷。


    傍晚霞光染透一池春水,和風拂過,池中似蕩漾萬千碎金,招瑤宮鶯飛草長,平靜如常,花逸卻嗅到了不一樣的氣息。


    那股氣息從廚房傳出,花逸問雲喜:“廚房是不是換人了?”


    “姑娘,這你都知道?”雲喜投來驚訝的目光,“聽說尊主調了一位手藝特別好的廚子來招瑤宮,那位師傅祖上三代為廚,以前還在宮裏給皇帝做菜。”


    花逸嘖嘖點頭,“不錯,不錯,滕風遠還算有點良心……”


    雲喜忙打斷她,“姑娘,不能直呼尊主名諱。”


    “我說了嗎?”花逸睜著眼睛說瞎話,“我肯定沒有,我說的是尊主對我們這些內人真不錯。”


    時間不早,花逸也覺得餓了,回屋等著品嚐禦膳大廚的手藝。結果晚飯端上來,菜品是不錯,但味道和之前的一樣,花逸就不解了,“這就是三代為廚積澱出來的成果?”


    雲喜含蓄道:“江大廚做的菜隻傳到某些姑娘住處。”


    某些?花逸一追問,明白了,人家隻給受寵的姑娘做飯,至於她,自然是不受寵的。


    花逸就不再肖想大廚的手藝,恰此時,一隊丫環捧著美味佳肴進了院子,直接送到了十一姑娘和十四姑娘屋內,報菜名的丫環吆喝得特別大聲,什麽杏仁佛手、鳳尾魚翅,盤盤碟碟香味陣陣,花逸看著對麵的眼神,就情不自禁幽怨了起來。


    當夜月光灑落一地清輝,花逸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索性爬了起來,鬼鬼祟祟地往廚房走,廚房門鎖了,但窗戶沒有關,她潛了進去,用圍布包了不少金糕卷,再順了半份五香仔鴿,又從窗戶翻了出去。


    有一就有二,翌日晚上花逸再去時,廚房依舊無人,灶頭的鍋裏還擺著三屜大蒸籠,下麵正燒著煤細火慢煨。揭了籠蓋,香氣撲鼻,剁成大塊的熊掌已蒸得軟爛,花逸沒吃過這東西,壯著膽下了手;見砂鍋裏的燕窩還算溫熱,她絲毫不客氣給自己盛了一碗。


    她體內沒了真氣,對周圍環境的感知不若從前,自然不知梁上躺了一個高手,兀自拉過來一張凳子,喝著燕窩啃著熊掌,口中嘖嘖出聲,吃完之後又揭開鍋蓋,麵上滿是糾結,低聲怨歎,“雞為什麽要做整隻呢?下了手會被看出來的。剁成塊多好啊……”


    她隻好撿了幾隻鴨掌、幾個大蝦出來,用筷子把剩下的撥弄平整,以防明早被人看出端倪。等吃飽喝足,她又打包了糕點和涼菜,躡手躡腳地翻窗遁走。


    等她走了,梁上之人才下來,倏忽間出了廚房,暗夜中一身墨色衣袍,一張恐怖圖案的麵具再加上他那飄忽的身法,若有人撞見,恐怕真要叫一聲,“有鬼啊!”


    他繞過藤蘿掩映的雄奇假山,正好和石山上跳下來的一個人遇上,那人也穿了黑色長袍,袖口和袍邊有金色雲紋,麵上一張銀底麵具有黑白圖案。兩人站在一起,身材相似,還真辨不清誰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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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從石山上跳下來的男人慌忙揭了麵具,五官端正但略顯寡淡,他行了一個禮,“參見尊主。”


    滕風遠淡淡瞥了一眼石山小道曲徑之上的春風樓,問起:“那坑是否填了?”


    “填了,花匠正打算種些花草。”


    滕風遠表示滿意,“早些回吧,切勿耽誤習武。”


    對方連忙稱是。


    滕風遠正欲離去,又轉身叫住對方,“路回頭,明早傳話給招瑤宮的廚子,食材都剁碎了做,不要再做整雞整鴨之類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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