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林之中,突然安靜了下來。


    因為李承陽突然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身上散發著莫以名狀,但卻令人不敢直視的冷傲氣息。


    而那個穿著黑衣,帶著麵具的女子,也已經放下手中烤架,直起身來。


    背後長刀業已出鞘,刀鋒陰冷,殺氣騰騰。


    她知道,李承陽生氣了。


    李承陽生氣了,她就該殺人了。


    相比烤兔子,十三覺得自己更喜歡殺人。


    見她拔出刀來,王爍也被嚇了一跳:“你……你要幹什麽,羽林軍副統領可就在這裏,衛將軍……”


    話沒說完,生生頓住。


    卻是看見衛青居然接過了那黑衣女子方才在幹的活兒,認認真真的烤起了兔子。


    突然,李承陽往前邁了一步:“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


    聲音很冷,卻極具穿透力,而且帶著一股肅殺之風。


    隻這兩句,便聽得在場諸人心頭一凜。


    短暫的停頓之後,李承陽又往前邁了一步:“請君暫上淩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


    聲音比方才更冷,肅殺之風卻是已經蕩然無存。


    取而代之的,卻是慢慢的嘲諷和輕視。


    這不僅僅是對王爍和雲夢才子的嘲諷和輕視,而是對在場,甚至天下所有士子的輕視!


    沒人知道關山在哪裏,也沒人曉得淩煙閣是什麽。


    可這份嘲諷和輕視,卻是誰都能品得出來的!


    隨口一吟,竟是又和王爍那首嘔心瀝血而來的得意之作針鋒相對,而且明顯更勝一籌。


    你不是瞧不起將卒、商賈和匠人麽?


    那我也瞧不起你!


    你有本事給我拿個萬戶侯來看看啊?


    萬戶侯,那是軍功爵位,書生如何可得?


    此詩雖好,但卻免不了強詞奪理之嫌!


    王爍眉頭一皺,也上前一步:“慕容公子,你這就不講道理了……”


    “住嘴!”


    李承陽突然一聲爆喝,隨後冷笑連連:“你知道個屁道理?”


    “外敵入侵,燒殺搶虐的時候,可曾講過道理?”


    “貪官汙吏,魚肉百姓的時候,可曾講過道理?”


    “赤旱千裏,洪水肆虐的時候,可曾講過道理?”


    “你要說道理?”


    “好!”


    “我告訴你什麽是道理!”


    “將士奮戰,以身報國,方可保土安民,九州太平,這才是道理!”


    “嚴刑峻法,肅貪治惡,方可穩定人心,繁榮昌盛,這才是道理!”


    “流通有無,巧用物力,方可抵抗天災,活人性命,這才是道理!”


    “你!”


    說到此處,李承陽先是一指王爍,隨後緩過掃過眾人:“還有你們!”


    “真以為讀了一肚子之乎者也,就能治國平天下了?”


    “家國天下事,一筆以治之?”


    “嗬嗬,狂妄至極,可笑至極,愚蠢至極!”


    “就你們這一個個的,倘若真的為官執政,掌一方大權,那才真是朝廷的悲哀,百姓的劫難!”


    “大夏的根基,中原的脊梁,自會有人撐起,用不著你們這群廢物!”


    說著冷冷的看向從雲夢來的那十幾個人:“尤其是你們,此次恩科,誰也別想榜上有名。這話,我說的,天王老子來求情也不管用!”


    這番話下來,徹底震住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偌大的桃林之中,除了那烤兔身上滋滋的油響,竟是沒有了半點兒聲音。


    看著那一道道茫然無措的眼神。


    李承陽失望無比,再也不想在這裏多待,甚至連殺人的興趣都提不起來。


    轉過身去,隨手抓了一大把鹽撒在那烤兔身上,拉著一臉呆滯的紅袖邁步便走:“衛青,你留在此處。”


    “這隻兔子是王爍王公子點名要的,看著他把這隻兔子吃完再走。”


    “記得幫我收錢,人家可說了,他有的是錢。”


    李承陽一邊走一邊說,連頭也沒回一下。


    十三提著長刀跟在他身邊,無人敢攔。


    片刻之後,衛青才回過神來,連忙大聲問道:“陛……鄙人敢問慕容兄,這隻兔子多少錢?”


    便見已經走遠的李承陽伸出一掌:“五萬兩!”


    轟的一聲,王爍隻覺腦門兒都炸開了。


    楞了半晌才反應過來:“一隻兔子就要五萬兩,你怎麽不去搶?”


    但李承陽的背影早已消失了在視線之中。


    倒是兩名羽林軍一左一右將他架到了衛青身前。


    衛青抬頭,微微眯眼,努力模仿著李承陽的神態:“這隻兔子五萬兩真不算貴,王公子快想辦法籌錢吧……這畢竟,關係到你的身家性命。”


    這話從他的嘴裏說出來,那意味就不一樣了。


    王爍驚惶的看向慕容萱,卻發現佳人早已不見了蹤影……


    …………


    走出桃林的時候,李承陽滿腦子都在考慮如何重新設定恩科的考試題目。


    而這幫所謂的才子,在他看來根本就不值得多花心思。


    這一趟唯一值得高興的,就是又賺了五萬兩,還算不錯。


    又走了幾步,老七的身影突然出現在眼前:“陛下,萱小姐去南山書院,是給幾個學生送東西的。”


    “送了什麽?”


    “銀子,還有書。”


    李承陽微微皺眉:“書?什麽書?”


    “屬下不識字……”


    這就很尷尬,但老七立刻從懷裏摸出一本遞到李承陽麵前:“但屬下偷了一本出來。”


    見到他手裏的那本書,李承陽立刻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你記住了,這兩個字兒認請柬!”


    “算了算了,從明天開始,你每天花一個時辰去崇文館讀書認字兒,免得以後給朕丟人。”


    便在此時,身後又傳來呼喊:“慕容公子請留步!”


    轉身一看,卻是福伯。


    李承陽手腕一翻便將那請柬藏進了懷中:“怎麽,慕容小姐還不肯放我走?”


    “公子說笑了!”


    福伯連忙快走幾步,上的前來,朝著李承陽深深一揖:“我家小姐聽了公子那一番話,兩首詩,很是欣賞,想請公子往別院一聚。”


    說著又直起身來,憨厚的笑道:“公子有才,若再得雲夢慕容相助,此次恩科,定能高中!”


    這話就很值得玩味。


    再加上慕容萱一到長安,首先就送給南山書院的學生送去了請柬……


    慕容家沒有一個人在朝中為官。


    李承陽一直覺得奇怪,直到這一刻,他終於明白了過來。


    原來慕容家是這麽玩兒的啊!


    高明,確實高明!


    想通了這一點,對慕容萱的邀約也就有了極大的興趣:“既然慕容小姐如此抬愛,那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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