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偉從扶手的抽兜裏拿出一包煙,問我們介不介意,我和劉洋都搖了搖頭,剛才一上車我就聞到了一股濃重的煙味兒,可見這人平時癮有多大了。


    他說了聲謝謝,然後便直接抽出一根叼在嘴上,用打火機點燃使勁兒吸了一口。


    “我當然不是單純的求這個,是我媽,她幾年前體檢的時候被查出癌症,好在發現的及時,當時還是癌症初期,做了手術又化療了一段時間,最後就治好了。本來都以為沒事了,但是今年年初我又帶她去做例行體檢,沒想到癌症竟然複發了,並且病灶已經發生了轉移,醫生說她最多活不過三年,眼看這一年都要過去了,我媽情況越來越差,都已經住了好幾回院了。”


    我感覺這種時候我應該安慰他,雖然我和他這才是第一次見麵。我想了半天,覺得實在詞窮,真的不知道說什麽才能撫平他即將失去母親的傷痛,我猶豫了半天還是放棄了,最後決定得跟他實話實說。


    “那個,這種情況,嗯,小鬼兒可能起不到什麽作用。”我有點兒結巴,這無異於是折斷了他最後的一絲希望,讓我覺得自己很殘忍。


    “我知道,但我還是想試試,就算最後不行,起碼我也算盡力了。”張偉又抽了幾口,然後把半截煙屁股用力按進了車載煙灰缸裏。


    我還想再說點兒什麽,可我剛一張嘴就被他搶先開口:“我很愛我媽。”


    這不是廢話嗎,我也愛我媽呀,看到他一個大男人說出這樣直白的愛來,我胳膊上都有點兒起雞皮疙瘩,可顯然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之所以停下來,是因為在他說了這句話以後,嗓子就被更住了。


    他深呼吸了幾下調整氣息,才說:“我和錢斌一樣,都是在城中村長大的,我是家裏唯一的孫子,所以我奶我爺都特別溺愛我,從小我要什麽他們就給我買什麽,還告訴我學習不好沒關係,大不了不上學了,以後家裏的自建房都留給我,我就是靠收租也能養活自己。我爸打小就不怎麽管我,每天出去不是養鴿子就是跟他朋友打牌喝酒,隻有我媽每天都逼著我學習,而且還不讓我跟村上的小孩一起玩兒,說什麽人以群分,她不希望我長大以後還在這個村子裏像我爸一樣無所事事的混日子。”


    他又重新點燃一支煙猛吸了兩口,像是想用尼古丁來平複自己的情緒,可這效果甚微,他聲音仍是更咽著的。


    “我媽這麽做,我爸和我奶奶爺爺都十分反感,他們從來都不覺得自己靠收房租過著逍遙日子有什麽是一件丟人的事情,反倒怪我媽事兒多,矯情。我小時候不懂事,也覺得我爸他們是對的,還為此疏離我媽,覺得她不愛我。可是我媽卻沒有放棄我,跟他們大吵大鬧,我記得我小時候,我爸不止一次對我媽動手,把我媽打的鼻青臉腫的。我媽每次挨完打都會指著她的傷跟我說,我要是不好好學習脫離這個環境的話,以後我也會成為跟我爸一樣的人。”


    我點點頭,張偉母親的想法我十分認同,雖然我並不覺得人一定非得靠學習才能改變自己的人生軌跡,但如果你從小就培養一個人說不勞而獲是美德的話,那這個人在接受這個邏輯的時候就已經廢了。


    我沒有打斷他,隻安靜聽著。


    “後來我媽受不了了,就和我爸離了婚,把我帶出了村子,我們母子倆從那以後就相依為命。我奶奶爺爺一開始,隔三差五就上我們的出租屋來鬧,想要把我領回去,可我媽說什麽也不答應,而且還對我越發嚴厲。我爸他們為了逼我媽一分錢都不給她,我媽就自己在外麵打了好幾份零工賺錢養我,還給我請家教,最後硬是供我上了大學。之後我們村傳出了要拆遷的消息,我奶奶爺爺又來找我媽,求她為了我和我爸複婚,我媽猶豫了好長時間最後還是妥協了,可剛搬回去沒幾天就查出了卵巢癌。”


    張偉的眼角已經濕潤了,我抽了張紙巾遞給他,讓他想哭就哭出來。


    “我媽是因為我才累病了的,我現在雖然有錢,但是卻治不好她的病,我特麽真是......”


    說到這兒,張偉情緒已經瀕臨崩潰,他手用力地捶打著方向盤,臉上盡是無助和絕望。  “你就幫幫他吧,說不定還有用呢?”劉洋竟然開口了,而且還是在幫張偉說話,我回頭看了她一眼,見她眼睛裏滿是對張偉遭遇的憐憫。


    和她一樣,在這個即將失去母親的人麵前,我一句拒絕的話都說不出來。


    其實我心裏幾乎可以肯定,張偉想求的願望根本就不可能實現,不然的話要醫生還有什麽用呢?但是我還是不忍心做那根壓死他的最後一根稻草。於是歎了口氣,告訴他我這次過去會幫他問問,如果有戲,可能還需要他自己跑一趟t國。


    之前有好幾次,我的身體都因為那種很邪的陰物出現了十分奇怪的反應,不光大偉,就連p雄都不明白這反應究竟是從何而來,這點讓我感到十分害怕。所以陰牌還好說,像小鬼兒這類的供奉物我是堅決不想再去接觸的,所以如果張偉確定要請的話,也隻能讓他親自去請了。


    說話間我們就已經到達了機場,我謝過張偉,和劉洋一起走進了出發大廳。


    大偉說是會晚點到,可他到的卻還是比我們早了些,一碰麵就給我遞來一遝出團資料,我找到名單表,掃了眼上麵的客人,十八位,都是些小年輕,年紀最大的也沒超過三十五歲,而且算上劉洋隻有三個女的,我有點兒驚奇,問大偉怎麽男女那麽不均呢?


    大偉指著名單上前十一位客人,說這幾個人是一起的,好像是什麽說唱社團的歌手,後麵除了劉洋以外的那倆女的,是跟另外兩個男的一家子,應該是剛結婚去度蜜月,還有兩個,一個就是大偉,另一個男的說是門市送過來的散客。


    “這種團跟整團一樣比較好帶,這次過去主要是為了解決劉洋的事,到時候難免要脫團幾天,客人要是拚得太散,到時候導遊一個人也不好招呼。”


    我沒說話,隻是看著名單上的最後一個客人發呆,這個人讓我不由又想到了那位奇葩單身客鍾先生,自打他回來以後我們倆就沒有再聯係過,也不知道他現在過得怎麽樣,還有沒有撐起奇怪的帳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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