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野的舌頭在嘴裏轉了一圈,臉頰微微翕動,吐出兩個字:“去唄。”


    岑至靜了靜,輕聲說:“你已經兩年沒回過湘城了。以前的邀約,你也全都拒了。”


    岑野說:“已經無所謂了。”


    岑至點點頭:“那就這麽定了。”


    岑野轉頭看了眼窗外,深秋的夜,北京星光點點,這裏很幽靜,遠處就是山川和原野。一切都寂靜極了。


    過了一會兒,他轉過頭來,卻發現哥哥也有些出神。察覺到他的目光,兄弟倆對視一眼,岑至終於開口:“我前天加班到半夜,經過你的房間,看到你還沒睡,一直在看那個視頻。我之前也在網上看到過。”


    岑野沒吭聲,忽的笑笑。即便是他的親哥哥,一時也摸不準這個笑容的真正意義。


    可岑至直視著他的雙眼,堅定地說:“小野,有的人,過去就過去了,這兩年不是也挺好的嗎?不要一時衝動,她根本就不適合你。”


    岑野看起來還像是沒什麽表情,目光清淡,神態無謂,他說:“那你覺得誰會適合我?”


    岑至說:“要麽,就找個地位名聲跟你匹配的女明星,談戀愛是互相加成,大家都是功成名就也犯不上互相算計,粉絲也都能勉強接受,將來做娛樂圈夫妻典範結婚了也能繼續共同發展。


    要麽,就找個徹底跟這個圈子沒關係的賢惠優秀的女孩,遇到合適的,就談一談。但對外公布,肯定要等你的事業更上一個台階,甚至功成名就打算退休之後。到時候塵埃落定公布戀情,在大眾眼裏也是一樁佳話。但絕對不能是……她那樣的,以前是你的隊友,又在樂隊解散時人間蒸發消失,算圈內人但是又根本不紅,現在隻能在一家小酒吧駐唱。這些,全都是我們的對手,那些想要把你從高處狠狠拽下來的人,能夠做文章的點。而且你的粉絲也絕對不能接受這樣一個背景太複雜的女人,你信不信她們中的很多人能夠一夜反目?這件事上你千萬不要行差踏錯,會嚴重影響你的事業!”


    岑野沉默了好一會兒,說:“哥,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


    他這麽說,岑至自然覺得弟弟全聽進去了,心放下來。見他露出幾分倦色,岑至起身,囑咐他早點睡,便走了。


    ——


    深秋的湘城,夜裏已有幾分涼意了。許尋笙雖然沒開烤火器,覺得實在太誇張,但還是抱了條毯子,蓋在腿上。她坐在電腦前,查看之前發出快遞的情況。


    到那個“荒野”的訂單時,她停下來。按說發北京,這兩天應該已經到了,可物流記錄顯示還在北京倉耽擱著。想了想,她拿出手機,看到“荒野裏曾有風吹過”的頭像,微微一笑。


    “東西收到沒有?”她問。


    他很快回複:“收到了。”


    許尋笙:“那就好,我看物流記錄還沒有派送,所以來問一下。”


    他卻說:“白天收到的,我不在家,底下的人收到了,還以為是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差點扔掉。”


    許尋笙笑了,回複:“收到就好。”


    他沒再說話,許尋笙也把手機放到一旁。過了一會兒,卻又響了,是他發來張圖片,是兩行鋼筆字,寫在剛從她這裏買的筆記本上。


    “白日依山盡,


    黃河入海流。”


    最簡單的詩句,小學生都學過。許尋笙看那字,寫得還像模像樣的,挺括有力。雖然在她眼裏看來還有諸多不足,但也算得能夠入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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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問:“寫得怎麽樣?”


    許尋笙這時候老師的職業病又有點發作了,慷慨地讚揚道:“不錯!”


    他過了一會兒說:“我練了很久。”


    也不知怎的,這句話讓許尋笙莫名發怔,對方這樣平平淡淡的一句話,卻忽然令她感覺到某種極細微的難以捉摸的情緒,在這夜裏,忽然滋生。


    她說:“哦。”


    他卻又發了個笑臉過來:“給我看看你的字,應該寫的非常好?”


    既然對方不怕獻醜,許尋笙也不扭捏,旁邊正好有筆墨,她研磨了幾下,提筆寫了同樣兩句詩,看了看,還算滿意,拍照發給他。


    那人足足沉默了有一分鍾。


    “你還會寫毛筆字?”


    沒等她回複,又發了句話過來:“也對,你連毛筆都自己做,怎麽不會寫毛筆字?我現在臉已經掉地上了。能不能把剛才發給你的圖刪了?”


    許尋笙又被他逗笑了,不知不覺早已放下鼠標,鍵盤也推到一旁,一手端著熱茶,一手拿著手機,專心致誌和他聊天。


    “你寫字還有點急,以後可以盡量寫的左緊右鬆,上緊下鬆。”


    “依、盡、黃、海、流這幾個字寫得不錯。”


    “反倒是比劃簡單的字,寫得不太好看。再多練練基本筆畫比較好……”


    她耐心地給他指出了毛病,她發一句,他就回一個好字。最後滿滿一屏,都是她發的一句句話,還有他一連串的好。


    最後她說了句:“沒了。”


    他依然是:“好。”


    許尋笙看著手機屏幕,又笑了,他一時也沒有發什麽過來。兩人都“靜”了一會兒,又是他先開口:“以後拜你為師,跟你學寫字。”


    許尋笙搖搖頭,回複:“我哪有本事做你的老師。”她覺得這人既然幹了很多年幕後,音樂造詣必然很深,那天也是一針見血指出她音樂的不足。加之講話又有成年男人的風度詼諧,想必年齡肯定比她大,可能還大不少。說不定都算是她的前輩了。


    他也沒有再繼續拜師話題,而是說:“回頭我可能去湘城出差。”


    許尋笙愣了愣。說實在的,她這輩子沒交過什麽網友,而且這個人,還是在她店裏買東西的顧客。但她又是個落落大方的性子,現在人家提到了,她不說什麽,又覺得太過小氣。索性說:“好,如果來了,我請你吃飯。”


    那頭卻過了一陣子,才回複:“金魚,這是你說的,一言為定。”(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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