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酒桌上,人多嘴雜,不方便詢問此事,故而等散席後,李諾便尋了個機會重新折返。


    然而,還未等李諾進入正題問個明白時,這個劉湘君的一番言語卻讓他心底感受到了一絲詫異。


    劉湘君楚楚可憐道:“奴家自然是認得李公子的……”


    一個風塵女子能認識他,無非就隻有一種可能……


    可是記憶中,他在長安求學的十幾年時間裏,基本上都呆在麓山學院,即便休沐也極少外出。


    至於那種煙花風流之地,別說夜宿了,連經過門口的機會都是少之又少。


    可以說,那個時候的他就是一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的刻苦書生,不然也不會不知道大名鼎鼎的金風樓了。


    所以。


    這個劉湘君怎麽可能認識他?


    可觀此女的表情,又不似在撒謊。


    “我雖無過目不忘的本領,但自詡記憶還算不差,酒桌上應該是你我第一次相見吧?在這之前,你又是如何認識我的?”


    李諾眸中閃過一絲寒芒,盯著劉湘君的眼睛問道。


    倘若這個女子有一丁點兒不老實,甚至是故意戲耍她……他定不會客氣,北月飛槐出麵都救不了她!


    劉湘君可不知道,眼前這個李公子霎那間動了殺心。她從鬼門關逛了一圈回來。


    她眸中流露著複雜的神情,歎道:“李公子,您可還記得紫鳶……”


    “你認識紫鳶姑娘?”


    李諾心中蕩起一絲漣漪,微微失聲道。


    劉湘君的這個回答,還真是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千算萬算,還真沒有算到這一點。


    倒也不是他愚笨,實在是風馬牛不相及……


    咦。


    好像……


    紫鳶是青樓女子,此女是教司坊女子,兩人很早前就認識,倒也說得過去……


    劉湘君見李諾有些愣神,抿嘴笑道:“奴家與紫鳶可是手帕交,好姐妹!李公子倒是風流,隻是可憐我那姐妹,一心癡情於公子,可公子惹了風流債後卻成親了,再也未踏入醉月居半步,我那姐妹日日以淚洗麵……”


    被一個女人這麽埋汰,饒是臉皮厚如城牆的李諾此時臉上也是稍顯尬意。


    咦!


    不對!


    李諾瞬間緩過神來。


    紫鳶絕非青樓女子那般簡單!


    她可是要害四皇子!


    這事兒,劉湘君可曾知曉?


    會不會也參與其中?


    想到此處,李諾心中殺意突然綻顯。


    劉湘君左右不過一普通女子,哪能承受得住李諾這番血煞氣勢。


    她麵色慘白,呼吸困難,眸中閃過一絲驚恐。


    李諾見狀,收斂了氣勢,冷冷道:“你倒是好有心機!北月飛槐對你有情意,你應該知曉吧?”


    沒了壓迫,劉湘君大口大口喘氣。


    她算是怕了。


    眼前這個男人,喜怒無常,可不是她能隨意拿捏掌握的,需得小心翼翼伺候著才行。


    她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笑容,回道:“北月公子對奴家的情意,奴家又豈會不知。奴家隻是一個不詳的女人,又豈能耽誤北月公子的大好前途。”


    “以北月的實力,將你從教坊司弄出來應該不難……你雖入不了北月家族門第,但讓北月兄來一出金屋藏嬌也不是什麽難事,難道你從未念想過?”


    李諾直指人心道。


    劉湘君雖有心機,但如何是李諾的對手。她麵色泛白道:“什麽都瞞不過李公子,奴家確實有這個打算,隻是……奴家對北月公子也確實有好感,所以一直猶豫不定。”


    李諾倒也明白劉湘君的意思。


    如果情愛中參雜了太多的利益,那就變質不純了。


    “此事暫且不提。我來問你,劉一刀是你什麽人?”


    李諾眯了眯眼,問道。


    劉湘君果然麵色一變,驚愕道:“公子,你從何得知此名……”


    其實葉長卿一案塵封已久,甚至眾多留下的印記都早已被抹去,唯有記載著當時詳情的案卷冰冷地躺在刑部案房裏。


    這是景順帝當年身為皇子時做得最不地道的一件事,等坐上龍座之後,他自然要將此事的影響減至最低。


    十五年來,絕大部分人都忘記了此案,即便記得,也都假裝忘得一幹二淨。


    曆史便如一個小媳婦,勝利者可以隨便打扮。


    若非李諾查詢了案卷,怕也不知道葉長卿一案中,竟牽連了那麽多人……


    其實葉長卿還算好的,因為官大,又是文官,所以也隻是被判了個流放邊陲。


    而劉一刀這類品級不高的武官,那就是被抄家問斬。


    劉湘君對皇帝的恨意,是十分明顯的!


    那時,她九歲,早已懂事了!


    不過這個恨意,她是深深埋在了心底,她怕一旦表現出來,會遭來殺身之禍。


    她要留著有用之身,為父母報仇!


    李諾看著劉湘君的這番表情,便知自己沒有猜錯。


    那麽問題來了!


    劉湘君和紫鳶認識?


    難道紫鳶也是……葉長卿一案中被牽連的官員之後?


    所以,她才想著要殺死四皇子,也好讓皇帝有刻骨銘心之痛?


    這個動機倒是很足,隻是真會是如此麽?


    李諾心裏產生了很大的疑問:“你說和紫鳶是手帕交?那你可知紫鳶的真正姓名?”


    劉湘君輕搖螓首:“當年我與紫鳶一起進了教司坊,隻是沒過半年,她便被人疏通關係贖了出來,我也是近幾年收到她的信才知曉她去了江南,還當上了花魁,有了‘紫鳶’這個藝名。這些年裏,奴家與她也都是憑書信往來,卻從未再見過。奴家隻知曉她小名叫‘小葉子’……”


    李諾凝思道:“你父親當年可有留下什麽東西?”


    劉湘君眼中露出一絲恨意,慘笑道:“都被抄家了,還能留下什麽?父親那一晚自盡,便是想著能保全我們,結果還是沒能成……他的死,沒有換來朝廷的任何憐憫。”


    “你恨朝廷?”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不恨皇帝,我恨的妖族!”


    李諾不知劉湘君這話是真是假,權當它是真的吧……


    畢竟,一切罪魁禍首,確實是妖族。


    人、妖,自古就不兩立。


    和談?


    做夢!


    那隻是緩兵之計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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