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大學士卻比左侍郎看得更遠,他意味深長笑道:“可陛下卻將李子安調入刑部任職,這足以說明陛下還是看重此子的。”


    “不妥,還是不妥!”


    左侍郎搖頭。


    杜晏又道:“李子安可是簡玉衍的高徒。”


    左侍郎出言反駁:“那又如何?盧枝山還是你之高徒呢!”


    杜晏看了公主一眼:“可惜盧枝山心性有些不定。我看不如王瑾丞吧。模樣、才華、身份都是一等一的,與公主倒也算是良配。”


    “兩位大人,莫要爭論了。還是審閱詩文吧……”


    慶陽哭笑不得。


    這兩老頭,怎麽比她這個當事人還要激動。


    是她選婿,又不是這兩老頭找兒媳。


    這都哪跟哪呢!


    時間流逝,離規定時間所剩無幾。


    場上眾人基本上都已交卷,此時也都在議論著誰誰寫的妙,誰誰誰發揮失常,有失水準。


    一宮女舉著一詩文,從站席走來。


    左侍郎拿來一看,眼前頓時一亮:“此首極佳,有魁首之姿!”


    杜晏心動,接過一看,也是大聲稱讚,不過隨後看到署名,麵色一凝,震愕道:“此詩乃是智清所作?不知是哪個智清?”


    《天阿降臨》


    左侍郎目瞪口呆。


    剛才隻顧著看詩,卻沒注意到署名。


    智清?


    不會是那個密宗喇嘛吧?


    公主設宴擇婿,一個破和尚來幹嗎?


    這不是膈應人嘛!


    宮女指了指站席那邊。


    杜晏眯了眯眼,眸中閃過一絲寒芒。


    果然。


    一個頭戴蓑笠的男子混跡在人群中。


    這個智清早不現身,晚不現身,偏偏這個時候出現,這是要鬧事?


    慶陽倒是不嫌事情大。


    她饒有興致地順眼觀去。


    智清當然察覺到有人在打量他。


    他倒也不懼,直接摘下鬥笠,露出好大一顆光頭腦袋,對著公主一行人笑了笑。


    而智清解開偽裝後,也是立刻引起了身旁眾人的驚呼!


    “臥槽!怎麽有個和尚混進來了?”


    “咦,還真的是大和尚?搞什麽呢,和尚也想當駙馬?不怕佛祖一巴掌拍死他嗎?”


    “哎呀,這不是智清和尚嗎?”


    “哪個智清?相國寺弟子?”


    “什麽相國寺!密宗的智清喇嘛啊,昨日擺擂台挑戰天下英傑,卻被李子安揍得跪地求饒的那個智清啊!”


    “哦,原來是他啊。臉皮真厚,還敢來!”


    眾人議論紛紛。


    智清不喜不悲,作了個佛揖:“阿彌陀佛,貧僧智清,見過諸位施主。”


    說完。


    他腳下一點,整個人騰空而起,直接飛落到百席上,然後對杜晏大學士道:“杜大人,不知貧僧這首詩可入得了你之法眼!”


    將軍!


    杜晏麵容凝滯。


    他沒想到,密宗喇嘛昨日被狠狠修理了一頓,卻還賊心不死,想要搞事情啊!


    “智清,你待如何!”


    左侍郎咬牙切齒道。


    昨日若非李子安力挽狂瀾,估摸著他就要被推出來背黑鍋了。所以他對這個智清喇嘛可厭惡著呢。


    智清澹然道:“貧僧自然也是來參加文宴的。公主殿下不是說天下人皆可來以文會友嗎?貧僧今年剛好而立之年,並未超齡。杜大人,這第二輪時間差不多到了吧,為何還不宣布結果?”


    杜晏有些詫異。


    三十歲的四品禪師?


    這可不得了!


    不過轉眼一想也釋然了。


    密宗可不是小門小派,智清又是密宗的當代天下行走,有這修為,並不奇怪。


    但是!


    讓一個和尚力壓一眾士子奪得這一輪的魁首,


    那豈不是太打他們的臉了嗎?


    可是杜晏一圈觀之,眾士子雖麵露憤恨,卻每一人敢挺身而出……


    “咳咳……等等,我的還沒交呢,時間剛剛好。”


    就在這難堪的關鍵時刻,李諾拿著寫著狂草的詩文交了上去。


    而最後一柱檀香剛好在這一刻燃盡。


    這時間扣得還真是嚴絲合縫。


    李諾正愁著如何才能一鳴驚人呢,卻沒想到這個智清這麽配合,忽地一下跳出來給他打臉。


    那就別怪他客氣了!


    更何況,人族的文宴,哪能容許方外和尚上跳下竄?


    他雖不知智清和尚怎會作出此等佳作,但這囂張的氣焰一定要打壓下去。


    還有,他可是記得昨日這智清不老實,請了菩薩意誌坐鎮最後一關,若非他肚子裏有貨,早就被陰了!


    他的肚量可撐不了船。


    杜晏接過詩詞,看過後,哈哈大笑:“老夫現在宣布,這一輪奪得頭籌的是李子安。”


    “啊?又是李子安?杜大人,快快念出來,也好讓我等欣賞之。”


    “嘿嘿,李子安大才也!”


    杜晏卻有些惋惜地看著李諾:“子安,你真的無誌於廟堂之上,想回去做個鋤田翁?”


    李諾裝模作樣歎道:“大人有所不知,我這心累了。”


    “你呀,uu看書.uukanshu才二十出頭,怎整得如一老叟一般,也罷,人各有誌……”


    杜晏大笑,隨即念誦起來――


    “桃花塢裏桃花庵,桃花庵裏桃花仙。”


    “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


    ……


    這首明代唐伯虎的詩作,倒也十分貼切杜晏大學士的心意。


    他本也無誌於朝堂,隻是天子再三招他進京做這個禮部尚書,他實乃難以推卻,這才接旨。


    ……


    “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世人看不穿!”


    “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


    他和簡玉衍鬥了幾十年,甚至都成了儒林的笑歎,但那又如何?


    那些愚昧之人焉能何看穿他和簡玉衍的心思?


    那個女人……


    那個讓他們牽腸掛肚的女人……


    若他倆不鬥,那個女人便會徹底在他們的記憶中消失。


    他們如何能夠!


    他們隻求,渝州城的那個老家夥,能夠守護好他們心愛的女人的墳墓……


    而場上,此詩一出,眾人皆驚!


    智清深深動容。


    他雖修佛,但儒學造詣亦是不差,卻沒想到,精心準備好的一場大戲,卻又讓李子安給攪和了。


    好氣啊!


    這個李子安,難道是佛祖故意派來磨礪他的嗎?


    忽然間,智清心頭浮現起一絲無力感。


    人群中,一個看似很低調的男子看著智清竟然沒奪第一,也隻能歎了口氣。


    王爺的精心布局,竟然功虧一簣!


    雖然還有第三輪,但希望渺茫啊。依前兩輪的表現,這個李子安確實是才壓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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