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我加重語氣。
“除非你病好,不然我是不會離開你半步。”他的聲音依然是溫溫柔柔,卻是不可撼動的強勢。
我甩上門,不再理他,徑自躺倒沙發上。
他走進來卻是左看看右看看,歎道,“我愛的女人品味果然不錯,屋子不大,但布置的很溫馨。”
他在房內四處晃悠了一圈後,蹲到我身前,伸手觸上我的額頭,說,“總算是退燒了。”
我白她一眼,轉過身,背對著他。
“你先休息吧。”他坐在我旁邊,撫摸著我的發絲。
寂靜中,他好像在的翻找著什麽。我也懶得去管,漸漸地,我沉入了夢鄉。
我被一陣撲鼻的香氣勾的醒來。睜眼看去,顧燁已經將兩碗粥和幾碟點心端上桌。他看到我,笑道,“醒了?餓了吧,來,吃點東西。”
他走到我身邊,作勢就要抱起我,我揮開他的手,冷冷道,“我吃不下。你走吧。”
“你晚上一直沒吃東西,那怎麽行。”他依然是溫溫柔柔的笑著。
“我說了,我怎麽樣,不需要你管!”我驀然低吼,不知道為什麽,越是看到他若無其事的笑臉,我越是說不出的暴躁。“顧燁,你根本不需要出現在我的生活中,沒有你我一樣能過的好好地!”
“可是我不好。”他笑了下,神情有些蕭索。“沒有你,我過的很不好。我每天都在計算著,還有多久可以見到你。”
“你跟我說這些沒有意義了。現在的我,根本不會考慮你!我已經不喜歡你了!你以為,我會一直呆在原地等你嗎?怎麽可能!”我冷笑,“你未免也把人生想的太兒戲了!”
“我沒有想的兒戲。我很認真,所以,無論遇到什麽,我都很堅定。由始至終,我從來沒有改變過自己的想法。”他抬起頭,看向我,眼底有些濕潤,低聲道,“就算你已經不需要我了,也讓我呆在你身邊吧。當是施舍也好,同情也好,隻要能讓我陪著你。”
他上前幾步,將我抱住。我掙紮著,他的懷抱愈發緊了些,語氣卻溫柔的令人心碎,“雖然我們分開了三年,但我從沒有停止過想你。每一天,你都在我的腦海裏那麽鮮明。現在終於能夠看到你了,你叫我怎麽走開?”
我抬起頭看他,眼淚不知何時湧了滿眶,甚至滾落而下。
“其實我一直很歉疚,在那三年裏,每當很想見你卻又無法見你的時候,我就會回想起我們的曾經。我發現我實在很蠢。我一直以為自己對你很好,再回首卻發現很不堪。我總對你發脾氣,稍有不高興就對你亂吼亂叫,根本沒有考慮你的感受……我那時候就想,再見到你時,我一定不會再說你一句重話。你是我的老婆,是我這輩子最愛的人,我不會再對你有什麽要求,隻要你能讓我對你好,滿足你,這就夠了。”
“你不用把話說的這麽好聽!”我哽咽著喉嚨,猛地將他推開,“男人都是這樣,說的永遠比做的好聽!”
“你可以不聽我說,隻要讓我陪在你身邊。”他一瞬不瞬的看著我,眼神專注而溫柔,伸手拭去我臉頰的淚。
“你走吧,我想一個人呆著。”我語氣冰冷的下了逐客令。
他不說話,卻也一動不動。
“我的感冒已經好了,不需要人照顧了。你可以離開了。”我再一次重申。
“好吧。”他無奈的輕歎一口氣,“我們明天見。”
“我會想你的。”走出門口時,他又回頭說,“我一直一直在想你。”說完,他離開了。原本身形高大的他,在那瞬間,仿佛灰暗矮小了很多,腳步就像是年邁無力的老人。
我跌坐在椅子上,愣愣的發呆。良久,我開始吃他為我準備的東西,眼淚卻大顆大顆的砸進碗裏,吃了滿腹的鹹澀。
顧燁……顧燁……你為什麽要出現……
為什麽要讓我發現自己這麽脆弱,這麽不堪一擊……
幾天後,我突然收到了一條意外的短信。隻有一句簡單的話,甜甜,我想見你。然後是時間地點,落款是,陸寄希。這個幾乎已經徹底淡出我大腦的人。
幽靜的包廂。燈影在頭頂轉動,投射出花瓣狀的五彩斑斕。偌大的空間內悄無聲息。頂端的冷氣口不斷吹出冷風,吹到身上,涼至心底。
對麵沙發上的男人,一臉閑適,修長的手指捏握著水晶杯,悠然啜飲。當殷紅的液體滑進嘴角,我看到他眼中深藏的陰戾。旋轉的光影,星星點點落入他深邃的瞳孔中,依然是落滿整個星空般璀璨,卻不再明澈。
他放下酒杯,看向我,“你還好嗎?”
我點頭,笑了笑,“挺好的。你呢?”
“我也挺好。”他淺淺一笑,傾過身,靠近我,說,“再次看到你,真的有種恍然如夢的感覺。”
他的目光如水溫柔,拂過我的臉龐,“我總是在想,當初我為什麽會喜歡上你呢。因為你是顧燁的女朋友?還是因為你總是在我最脆弱的時候出現……”
“我覺得,你沒有喜歡過我。那時的好感,是因為你寂寞了,需要朋友吧。”我微笑看他,“一直以來,我都認為我們是朋友。”
“寂寞……”他細細咀嚼這兩個字,忽而,悵然低笑,“是啊,我挺寂寞的。在其他人可以肆意揮霍青春的時候,我卻為了錢,幹一些自己都覺得惡心至極的事……沒有人可以訴說,沒有人可以理解……恨透了這個世界,卻又對它無可奈何……隻能一步步的深陷,沉淪……”
“那些都已經過去了。”我低聲說,“不要將自己困在陰影中。你現在……不是挺好嗎?”
他用帶笑的眼睛看著我,說,“甜甜願意幫我一個忙嗎?”
“怎麽?”我詫異道。他還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我需要你的幫助。希望,你不會怪我。”他的話剛落音,包廂的門突然被推開,顧燁大步衝入。他拉起我,將我抱入懷中,一臉警惕的看著陸寄希,“你想幹什麽?”
“來了。”他頭也不抬,淡淡道,“挺準時。”
“我沒空跟你閑聊。有事找我律師談。”顧燁冷冷道,攬著我就要走人。
“哈哈……”他突地笑起來,“大少爺還是這麽有架子啊!”
門外突然進來了五六個男人,將我們團團圍住。陸寄希站起身,冰冷的雙目直射顧燁,“我的目的不是你。”
顧燁眼神驀然冷沉,“我媽?”
陸寄希笑道,“她倒是越老越謹慎了。所以,隻有借用下你這寶貝兒子。”
顧燁冷笑,“你對付皇朝我很清楚,你有什麽後台我也清楚,我之所以將皇朝轉手不是怕了你,隻不過,我也不喜歡那個地方。你想要報複也該適可而止了,我不會一忍再忍。”
“是嗎?”陸寄希眼神清冷而犀利,“那我倒看看,你又能怎麽樣。”那幾個西裝男突地朝顧燁撲來,我嚇得失聲驚叫,顧燁以一敵眾,即使頑強抵抗,最後還是被扣押住。他狠狠盯著陸寄希,“你別傷害甜甜!就算我們顧家有對不起你的地方,那也跟甜甜無關!”
陸寄希走進他,搜出他身上的手機,然後扣住他的臉龐,冷笑,“這種話,不需要你來說。把他帶走!”
“你要幹什麽,陸寄希!你這是犯法的!”我衝到陸寄希跟前,拉拽著他,“你是不是瘋了!你到底想幹什麽!你快放了顧燁!”
“田又甜!”他驀地低喝,拉下我的手,緊緊攥住,盯著我道,“如果你被束縛的不得呼吸!如果你被羞辱到尊嚴全無!如果你被折磨的生不如死!如果你要忍受所有人的謾罵!如果,你眼睜睜的看著你媽死在眼前!如果連你僅剩的親人都無法理解你!我問你,你能放下一切好好生活嗎?!我問你,這一切你都能忍受嗎?!!不要指責我,在我的人生被毀滅的那一刻起,我就隻為報複而活!傷害過我的人,我全都要他加倍償還!!”
我怔怔的看著他,所有的話都被堵在喉腔間。他眼中仇恨的怒火那麽強烈,似要焚燒一切……
“所以,你就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我嗎?當初,你為了得到自由,與顧燁媽媽協議,拆散我跟顧燁,假裝喜歡我,靠近我。現在,你又為了顧燁那個籌碼,利用我將他引來。你覺得這個世界傷害了你,所以,你也要傷害一直把你當朋友的我嗎?你的行為,又正確了嗎?”我恨恨的看著他,冷聲道,“我知道你有很多憤怒,很多不滿,可是,你沒有權利因此利用我,傷害我在乎的人!我告訴你,如果顧燁有什麽意外,除非你把我也給弄死,不然,我更會加不擇手段的報複你!”
他笑了笑,滿臉無謂的說,“你覺得我還會在乎嗎?我又有什麽可以在乎的?甚至是這條命……”
他用在顧燁那兒拿來的手機,發出了一條短信,眼神冰冷,唇角的笑更冷,“為了她的寶貝兒子,她一定會赴約。”
他又搜去了我身上的手機,命令幾個人將我帶到一間房內,將我強行禁閉。一夜無眠,我在房內走來走去,卻想不出任何辦法。顧燁現在怎麽樣?他說了他的目的不是顧燁,應該不會傷害他吧?
第二天,陸寄希來找我了。他的眼神裏有著決絕與快意。他帶著我走出,說,“如果你還想看到顧燁,就安分點。”我原本想要大叫,收住了。他把我帶到一輛車上,命人將我的雙手反綁在身後,又封住了我的嘴巴。“隻是帶你看場戲。你旁觀就好。”
車子在一處郊外停下。我看到四處還停了幾輛車。片刻後,顧燁被四五個男人壓著出來。
陸寄希看看表,說,“時間到了。”
就在此時,後麵響起巨大的引擎聲。狂飆的蘭博基尼停下,我由車窗往外看去,顧燁的媽媽走下車,氣勢凜然道,“我來了。不要傷害我兒子。”
陸寄希走下車,當他掏出一把槍時,我幾乎停止了呼吸。如果不是被封著嘴巴,我會驚恐的大叫。他的槍指著顧燁,冷笑道,“一命償一命。你兒子的命,還是你的命,你選。”
“陸寄希,我當年對你手下留情,你就這樣報答我麽?”顧燁的媽媽低斥道。
“手下留情?原來那樣叫手下留情,我是不是該感謝你呢?”陸寄希的語氣愈發冷了,甚至笑出聲來。他扣下扳機,睥睨她,“怎麽樣?選你還是你兒子?”
“既然這是我們之間的事,與顧燁無關。你盡管衝著我來。”她踏步上前,“陸寄希,殺人是要償命的,你可想好了!”
“是啊,我們殺人要償命,你逼死人卻依然可以逍遙快活!”他冷笑,將手中的槍對準了她,眼神殘忍而冷清。
就在他要動手的那一刻,我不知道顧燁是怎麽突破那群押著他的人,他突然就衝了出來,朝他媽跑去,隨著一聲槍響,他身體停滯,倒下了……
我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這一幕……甚至當他的身體緩緩倒下,當鮮血飛濺半空,我依然無法相信那是真的……
後方突然出現很多警察,陸寄希在瞬間又朝顧燁媽媽開槍,然後迅速上車,車子狂飆而出。我卻像是傻了般,忘卻了一切反應,隻是呆呆的扭頭看向看去……很多人圍著顧燁的身體手忙腳亂……依稀看到他被抬上車……那一切都被玻璃窗隔絕著,仿佛是一場無聲的電影……好假……這一切都好假……可是,為什麽會有那麽多眼淚湧出,快要將視線淹沒……
當狂飆的車子猛然停下時,已經被警車包圍。
我被警察帶去警局做筆錄,渾渾噩噩中自己都不知道說了什麽,我隻是不斷的回想之前的那個場景,它到底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
當我終於能夠衝去醫院時,那麽多守著的人,讓我明白,原來這是事實……
顧燁已經由急診室中被退出,子彈被順利取出,但他仍在昏迷中。而她媽媽,僥幸隻是擦傷。
顧燁的媽媽在病床上失聲痛哭,“是我害了我兒子……是我害了他……我害死了我兒子……”她崩潰的哭著鬧著,仿佛一瞬間老去,再也不複那女強人的姿態。顧燁的爸爸陪著她,安撫著她。我一直呆呆站著,不允許走進,卻也無法走開。
一直到半夜,顧燁還在昏迷……
我守在病房外,莫名的,我的心情開始平靜了。冥冥之中,似乎有種篤定,顧燁不會離我而去。一定不會。
“你回去吧。”顧燁的媽媽不知何時走出病房,走到我身邊,對我說,“顧燁不會有事的。”她現在的情緒看起來已經緩和了很多。
我不想走,依然定在原地不動。
“聽話。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再來陪他,好嗎?”他媽看著我,眼裏倏地湧出淚來。
聽到這樣的話,我無法拒絕,沉默著離開了。
一個人失魂落魄的走在大街上,路過以前我和顧燁經常去的那家蛋糕店。因為我非常喜歡其中的一種甜點,每次和顧燁一起經過時,我會特意讓他把車停下,進來給我買。
我再次走入,到熟悉的專櫃前,要了那份精致的點心。
“我也要。”耳邊突然響起一個聲音,很空靈,又具有莫名的穿透力,我不由得轉過頭,這一眼看去,卻使我遊離的神智有了瞬間的醒神。
好美的女孩,一頭順直的黑色長發,齊劉海,一雙芭比娃娃般的大眼睛,唇瓣如櫻,皮膚白皙如瓷。她漂亮的有些不像真人。
“不好意思。剛剛那位小姐買的已經是最後一份。”店員鞠躬賠禮。
她那雙美的仿佛會攝魂的眼睛向我手中點心看了一眼,轉身離去。
我突然三兩步上前,攔住她,說,“既然你想要,拿去吧。”本來我也沒胃口吃。我對她牽起一抹笑,把東西遞給她,走出店外。
走了幾步後,一抬頭,發現她就站在我跟前。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著我,眼底無絲毫波瀾,語氣幽寂如水,“我不欠人情。”
“那不算什麽。”我勉強的笑笑,繼續走自己的。
“你心中迷茫,焦慮,無措。”身後傳來她的聲音。我頓住步,莫名的回頭看她。她穿著黑色的蕾絲洋裝裙,層層疊疊,迎風微揚。她一步步走向我,黑色的風吹起她的黑發,那雙眼睛平靜無瀾,卻又像是能夠看透一切。
“我可以給你一個夢。”
“夢?”
“在夢中,褪去偽裝,掩飾,彷徨,那是你心的聲音。”她在我身前站定。
而我竟像是被她攝住了一般,一動不能動……
用力睜睜眼,卻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回到家中。頭有些沉重,我坐起身,抬頭就看到顧燁的身影在廚房裏晃來晃去。
“你……怎麽在這裏……”
他轉過身,走到我跟前,柔聲道,“老婆醒了呀,我剛剛煮了粥。”
他突然將我抱起,走到桌前,勺起一口粥,送到我嘴邊,“來,嚐嚐。”
“走開!”我猛地拍掉他的手,跳起來怒道,“誰叫你回來的?你都消失三年了為什麽還要出現!!”
他憂傷的看著我,剛要說話,被我打斷,“要說你無能為力是嗎!要說你無可奈何是嗎!這些我都不稀罕聽!!你為什麽就不想想我?你有沒有想過這三年來我過的多麽痛苦?!那時候我多麽想得到你的隻字片語,卻什麽都沒有!你連一個讓我堅持的理由都不給我!”
心酸太過洶湧,怎麽都壓抑不住,眼淚滾滾而出。
“老婆,我錯了。”他將我摟入懷中,緊緊抱著,“我知道我處理的不好……”
我哭著捶打他,“你這個混蛋!!你是混蛋!!你害的我這麽辛苦!!我就像個傻子,三年來一直在期盼著你!!我恨我為什麽想見到你!!我恨我為什麽還是喜歡你!!憑什麽!!憑什麽!!你可以丟下我三年,我為什麽就不能丟下你!!”
“我沒有丟下你,從來沒有過。每時每刻我都在想著你。你放不下我是因為你愛我,就像我愛你,即使時間和空間將我們分離那麽遠,但我們的心在一起,怎麽樣都分不開。我知道,你會跟我一起堅持的。老婆,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對我的愛。想你時我並不孤單,因為我知道,你一定也在想我。我們深愛彼此,所以無法放開彼此。”
“你不是調查我嗎?!你不是怕我結婚嫁人了嗎?!你根本就從來都不相信我對你的感情!!這世上隻有你一個人知道愛嗎?隻有你會對感情執著嗎?!隻有你一個人因為分離而痛苦嗎?!你知道我等著多辛苦……即使心裏絕望了,卻還是放不開……總是在做夢,或許你會回來……或許你會回來……”我用力抹去臉上的淚,狠狠道,“既然你怕我會變心,怕我會結婚,那我就變給你看!我憑什麽要向你證明自己的忠貞!憑什麽!!你一走就是三年,我還要可憐兮兮的等你回來,告訴你我一直在等你,讓你同情我可憐我嗎?!!你到底想要我成為多麽可笑的人!!”
“甜甜,對不起……我隻是害怕……我真的從來沒有懷疑過你對我的感情……”他突然將我抱入懷中,“如果不是堅信你也愛著我,我又從何而來的執著。甜甜,我們□□,不要再互相折磨了,好麽……我知道因為這三年,你心裏很不好受……我隻想彌補你,盡我一切來愛你,彌補你……”
“我不需要!!”我憤怒的想要推開他,他依然將我緊緊抱著,掙不動絲毫。
“甜甜,你需要我,我也需要你。我們不能分開,也不會分開。”他突然抬起我的臉龐,吻上我的唇。霸道的令人無法抗拒的姿態,我由起初的抗拒,漸漸在他的強勢下變得彷徨……
這麽渴望的擁抱……這麽渴望的親吻……為什麽要逃開……為什麽要躲避……
我漸漸迷醉在他的吻下,甚至伸手環住他的身體。我們的唇舌在抵死相纏……
就像是這樣,永不分開,多好……
像是有一股巨大的衝擊襲來,我猛地後退一步,世界仿佛在瞬間天旋地轉,我的眼前成了夜幕下的街道。
一個金發碧眼的男子出現在視線裏,我一直以為顧燁很帥很帥了,但是,這個男人,卻帶有一種妖冶的美。他抱起那個黑發少女,低聲說了句什麽,那是我聽不懂的語言。
他抱著她漸行漸遠,她的黑發被夜風揚起,飄渺的聲音由遠處傳來,“聽到你心的聲音了麽……”
難道我剛剛……是在做白日夢?
我倒吸一口涼氣。
夢中的我,說的那些話,就是我不願探究的真相麽……
我隻是不願意承認自己一直在愛著他?我隻是不願意承認其實自己一直在等他?
我們的結局不該是像現在這樣……像夢裏的那種幸福纏綿……多好……
為什麽非要跟自己過不去……已經痛苦了三年,還不夠麽……
第二天天一亮,我就趕去了醫院。
這一次我順利進入了病房。
病床上的顧燁看著我,雖然口鼻被氧氣罩捂著,眼底卻分明蕩開笑意。雖然早已經預料到他會醒來,可我還是抑製不住內心的激動。我衝上前,話說的快要語無倫次,“你醒了……醒了……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會醒……”
我抓住他的手,感覺他在努力的回握住我的手。這一刻,心底的充盈與柔軟,讓我放下了所有自以為的尊嚴和倔強。
我抓緊他的手,哭著道,“每一次我都相信你……這一次也是……你說過,會一直陪在我身邊……所以你一定不會有事……我知道……你說的話我都信……我隻是不願意承認……不願意去麵對……你是我愛的人,我卻要跟你較勁,把你當成對手……害怕自己會向你妥協……”
他像是有很多話要說,但又無法開口,隻能看著我。我因他那焦急的表情,破涕為笑,“你想說什麽我都知道,不就是那些陳腔濫調!”
我向單位請了年假,一直呆在醫院裏陪顧燁。他的身體漸漸地好起來,也愈發活躍放肆了。總要把我拉到床上抱著我,還以病號的身份威脅我。
顧燁的媽媽傷好後,每天都會來看他,話不多,但是那份關愛卻無法遮掩。她對我的態度也有了大逆轉。看到我時,會對我淺淺一笑,等於是默認了我們的關係。現在的她,褪去了銳氣,褪去了淩厲,看起來就像是最溫和慈祥的母親。
又一次當他媽轉身離去後,我低聲說,“你媽媽……現在好像不反對我們了?”
“傻丫頭。”他親上我的額頭,“當我出現在你眼前起,她就已經對我妥協了。”
他揉著我的發絲,輕聲說,“甜甜,你不要怪我媽。雖然她有些行為的確很過分。”
我低低一笑,“她是生你養你的人,我能怎麽樣。”
“她曾經愛過一個男人,一個窮困的男人,她聽不進去任何人的勸告,甚至不惜與阻撓她的家人破裂,隨著那男人遠走。但那男人見她不再是千金大小姐,沒有錢給他們花天酒地的生活,態度越來越惡劣。起初,他認為這大小姐的家人不過是一時示威,不會那麽狠心不認女兒,所以他孤注一擲,決定帶我媽私奔,使他們妥協。可是,當我媽懷孕後,還是得不到家裏的認同,他露出了猙獰的嘴臉,與別的女人廝混,甚至虐待她毒打她,說她壞了他的前程。我媽為了腹中的孩子逃回娘家,她答應從此不再與那男人有任何瓜葛,隻希望他們讓她把孩子生下來。可是,最後孩子還是死了。她接受家裏的安排,嫁給了我爸。”
我被震撼的良久無言。顧燁抱住我,低聲說,“她是我媽,無論如何,她都是我媽。所以,我希望你能和我一樣去接受她。既然我已經沒事,我也不會起訴陸寄希,我同樣會說服我媽。這,就當是對他的彌補吧。甜甜,就當是為了我,不要對我媽有太大成見,很多事無法僅僅用誰對誰錯來衡量……”
我抱住他,輕聲道,“我既然決定好好愛你,就會接受你的一切。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足以成為我們感情的障礙。”
他緊緊回抱住我。
這一刻,不再需要任何語言。隻要感受到彼此的心跳與呼吸,那就是愛著的最好證明。
………………
三個月後,我再次看到陸寄希。
原本他犯有綁架和持槍傷人的罪名,該被判刑,但是,這些都被顧燁壓下了。
在他無罪開釋那天,我獨自去見了他。
天空陰霾,低垂的鉛雲,在他身後漸次鋪開,他的神情蕭索到空洞,看不出絲毫情緒。
“如果,有人死去才是你心中的終結,”我站在他身前,“你可不可以認為,這世上所有使你憤怒痛苦的人都已消失。”
他沒說話,繼續向前走去。單薄的身影仿佛一抹幽魂。
“這一切都已經結束了!不要再讓自己背負著過去!”我朝他喊道。
他的身影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昏暗的視野裏……
“除非你病好,不然我是不會離開你半步。”他的聲音依然是溫溫柔柔,卻是不可撼動的強勢。
我甩上門,不再理他,徑自躺倒沙發上。
他走進來卻是左看看右看看,歎道,“我愛的女人品味果然不錯,屋子不大,但布置的很溫馨。”
他在房內四處晃悠了一圈後,蹲到我身前,伸手觸上我的額頭,說,“總算是退燒了。”
我白她一眼,轉過身,背對著他。
“你先休息吧。”他坐在我旁邊,撫摸著我的發絲。
寂靜中,他好像在的翻找著什麽。我也懶得去管,漸漸地,我沉入了夢鄉。
我被一陣撲鼻的香氣勾的醒來。睜眼看去,顧燁已經將兩碗粥和幾碟點心端上桌。他看到我,笑道,“醒了?餓了吧,來,吃點東西。”
他走到我身邊,作勢就要抱起我,我揮開他的手,冷冷道,“我吃不下。你走吧。”
“你晚上一直沒吃東西,那怎麽行。”他依然是溫溫柔柔的笑著。
“我說了,我怎麽樣,不需要你管!”我驀然低吼,不知道為什麽,越是看到他若無其事的笑臉,我越是說不出的暴躁。“顧燁,你根本不需要出現在我的生活中,沒有你我一樣能過的好好地!”
“可是我不好。”他笑了下,神情有些蕭索。“沒有你,我過的很不好。我每天都在計算著,還有多久可以見到你。”
“你跟我說這些沒有意義了。現在的我,根本不會考慮你!我已經不喜歡你了!你以為,我會一直呆在原地等你嗎?怎麽可能!”我冷笑,“你未免也把人生想的太兒戲了!”
“我沒有想的兒戲。我很認真,所以,無論遇到什麽,我都很堅定。由始至終,我從來沒有改變過自己的想法。”他抬起頭,看向我,眼底有些濕潤,低聲道,“就算你已經不需要我了,也讓我呆在你身邊吧。當是施舍也好,同情也好,隻要能讓我陪著你。”
他上前幾步,將我抱住。我掙紮著,他的懷抱愈發緊了些,語氣卻溫柔的令人心碎,“雖然我們分開了三年,但我從沒有停止過想你。每一天,你都在我的腦海裏那麽鮮明。現在終於能夠看到你了,你叫我怎麽走開?”
我抬起頭看他,眼淚不知何時湧了滿眶,甚至滾落而下。
“其實我一直很歉疚,在那三年裏,每當很想見你卻又無法見你的時候,我就會回想起我們的曾經。我發現我實在很蠢。我一直以為自己對你很好,再回首卻發現很不堪。我總對你發脾氣,稍有不高興就對你亂吼亂叫,根本沒有考慮你的感受……我那時候就想,再見到你時,我一定不會再說你一句重話。你是我的老婆,是我這輩子最愛的人,我不會再對你有什麽要求,隻要你能讓我對你好,滿足你,這就夠了。”
“你不用把話說的這麽好聽!”我哽咽著喉嚨,猛地將他推開,“男人都是這樣,說的永遠比做的好聽!”
“你可以不聽我說,隻要讓我陪在你身邊。”他一瞬不瞬的看著我,眼神專注而溫柔,伸手拭去我臉頰的淚。
“你走吧,我想一個人呆著。”我語氣冰冷的下了逐客令。
他不說話,卻也一動不動。
“我的感冒已經好了,不需要人照顧了。你可以離開了。”我再一次重申。
“好吧。”他無奈的輕歎一口氣,“我們明天見。”
“我會想你的。”走出門口時,他又回頭說,“我一直一直在想你。”說完,他離開了。原本身形高大的他,在那瞬間,仿佛灰暗矮小了很多,腳步就像是年邁無力的老人。
我跌坐在椅子上,愣愣的發呆。良久,我開始吃他為我準備的東西,眼淚卻大顆大顆的砸進碗裏,吃了滿腹的鹹澀。
顧燁……顧燁……你為什麽要出現……
為什麽要讓我發現自己這麽脆弱,這麽不堪一擊……
幾天後,我突然收到了一條意外的短信。隻有一句簡單的話,甜甜,我想見你。然後是時間地點,落款是,陸寄希。這個幾乎已經徹底淡出我大腦的人。
幽靜的包廂。燈影在頭頂轉動,投射出花瓣狀的五彩斑斕。偌大的空間內悄無聲息。頂端的冷氣口不斷吹出冷風,吹到身上,涼至心底。
對麵沙發上的男人,一臉閑適,修長的手指捏握著水晶杯,悠然啜飲。當殷紅的液體滑進嘴角,我看到他眼中深藏的陰戾。旋轉的光影,星星點點落入他深邃的瞳孔中,依然是落滿整個星空般璀璨,卻不再明澈。
他放下酒杯,看向我,“你還好嗎?”
我點頭,笑了笑,“挺好的。你呢?”
“我也挺好。”他淺淺一笑,傾過身,靠近我,說,“再次看到你,真的有種恍然如夢的感覺。”
他的目光如水溫柔,拂過我的臉龐,“我總是在想,當初我為什麽會喜歡上你呢。因為你是顧燁的女朋友?還是因為你總是在我最脆弱的時候出現……”
“我覺得,你沒有喜歡過我。那時的好感,是因為你寂寞了,需要朋友吧。”我微笑看他,“一直以來,我都認為我們是朋友。”
“寂寞……”他細細咀嚼這兩個字,忽而,悵然低笑,“是啊,我挺寂寞的。在其他人可以肆意揮霍青春的時候,我卻為了錢,幹一些自己都覺得惡心至極的事……沒有人可以訴說,沒有人可以理解……恨透了這個世界,卻又對它無可奈何……隻能一步步的深陷,沉淪……”
“那些都已經過去了。”我低聲說,“不要將自己困在陰影中。你現在……不是挺好嗎?”
他用帶笑的眼睛看著我,說,“甜甜願意幫我一個忙嗎?”
“怎麽?”我詫異道。他還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我需要你的幫助。希望,你不會怪我。”他的話剛落音,包廂的門突然被推開,顧燁大步衝入。他拉起我,將我抱入懷中,一臉警惕的看著陸寄希,“你想幹什麽?”
“來了。”他頭也不抬,淡淡道,“挺準時。”
“我沒空跟你閑聊。有事找我律師談。”顧燁冷冷道,攬著我就要走人。
“哈哈……”他突地笑起來,“大少爺還是這麽有架子啊!”
門外突然進來了五六個男人,將我們團團圍住。陸寄希站起身,冰冷的雙目直射顧燁,“我的目的不是你。”
顧燁眼神驀然冷沉,“我媽?”
陸寄希笑道,“她倒是越老越謹慎了。所以,隻有借用下你這寶貝兒子。”
顧燁冷笑,“你對付皇朝我很清楚,你有什麽後台我也清楚,我之所以將皇朝轉手不是怕了你,隻不過,我也不喜歡那個地方。你想要報複也該適可而止了,我不會一忍再忍。”
“是嗎?”陸寄希眼神清冷而犀利,“那我倒看看,你又能怎麽樣。”那幾個西裝男突地朝顧燁撲來,我嚇得失聲驚叫,顧燁以一敵眾,即使頑強抵抗,最後還是被扣押住。他狠狠盯著陸寄希,“你別傷害甜甜!就算我們顧家有對不起你的地方,那也跟甜甜無關!”
陸寄希走進他,搜出他身上的手機,然後扣住他的臉龐,冷笑,“這種話,不需要你來說。把他帶走!”
“你要幹什麽,陸寄希!你這是犯法的!”我衝到陸寄希跟前,拉拽著他,“你是不是瘋了!你到底想幹什麽!你快放了顧燁!”
“田又甜!”他驀地低喝,拉下我的手,緊緊攥住,盯著我道,“如果你被束縛的不得呼吸!如果你被羞辱到尊嚴全無!如果你被折磨的生不如死!如果你要忍受所有人的謾罵!如果,你眼睜睜的看著你媽死在眼前!如果連你僅剩的親人都無法理解你!我問你,你能放下一切好好生活嗎?!我問你,這一切你都能忍受嗎?!!不要指責我,在我的人生被毀滅的那一刻起,我就隻為報複而活!傷害過我的人,我全都要他加倍償還!!”
我怔怔的看著他,所有的話都被堵在喉腔間。他眼中仇恨的怒火那麽強烈,似要焚燒一切……
“所以,你就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我嗎?當初,你為了得到自由,與顧燁媽媽協議,拆散我跟顧燁,假裝喜歡我,靠近我。現在,你又為了顧燁那個籌碼,利用我將他引來。你覺得這個世界傷害了你,所以,你也要傷害一直把你當朋友的我嗎?你的行為,又正確了嗎?”我恨恨的看著他,冷聲道,“我知道你有很多憤怒,很多不滿,可是,你沒有權利因此利用我,傷害我在乎的人!我告訴你,如果顧燁有什麽意外,除非你把我也給弄死,不然,我更會加不擇手段的報複你!”
他笑了笑,滿臉無謂的說,“你覺得我還會在乎嗎?我又有什麽可以在乎的?甚至是這條命……”
他用在顧燁那兒拿來的手機,發出了一條短信,眼神冰冷,唇角的笑更冷,“為了她的寶貝兒子,她一定會赴約。”
他又搜去了我身上的手機,命令幾個人將我帶到一間房內,將我強行禁閉。一夜無眠,我在房內走來走去,卻想不出任何辦法。顧燁現在怎麽樣?他說了他的目的不是顧燁,應該不會傷害他吧?
第二天,陸寄希來找我了。他的眼神裏有著決絕與快意。他帶著我走出,說,“如果你還想看到顧燁,就安分點。”我原本想要大叫,收住了。他把我帶到一輛車上,命人將我的雙手反綁在身後,又封住了我的嘴巴。“隻是帶你看場戲。你旁觀就好。”
車子在一處郊外停下。我看到四處還停了幾輛車。片刻後,顧燁被四五個男人壓著出來。
陸寄希看看表,說,“時間到了。”
就在此時,後麵響起巨大的引擎聲。狂飆的蘭博基尼停下,我由車窗往外看去,顧燁的媽媽走下車,氣勢凜然道,“我來了。不要傷害我兒子。”
陸寄希走下車,當他掏出一把槍時,我幾乎停止了呼吸。如果不是被封著嘴巴,我會驚恐的大叫。他的槍指著顧燁,冷笑道,“一命償一命。你兒子的命,還是你的命,你選。”
“陸寄希,我當年對你手下留情,你就這樣報答我麽?”顧燁的媽媽低斥道。
“手下留情?原來那樣叫手下留情,我是不是該感謝你呢?”陸寄希的語氣愈發冷了,甚至笑出聲來。他扣下扳機,睥睨她,“怎麽樣?選你還是你兒子?”
“既然這是我們之間的事,與顧燁無關。你盡管衝著我來。”她踏步上前,“陸寄希,殺人是要償命的,你可想好了!”
“是啊,我們殺人要償命,你逼死人卻依然可以逍遙快活!”他冷笑,將手中的槍對準了她,眼神殘忍而冷清。
就在他要動手的那一刻,我不知道顧燁是怎麽突破那群押著他的人,他突然就衝了出來,朝他媽跑去,隨著一聲槍響,他身體停滯,倒下了……
我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這一幕……甚至當他的身體緩緩倒下,當鮮血飛濺半空,我依然無法相信那是真的……
後方突然出現很多警察,陸寄希在瞬間又朝顧燁媽媽開槍,然後迅速上車,車子狂飆而出。我卻像是傻了般,忘卻了一切反應,隻是呆呆的扭頭看向看去……很多人圍著顧燁的身體手忙腳亂……依稀看到他被抬上車……那一切都被玻璃窗隔絕著,仿佛是一場無聲的電影……好假……這一切都好假……可是,為什麽會有那麽多眼淚湧出,快要將視線淹沒……
當狂飆的車子猛然停下時,已經被警車包圍。
我被警察帶去警局做筆錄,渾渾噩噩中自己都不知道說了什麽,我隻是不斷的回想之前的那個場景,它到底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
當我終於能夠衝去醫院時,那麽多守著的人,讓我明白,原來這是事實……
顧燁已經由急診室中被退出,子彈被順利取出,但他仍在昏迷中。而她媽媽,僥幸隻是擦傷。
顧燁的媽媽在病床上失聲痛哭,“是我害了我兒子……是我害了他……我害死了我兒子……”她崩潰的哭著鬧著,仿佛一瞬間老去,再也不複那女強人的姿態。顧燁的爸爸陪著她,安撫著她。我一直呆呆站著,不允許走進,卻也無法走開。
一直到半夜,顧燁還在昏迷……
我守在病房外,莫名的,我的心情開始平靜了。冥冥之中,似乎有種篤定,顧燁不會離我而去。一定不會。
“你回去吧。”顧燁的媽媽不知何時走出病房,走到我身邊,對我說,“顧燁不會有事的。”她現在的情緒看起來已經緩和了很多。
我不想走,依然定在原地不動。
“聽話。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再來陪他,好嗎?”他媽看著我,眼裏倏地湧出淚來。
聽到這樣的話,我無法拒絕,沉默著離開了。
一個人失魂落魄的走在大街上,路過以前我和顧燁經常去的那家蛋糕店。因為我非常喜歡其中的一種甜點,每次和顧燁一起經過時,我會特意讓他把車停下,進來給我買。
我再次走入,到熟悉的專櫃前,要了那份精致的點心。
“我也要。”耳邊突然響起一個聲音,很空靈,又具有莫名的穿透力,我不由得轉過頭,這一眼看去,卻使我遊離的神智有了瞬間的醒神。
好美的女孩,一頭順直的黑色長發,齊劉海,一雙芭比娃娃般的大眼睛,唇瓣如櫻,皮膚白皙如瓷。她漂亮的有些不像真人。
“不好意思。剛剛那位小姐買的已經是最後一份。”店員鞠躬賠禮。
她那雙美的仿佛會攝魂的眼睛向我手中點心看了一眼,轉身離去。
我突然三兩步上前,攔住她,說,“既然你想要,拿去吧。”本來我也沒胃口吃。我對她牽起一抹笑,把東西遞給她,走出店外。
走了幾步後,一抬頭,發現她就站在我跟前。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著我,眼底無絲毫波瀾,語氣幽寂如水,“我不欠人情。”
“那不算什麽。”我勉強的笑笑,繼續走自己的。
“你心中迷茫,焦慮,無措。”身後傳來她的聲音。我頓住步,莫名的回頭看她。她穿著黑色的蕾絲洋裝裙,層層疊疊,迎風微揚。她一步步走向我,黑色的風吹起她的黑發,那雙眼睛平靜無瀾,卻又像是能夠看透一切。
“我可以給你一個夢。”
“夢?”
“在夢中,褪去偽裝,掩飾,彷徨,那是你心的聲音。”她在我身前站定。
而我竟像是被她攝住了一般,一動不能動……
用力睜睜眼,卻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回到家中。頭有些沉重,我坐起身,抬頭就看到顧燁的身影在廚房裏晃來晃去。
“你……怎麽在這裏……”
他轉過身,走到我跟前,柔聲道,“老婆醒了呀,我剛剛煮了粥。”
他突然將我抱起,走到桌前,勺起一口粥,送到我嘴邊,“來,嚐嚐。”
“走開!”我猛地拍掉他的手,跳起來怒道,“誰叫你回來的?你都消失三年了為什麽還要出現!!”
他憂傷的看著我,剛要說話,被我打斷,“要說你無能為力是嗎!要說你無可奈何是嗎!這些我都不稀罕聽!!你為什麽就不想想我?你有沒有想過這三年來我過的多麽痛苦?!那時候我多麽想得到你的隻字片語,卻什麽都沒有!你連一個讓我堅持的理由都不給我!”
心酸太過洶湧,怎麽都壓抑不住,眼淚滾滾而出。
“老婆,我錯了。”他將我摟入懷中,緊緊抱著,“我知道我處理的不好……”
我哭著捶打他,“你這個混蛋!!你是混蛋!!你害的我這麽辛苦!!我就像個傻子,三年來一直在期盼著你!!我恨我為什麽想見到你!!我恨我為什麽還是喜歡你!!憑什麽!!憑什麽!!你可以丟下我三年,我為什麽就不能丟下你!!”
“我沒有丟下你,從來沒有過。每時每刻我都在想著你。你放不下我是因為你愛我,就像我愛你,即使時間和空間將我們分離那麽遠,但我們的心在一起,怎麽樣都分不開。我知道,你會跟我一起堅持的。老婆,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對我的愛。想你時我並不孤單,因為我知道,你一定也在想我。我們深愛彼此,所以無法放開彼此。”
“你不是調查我嗎?!你不是怕我結婚嫁人了嗎?!你根本就從來都不相信我對你的感情!!這世上隻有你一個人知道愛嗎?隻有你會對感情執著嗎?!隻有你一個人因為分離而痛苦嗎?!你知道我等著多辛苦……即使心裏絕望了,卻還是放不開……總是在做夢,或許你會回來……或許你會回來……”我用力抹去臉上的淚,狠狠道,“既然你怕我會變心,怕我會結婚,那我就變給你看!我憑什麽要向你證明自己的忠貞!憑什麽!!你一走就是三年,我還要可憐兮兮的等你回來,告訴你我一直在等你,讓你同情我可憐我嗎?!!你到底想要我成為多麽可笑的人!!”
“甜甜,對不起……我隻是害怕……我真的從來沒有懷疑過你對我的感情……”他突然將我抱入懷中,“如果不是堅信你也愛著我,我又從何而來的執著。甜甜,我們□□,不要再互相折磨了,好麽……我知道因為這三年,你心裏很不好受……我隻想彌補你,盡我一切來愛你,彌補你……”
“我不需要!!”我憤怒的想要推開他,他依然將我緊緊抱著,掙不動絲毫。
“甜甜,你需要我,我也需要你。我們不能分開,也不會分開。”他突然抬起我的臉龐,吻上我的唇。霸道的令人無法抗拒的姿態,我由起初的抗拒,漸漸在他的強勢下變得彷徨……
這麽渴望的擁抱……這麽渴望的親吻……為什麽要逃開……為什麽要躲避……
我漸漸迷醉在他的吻下,甚至伸手環住他的身體。我們的唇舌在抵死相纏……
就像是這樣,永不分開,多好……
像是有一股巨大的衝擊襲來,我猛地後退一步,世界仿佛在瞬間天旋地轉,我的眼前成了夜幕下的街道。
一個金發碧眼的男子出現在視線裏,我一直以為顧燁很帥很帥了,但是,這個男人,卻帶有一種妖冶的美。他抱起那個黑發少女,低聲說了句什麽,那是我聽不懂的語言。
他抱著她漸行漸遠,她的黑發被夜風揚起,飄渺的聲音由遠處傳來,“聽到你心的聲音了麽……”
難道我剛剛……是在做白日夢?
我倒吸一口涼氣。
夢中的我,說的那些話,就是我不願探究的真相麽……
我隻是不願意承認自己一直在愛著他?我隻是不願意承認其實自己一直在等他?
我們的結局不該是像現在這樣……像夢裏的那種幸福纏綿……多好……
為什麽非要跟自己過不去……已經痛苦了三年,還不夠麽……
第二天天一亮,我就趕去了醫院。
這一次我順利進入了病房。
病床上的顧燁看著我,雖然口鼻被氧氣罩捂著,眼底卻分明蕩開笑意。雖然早已經預料到他會醒來,可我還是抑製不住內心的激動。我衝上前,話說的快要語無倫次,“你醒了……醒了……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會醒……”
我抓住他的手,感覺他在努力的回握住我的手。這一刻,心底的充盈與柔軟,讓我放下了所有自以為的尊嚴和倔強。
我抓緊他的手,哭著道,“每一次我都相信你……這一次也是……你說過,會一直陪在我身邊……所以你一定不會有事……我知道……你說的話我都信……我隻是不願意承認……不願意去麵對……你是我愛的人,我卻要跟你較勁,把你當成對手……害怕自己會向你妥協……”
他像是有很多話要說,但又無法開口,隻能看著我。我因他那焦急的表情,破涕為笑,“你想說什麽我都知道,不就是那些陳腔濫調!”
我向單位請了年假,一直呆在醫院裏陪顧燁。他的身體漸漸地好起來,也愈發活躍放肆了。總要把我拉到床上抱著我,還以病號的身份威脅我。
顧燁的媽媽傷好後,每天都會來看他,話不多,但是那份關愛卻無法遮掩。她對我的態度也有了大逆轉。看到我時,會對我淺淺一笑,等於是默認了我們的關係。現在的她,褪去了銳氣,褪去了淩厲,看起來就像是最溫和慈祥的母親。
又一次當他媽轉身離去後,我低聲說,“你媽媽……現在好像不反對我們了?”
“傻丫頭。”他親上我的額頭,“當我出現在你眼前起,她就已經對我妥協了。”
他揉著我的發絲,輕聲說,“甜甜,你不要怪我媽。雖然她有些行為的確很過分。”
我低低一笑,“她是生你養你的人,我能怎麽樣。”
“她曾經愛過一個男人,一個窮困的男人,她聽不進去任何人的勸告,甚至不惜與阻撓她的家人破裂,隨著那男人遠走。但那男人見她不再是千金大小姐,沒有錢給他們花天酒地的生活,態度越來越惡劣。起初,他認為這大小姐的家人不過是一時示威,不會那麽狠心不認女兒,所以他孤注一擲,決定帶我媽私奔,使他們妥協。可是,當我媽懷孕後,還是得不到家裏的認同,他露出了猙獰的嘴臉,與別的女人廝混,甚至虐待她毒打她,說她壞了他的前程。我媽為了腹中的孩子逃回娘家,她答應從此不再與那男人有任何瓜葛,隻希望他們讓她把孩子生下來。可是,最後孩子還是死了。她接受家裏的安排,嫁給了我爸。”
我被震撼的良久無言。顧燁抱住我,低聲說,“她是我媽,無論如何,她都是我媽。所以,我希望你能和我一樣去接受她。既然我已經沒事,我也不會起訴陸寄希,我同樣會說服我媽。這,就當是對他的彌補吧。甜甜,就當是為了我,不要對我媽有太大成見,很多事無法僅僅用誰對誰錯來衡量……”
我抱住他,輕聲道,“我既然決定好好愛你,就會接受你的一切。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足以成為我們感情的障礙。”
他緊緊回抱住我。
這一刻,不再需要任何語言。隻要感受到彼此的心跳與呼吸,那就是愛著的最好證明。
………………
三個月後,我再次看到陸寄希。
原本他犯有綁架和持槍傷人的罪名,該被判刑,但是,這些都被顧燁壓下了。
在他無罪開釋那天,我獨自去見了他。
天空陰霾,低垂的鉛雲,在他身後漸次鋪開,他的神情蕭索到空洞,看不出絲毫情緒。
“如果,有人死去才是你心中的終結,”我站在他身前,“你可不可以認為,這世上所有使你憤怒痛苦的人都已消失。”
他沒說話,繼續向前走去。單薄的身影仿佛一抹幽魂。
“這一切都已經結束了!不要再讓自己背負著過去!”我朝他喊道。
他的身影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昏暗的視野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