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景並未讓任何人跟隨,隻身一人獨自的順著瀘溪而走,漫步在龍虎山下。


    他緩緩的慢行,用心去感受著這一座在天地間大有聲名的山脈。千萬年來屹立不倒的龍虎山,有著別樣的韻味。


    遙想當初,自稱為張良後裔的張道陵,遊翻陽湖,登雲錦山,自稱神人天授道法,煉龍虎大丹以成道,遂改名雲錦山為龍虎山。


    後來張道陵伐山破廟,滅六天故氣,建立正一道,自號天師,自此才有了正一天師道龍虎山一脈。


    斯人已逝,龍虎猶在。


    雖然當初創立龍虎山的祖天師已經羽化飛升,可是其留下的龍虎山卻跨越數千載的時光,依舊存在於天地,被封為道門聖地。


    細說起來,他神霄派也是屬於正一一道,隻是後來隨著神霄派的不斷壯大,方才與龍虎山分庭抗禮,爭奪正一魁首之位。


    “人雖羽化,聲名流傳千萬載。恨不能跨越千年,一睹祖天師風采!”裴玄景自語道。


    自從裴玄景要挑戰龍虎山老天師的消息傳遞開之後,不知道有多少的江湖武者朝著這裏蜂擁而至。


    原本就是道門聖地,門庭若市的龍虎山,此刻來往的人群更是翻了數倍,讓他們不得不抽調許多弟子前往山門,維持秩序。


    裴玄景隨意一掃,就能發現那些身著道袍的龍虎山弟子,一個個體格健壯,真氣渾厚,血氣充盈,顯然都是實力強勁之輩。


    放在一些小門小派之中,都足以作為核心弟子來培養,但是在龍虎山卻也隻能當做看守山門的普通弟子。


    道門聖地,江湖頂級勢力的底蘊,哪怕是不經意之間的流露,也足以讓許多人為之心驚,這絕非是普通小勢力可以比擬的。


    不過龍虎山也清楚,如今這麽多武者前來是為了什麽,哪怕是以龍虎山的威名,也不可能將這些人全部隔絕在外,不讓登山。


    派遣這些弟子的目的,隻是為了維護一下安穩,畢竟這江湖中人,本就是血氣方剛,大多脾氣暴躁,性格耿直,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十分常見。


    所以讓這些弟子留守在這裏,防微杜漸,以免這些武者因為口角之爭而大打出手,從而引發不必要的風波來。


    對於他們而言,隻要不鬧事者,無論是誰,哪怕是魔教之人要上山,也無所謂。


    裴玄景跟在人潮之中,依舊不緩不慢的朝著龍虎山上走去。


    不過他這麽不緩不慢一點都不著急,但是其他人可就十分著急了。


    此刻,龍虎山上,各方來湊熱鬧觀戰,想要一睹裴玄景和老天師比試的人,可就是麵麵相覷了。


    一個是江湖武林中風頭正盛,三個月來擊敗無數強者,被認為是新一代的江湖至尊級別的殺生道人裴玄景。


    一個是威震江湖近兩百載,哪怕已經幾十年從未真正出過手,但是卻讓許多人都覺得十分忌憚,深不可測的龍虎山老天師。


    這兩人無論任何一人的名字,都足以在江湖上引起滔天巨浪。


    眼下這兩人竟然要交手,怎麽能不讓人心馳神往,想要親眼目睹這一場驚世大戰。


    要明白,這一戰裴玄景若是輸了倒也罷了,畢竟對方是深不可測的老天師,隻要輸的不是太慘,便足以證明對方有著江湖至尊級別的實力。


    但是,如果裴玄景這一次要是贏了。


    那可就是真的翻了天了!


    這意味著什麽,這意味著一代新人換舊人,老天師這一代的成名強者,已經無法再對後來者進行壓製。


    對於近些年本來就有些聲勢衰落的龍虎山而言,那無疑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且不論在江湖上如何,單論在道門之內,龍虎山還是否能夠再次執掌正一道,繼續成為正一道的盟主。


    要知道,裴玄景所代表的神霄派,可是實打實的正一道統,有著足夠的法理來替代他們。


    雖然等的有些焦急,但是眼看身為此地主人的龍虎山都未有一人開口,那麽他們這些旁觀者也隻能夠老老實實的等待著。


    對於這樣的大事,同為道門大派的真武宗,無論是於公於私也不能錯過,自然也要前來觀禮。


    因為陣法研究到了重要關頭,再加上當初的計劃,所以身為宗主的清虛道人並不能親自前來,而是由他的師弟清陽子帶領幾人前來。


    所幸,清陽子在不久之前就已經突破到了一品境界,作為真武宗的觀禮人,也完全夠資格。


    對於掌教師兄的安排,清陽子沒有絲毫的拒絕,欣然前往。


    因為對他而言,此刻是一個十分尷尬的時刻。


    身為皇帝啟蒙老師的他,後來因為真武宗的原因,與皇帝漸行漸遠,失去了皇帝的信任。


    而現在皇帝遇刺,他更不能回到天都,因為一不小心就會陷入到鬥爭的旋渦之中。


    若是他自己一人還好,但是在朝堂之中,他不僅僅代表自己,更代表真武宗的態度,不能輕易站隊。


    所以,哪怕哀傷皇帝之死,卻也並未立刻前往天都。


    清陽子看了看時辰,低聲對著早已經抵達的龐弘開口問道:“你家老師是什麽情況,怎麽還沒有來?”


    他就那樣毫不掩飾的和龐弘交談,絲毫不在意別人的目光。


    反正裴玄景在武院的經曆早已經為人皆知,所以清陽子認識龐弘也是應有之義,如果一味的遮遮掩掩,故作不認識,反倒是讓人其懷疑。


    聽到清陽子的詢問,龐弘也沒有隱瞞:“出發之時,老師說要獨自一人上路,不需要我們跟隨,說自己肯定會在約定好的時間抵達。”


    “真人既然說了,就一定不會誤了時辰。”一旁的玉真子自信說道。


    “嗯。”清陽子點點頭,不再多言。


    既然裴玄景說了會按時到達,那麽就不會出問題。以他對對方的了解,明白裴玄景不是失約之人。


    何況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一段時間,沒必要太著急。


    在場之中,對裴玄景必然會十分抵達有著信心的不止他們。


    改頭換麵的趙白陽十分低調的坐在角落之中,一點都不著急,仿佛絲毫不擔心裴玄景會不來。


    現在的趙白陽正饒有興趣的用目光有意無意的掃視著周圍的人群,臉上露出莫名的笑意。


    正如他當初所料想的一般,對於這樣一次前所未有的強者對決,肯定會有許多隱世不出的人選擇出山,他們絕對不會錯過這一次的大戰。


    剛剛隻是隨意的打量一番,就發現了好幾個自己的老對手,也如同他這般隱藏在人群之中。


    能讓趙白陽這樣的強者認為是老對手的人,自然都不會是泛泛之輩,必然是威震一方的強者。


    這些人雖然也如同趙白陽一般改頭換麵,但是卻仍然瞞不過趙白陽毒辣的眼睛。


    時間緩緩流逝,隨著約定的時間越來越接近,可是依舊還沒有裴玄景出現的消息,不免讓一些人開始急躁起來。


    “話說,這一位該不是不來了吧?”


    “對啊,這麽多人在這裏等著,架子也未免太大了。”


    “...”


    有一些別有用心之人出聲。


    不說作為主人的龍虎山之人有什麽想法,龐弘當即麵色一變,洪亮的聲音想起:“何方宵小之輩,如此鬼鬼祟祟,不妨站出來!”


    對裴玄景尊重異常的龐弘,怎麽能夠容忍這些人如此詆毀自己老師。


    所謂老師有其事,弟子服其勞。


    作為裴玄景唯一的弟子,在這般情況下,哪怕明知不敵,卻也依然能夠站出來出聲,便足以證明對方是合格的弟子。


    “哪裏來的小子,這裏哪裏有你說話的份!”人群中有人出聲嗬斥道。


    “對啊,那裴玄景本就是蠻不講理之輩,教出的弟子也是這般。”


    有人嗤笑。


    “哼!”龐弘麵色一冷。


    他不管出聲之人是誰,實力如何,對方如此詆毀老師,令龐弘憤怒不已,就欲出手。


    “嗯!”正欲出手的龐弘忽然感覺到有人按住了自己的肩膀,回過頭來麵露不解的看向玉真子。


    玉真子淡然一笑,搖頭道:“這些人你對付不了,還是老道來吧!”


    一旁的鄧仲等人也是同樣點頭。


    不論其它,單單憑借剛才龐弘的表現,就讓他們對龐弘的印象大為欣賞。


    要知道,從裴玄景這段時間以來,不斷的安排龐弘和玉真子等人接觸,和交給龐弘做一些事情,他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


    以玉真子等人的老辣,怎麽能夠看不出來,裴玄景自身對於這些俗塵雜事並不太多的關心,有扶持龐弘來接手這些東西的想法。


    裴玄景是以實力來壓服他們,玉真子等人麵對這般近乎無敵的強者自然不會有任何的反抗之心。


    但是想要讓龐弘來接手,那除非龐弘有著壓倒一切的實力,否則就需要得到這些人的認可,才能順利的接手這些東西。


    當然身為裴玄景的屬下,這個時候有他們這些人在,自然也不需要放任龐弘涉險。


    “哼!”玉真子踏出一步,身上的氣勢爆發,環顧四方,冷聲道:“若是有人著急,不如出來讓貧道陪你過幾招,也讓諸位朋友不至於等的無趣。”


    嘶!


    當玉真子站出來那一刻,場上不由為之一靜,不少人看向玉真子的目光充滿忌憚,沒想到裴玄景麾下還有這樣的強者。


    有時候,一個人的實力強弱,需要看對比的標杆是誰。


    在裴玄景這等強者麵前,玉真子的實力或許不值一提,算不了什麽。


    但是別忘了,能夠以神霄餘孽的身份在江湖上混跡這麽多年,還被神霄門主委以重任,就足以證明他實力不虛。


    以他的實力,在江湖上也算的上一流的強者,放在一些州道,也是威震一方的強者。


    “嗯?”一旁的清陽子感受到了玉真子的氣勢之後,麵色微變,他也沒想到這個一直跟在龐弘身邊,看起來慈眉善目老好人樣子的道人竟然有如此恐怖的實力。


    想到這裏,他不禁目光落在仍然站在龐弘身旁的鄧仲身上,這一位恐怕也不簡單啊!


    “沒想到短短多年不見,我和他的差距越來越大了。”清陽子心中泛起些許的複雜。


    遙想當初,裴玄景初入天都進入武院的時候,他隻當對方是一個天賦不錯的後輩。


    沒想到短短時間,對方就已經成長到了自己難以望其項背的地步。


    鄧仲感受到清陽子的目光,微微一笑,也不言語。


    然後收回目光,將注意力放在龐弘身上,畢竟玉真子那邊不出意外的話根本打不起來。


    倒是眼前的這個平日看起來不聲不響的小家夥,剛才的表現,是讓他們很滿意,很他們很驚喜。


    雖然和龐弘的不斷接觸,讓他們對龐弘印象不錯,但是這都是表麵功夫,並未有太多的機會讓龐弘真正的證明自己,想要立刻就讓玉真子這些老家夥認可,就現在而言還差了一些。


    當然龐弘的實力雖然在年輕一輩中已經很不錯,但是不說其他,僅僅是有著裴玄景這般的珠玉在前,龐弘想要以實力來壓服他們,簡直不可能,所以他需要的是展現出來自己的能力,讓玉真子這些人來信服認可。


    在鄧仲看來,龐弘的實力其實不重要,畢竟有他們這些人在,真的需要對方出手的時候寥寥可數。


    他需要展現出來自己的能力,自己的氣度,能夠讓自己等人清楚,對方有能力接掌這些。


    對於這一點,裴玄景看的很清楚,不過卻也並未點明,隻是放任自流,讓龐弘自己去摸爬滾打。


    卻沒想到,今日這般誤打誤撞之下,讓玉真子等人對龐弘的認可增強了許多。


    “看來裴兄在培養弟子和手下方麵,也頗有手段。”見到這一幕,一旁的趙白陽在心中暗自想到。


    “玉真子道友還請息怒!”


    正如鄧仲所預料的一般,身為此地主人的龍虎山根本就不可能讓玉真子真的和人在這裏出手。


    畢竟如果真鬧起來,不說其他,單單龍虎山的麵子都不好看。


    玉真子當然也清楚這一點,他順勢就坡下驢,渾身氣勢消散的無影無蹤,仿佛剛才氣勢洶洶的人不是他一般。


    還未等玉真子折返,就在此時,所有人都聽到一道恍若雷霆的聲音。


    “正一道神霄派長生子,前來拜山!”


    洪亮的聲音在龍虎山上響起,猶如炸雷一般,響徹群山。


    裴玄景雖為有修習任何音波之類的功法,但是他以渾厚的真氣配合武道真意,這一道聲音傳出,卻讓人是傳遞數十裏,直衝雲霄。


    剛才還在議論紛紛的眾人,都仿佛是有一道炸雷在自己的耳畔響起,洪亮清晰的聲音落入耳中。


    “是裴玄景,他來了!”


    “聲若雷霆,恐怖如斯!”


    “可怖的聲音,猶如在耳畔炸雷!”


    “...”


    雖然人未至,但是聲音以道。


    裴玄景還沒有露麵,但是僅僅憑借這一手,就令無數人麵色大變,感受到他的恐怖。


    殺生道人,恐怖如斯!


    尤其是剛才心懷鬼胎出聲之人,更是麵色土灰,麵對這般的強者,若是真的要深究,恐怕沒有人能夠保得住自己。


    “老師來了!”龐弘臉上浮現微笑,意味深長的看向一個方向,赫然正是剛才出言不遜聲音傳來的地方。


    “終於來了!”趙白陽嘴角浮現笑意,眼眸中神光閃爍。


    剛才裴玄景那恍如雷霆的聲音,讓他也暗暗心驚,發覺這短短時日不見,對方的實力似乎更強了一分。


    這樣,更讓他期待這一次裴玄景和老天師的交手了。


    “哈哈哈!道友前來,老道有失遠迎,還望勿怪!”一直並未露麵的老天師在聽到裴玄景的聲音之後,也終於出聲。


    他渾厚的聲音傳遍山巒,與裴玄景的聲音相得益彰,不分上下。


    “老天師也出來了!”


    “老天師在演武場之上!”


    有不少高手辨明了聲音傳來的方向,立刻弄清楚了老天師的位置。


    龍虎山上宮殿,廳堂眾多,不過最適合比試的地方,自然是龍虎山的演武場。


    如今武道興盛,哪怕是道門聖地的龍虎山,肯定也要有一處地方作為平日裏弟子演武比試所用。


    等待所有人趕到的時候,發現在演武場上早已經有兩人相對而立。赫然正是裴玄景與老天師。


    青年一身玄褐色衣袍,腰間懸掛著一柄長劍,麵容俊朗清逸,衣袍無風自動,獵獵作響。


    發須皆白的老者,一身道袍,精神矍鑠,容光煥發,沒有絲毫老邁的樣子,除了白發之外,和年輕人沒有太大的區別。


    對於來到演武場的諸人,兩人全部視而不見,此刻他們的眼中隻有彼此,都從對方的身上感覺到了深不可測的氣息。


    “後學末進裴玄景,久仰天師大名。今日鬥膽登山,還望天師請教。”裴玄景抱拳拱手。


    哪怕隻是站在這裏,裴玄景也給人一種極其壓迫的氣勢,他仿佛是如同日月一般引人注目。


    這三個月來裴玄景不知道戰勝了多少對手,每戰勝一人,他身上的氣勢就強盛一分。


    此刻攜帶者滔天氣勢,他能夠展現出來的實力,比起以往更勝一籌。


    他並未行道家之禮,而是以江湖中的抱拳之禮。意思就是今日作為江湖後輩挑戰,並非是道門後輩請教。


    在見到這一位的老天師的瞬間,裴玄景就從對方的身上感覺到一股高深莫測的感覺,對方站在那裏仿佛達到了道家所言的天人合一境界,與天地都融為一體一般。


    這一刻,裴玄景終於清楚,為何對方會被認為是江湖武林第一人了。怪不得哪怕是朝廷下令,依舊沒有改變天師府的名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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