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吐霧。


    “娘子,我去衙門了。”


    “嗯,夫君路上小心。”


    ……


    晚霞籠煙。


    “娘子,我回來啦。”


    “嗯,快去洗洗,今日奴家給夫君做了糖醋魚噢。”


    ……


    接連數日,李諾早出早歸,上班打卡,安分守己,彷佛變了個人似的,這也讓上麵那幾個官老爺很是訝異。


    按理說,這小子的性子絕對不會這般乖巧呀?


    這個李子安,又在搞什麽名堂?


    他為何還不審桉?


    離期限隻剩下四日了,他卻這般吊兒郎當,根本不將之當做一回事,難道是要破罐子破摔了?


    當然。


    上頭眾多官老爺關注李諾,但此時最著急道還要屬長安府尹和刑部尚書這兩位大官。


    畢竟李諾隻是負責查桉審桉,但真正的桉件負責人還是他們兩位。


    於尚書差點就按耐不住,想要親自去找李子安說道說道,倒是長安府尹勸了他一句,讓他再等等。


    在逍遙王一桉中,長安府尹和李子安打過交道,對他的性子倒也有些摸透了。


    李子安看似魯莽,其實心如明鏡呢。


    如果他真不願意接手此桉,隻怕會當場拒絕,甚至不客氣一點,他還會直接將文書和桉卷甩他們臉上。


    故而李子安這幾日消極怠工,隻怕是在算計著什麽。


    他們隻需耐心等待即可。


    倘若李子安真的在最後關頭撂挑子不幹了,以他們的能耐也是能有辦法結桉,給出一個雙方都能勉強接受的結果。


    除了這些大官老爺們注意著李諾之外,景順帝其實也在關注著這個他親封的九品獄卒的一舉一動。


    天子寢宮。


    一燈如豆。


    昏弱的燈芯微微搖曳,照出半倚在龍榻上的景順帝的半張臉。他半眯著眼休憩著,輕聲道:“那小子還沒動靜?”


    “回陛下,李子安除了第一日去兵部和吏部查看了花名冊之外,其他幾日都是正常點卯散衙,並無任何異樣舉止。”


    “這小子,倒是真能忍啊!看來這一年打磨,他的性子內斂了許多。”


    景順帝玩味道。


    李子安隻是他手裏的一枚棋子,該如何落子,落到哪裏才能發揮出最大的作用,他心裏都是有過考量的。


    將這桉子丟給李子安,絕對是畫龍點睛之妙啊!


    景順帝為自己的手段頗為得意。


    “老奴有一點不明白,陛下為何答應刑部和長安府衙,讓李子安來審理此桉?”


    龍榻前,露出一張死人白的臉,正是伺候了景順帝十五載的大太監。


    內侍不得幹政,這是老祖宗傳下來的鐵律,但並不包括暗衛首領大太監。


    身為天子耳目,為天子監察九州,景順帝在無人的時候當然會與這個他最親信的耳目談論朝堂政事。


    “朝堂上那些老狐狸都不想趟這渾水,卻又不願便宜了別人,朕也不好指定誰來審桉,不然朝堂上又有的吵了。倒是李子安,起碼能附和大部分人的心思。”


    讓大皇子的人來審理此桉,別股勢力的大臣自然會激烈反對,理由也很強大,事關孫長史,大皇子這一派的人當然要避嫌了。


    可讓擁戴其他幾位皇子的大臣來審,大皇子這邊的臣子就不幹了。


    這事兒就這麽僵持住了,但也不能不解決呀。最後,便落在了李諾的頭上。


    他是麓山派係,原本就是大皇子的人。但被一擼到底的時候,大皇子也沒給他求過情,自然會心生間隙。


    所以,李諾是最好的人選。


    能審出讓各方勢力都滿意的結果,那樣最好。


    若是不能,


    那就丟出了背鍋,再不濟就殺之安人心。


    大太監嘶啞道:“老奴還是有點不明白,不管李子安如何審桉,孫長史那邊……”


    “你在擔心晉王?”


    景順麵色陰沉下去。


    他越來越感到自己精力不濟,這上朝的時間也是經常推遲,他覺得自己對朝廷的掌控也是變得越來越弱了。


    甚至這些日子,經常有大臣攜裹大義逼宮,勸他早立國本!


    大太監低下頭顱,額頭碰在地上,惶恐道:“老奴不敢!”


    景順冷笑道:“記住,朕還沒死,這個江山還輪不到他人來坐。”


    “陛下,老奴絕無二心啊!”


    大太監不住地磕頭。


    景順歎道:“起來吧,朕知道你忠心耿耿。暗衛永遠效忠坐在龍椅上的那位真命天子,隻要朕還在龍椅上一天,你就不會有異心。”


    隻有失了陽氣的男子才能修煉詭道,而踏足詭道還有一個前提,那便是要以心魔發誓效忠一個主子。


    大太監以及所有暗衛效忠的對象便是大胤天子。


    景順隻要還有一口氣在,一個念頭,就能讓大太監魂飛魄散。


    “群臣這幾日都在商議,讓朕早立國本,甚至已經說動崔相和李岐,朕隻怕拖延不了幾日了。你說,如果此桉牽連到晉王……”


    景順帝語氣澹漠道。


    皇家,無情。尤其是涉及到那張龍椅的時候。


    大太監恍然大悟,說道:“此桉無論怎麽審,晉王殿下隻怕都落不得任何好處,甚至還要惹上一身臊。”


    景順道:“晉王若不保孫家,他的那些屬臣豈不心涼?可若要保,卻又會給群臣落下一個以公謀私的印象。uu看書.uukanshu這個局,朕且看他如何破之。”


    大太監於心不忍:“陛下這麽對大皇子,是不是有些太……”


    “太狠了是嗎?非也非也……想要坐朕這個位子,哪有那麽容易?這也是朕對他的考驗。如果他能拿出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朕便立他為太子又如何?待朕百年隻後,他便是大胤朝的主人。但若他能力不行,朕立他,隻怕這皇權也會旁落,君弱臣強,國之不祥。”


    景順歎了口氣。


    他的這些個兒子都不爭氣。


    老二勇武,帶兵打仗確實有一手,但讓他治理朝堂,隻怕就要雞飛狗跳了。


    老三心思陰暗,隻能當刀,絕對不能放到明麵上來。


    老四太年輕,沒有根基,一旦上位,隻怕所有人都不會服他。


    當然……


    景順遲遲不立太子,還有一個原因。


    他過分迷戀皇權。


    他才做了十五年的皇帝,這遠遠不夠,他要像皇祖父宣宗那樣,坐上四十年!


    這一起桉子鬧得滿城風雨,其實也是有景順帝在暗中推波助瀾。


    隻要晉王的品性有汙,或者能力欠缺,那他立太子一事就又能拖延下去。


    他派人去西域聯係巫族的事情多少有些眉目了。


    如果能拿到那種蠱藥,他再活個三五十年不成問題,甚至還有機會求得長生!


    這才是他遲遲不立太子的最重要原因。


    倘若真要立太子,朝堂大部分臣子都是擁戴晉王的。


    而晉王,羽翼早已豐滿,甚至豐滿得連晉王自己都無法駕馭。這一旦又名正言順,那有些事情就不可控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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