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中年修士,正是當初送方玄宇,方玄明以及方問蓮,去往長春宗的那位輦夫。


    事實上應該說,這位中年修士,乃是東荒方家的專用輦夫,為方家拉飛輦已然有百餘個年頭了。


    這位輦夫其本身的修為境界,乃是築基後期,但若是上了飛輦,即便是一些金丹真人,單靠自身不借外物,也很難追得上他。


    由此人親自護送方玄明和方玄禮去往長春宗,確實是最穩妥的選擇,遠比那些個擺渡人之類的機構要安全迅速許多。


    “叔!”


    數年未見,方玄明有些激動地呼喊著。


    “嗯,小明啊。”那中年修士,微笑示意。


    “這是方玄禮。”


    “見過的,見過的。”


    那中年輦夫微笑著走上前來。


    “小禮當年也是我送去的。”


    方玄明心想著這倒也是,自己急著介紹確實有些多餘了,於是便尷尬地笑著。


    “行了,走走走。”那中年輦夫拉著方玄明,方玄禮二人,便要離開。


    方玄禮回頭望向方靈台,說道:“那九叔,我們先走了哈。”


    方靈台搖頭揮手,儼然一副趕緊滾的意思。


    “去去去。”


    方玄明亦揮手示意。


    方靈台笑著歎道:“我聽聞,不久以後便是中州的四九大會,屆時好好表現,繼續給方家爭點光。”


    “好嘞。”


    方玄明並不知曉這所謂四九大會又是個什麽玩意,但既然是方靈台的囑托,至少言語上方玄明先滿口答應下來。


    至於屆時會不會參加,那便是另一回事了。


    中年輦夫將方玄明,方玄禮二人拉到了飛輦停靠坪上,拉開飛輦兩側的簾子,便讓二人坐上去。


    二人坐好以後,那中年輦夫自己也跳上了飛輦。


    靈力流轉,氣潮湧動。


    飛輦騰空,然後留下一道漂亮的拖尾。


    望著朝西邊而去,逐漸消失不見的兩個晚輩,方靈台臉上的笑容亦逐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七分釋然,三分凝重。


    “走了啊……走了好……”


    ……


    望著朝西邊而去的飛輦發愣的,不止方靈台一人。


    舊天元城,方家分部附近。


    一個年輕修士望著朝西而去的飛輦,伸手做挽留狀,但顯然他拉不住那疾馳而去的飛輦。


    “唉。”


    那年輕修士捶胸頓足。


    “怎麽就直接跑了呢?”


    眼神比劃了一下那飛輦的速度,心思著自己隻怕是拚盡全力也追不上。


    “罷了罷了,走便走了。”


    安慰好自己以後的年輕修士便轉身繼續在舊天元城中遊蕩著。


    舊天元城作為東方人族疆域的中央地帶,乃是東荒人族的交通樞紐,每天都有成百上千架飛輦來回穿梭,去往中州方向的飛輦自然也不會少。


    一切照舊,一切如常。


    撇開來來往往各有方向的旅人不說,熙熙攘攘之下,舊天元城實際上是一座老氣極重的古城。


    各方勢力的有些功勳的年邁修士,都會以諸如懷念舊土聖地巡遊之類的理由,來到此地修養晚年。


    老氣極重,反過來講便是年輕的血液不多。


    除了某些專門來到此地探尋舊地,極少會有年輕修士,刻意來到舊天元城中。


    這便意味著在整個東荒修行界諸地都有年輕修士上街遊行的當下,舊天元城反倒成了一處幽靜之所。


    那年輕修士喜歡喧鬧,喜歡人多的場景,所以他不喜歡這座死氣沉沉的舊天元城。


    但是考慮到那些個喧鬧的圈落裏,都在喧鬧些什麽內容,這年輕修士又覺得,或許還是待在舊天元城裏好受些。


    “姑且,在此地住一段時間吧。”


    ……


    不知道是這終年修士駕馭飛輦的本領高超,還是說方玄明上次經過天塹時遭遇的那洪荒生靈確實隻是萬年難遇的個例。


    方玄明三人一路來到中州長春宗,居然沒有任何突發事件發生,搞得方玄明都有點不適應。


    “如此看來,還真是一路平安。”方玄明不禁歎道。


    “平安?那靠的說不定是這個。”


    聽到方學明的喃喃自語,那中年修士回頭指向了飛輦裏懸掛著的某物。


    那是一塊由苦鏽木製成的灰色方形平安符。


    方玄明注意到這平安符好久了,印象中上一次坐這飛輦是沒有這符的。


    這平安符做工考究紋案精美,方玄明確實有些好奇,不過他也不好意思冒然詢問。


    但既然現在中年修士主動提到了這平安符,方玄明便開口道:“叔,這符……”


    雖然沒有問出口,但方玄明的神色已然暴露了他想問的問題。


    “這個乃是前段時間,一個朋友送我的。”


    思忖片刻之後,中年修士繼續說:“罷了,也沒什麽不能說的。”


    “我這朋友跟我同行,不過是給王家拉飛輦的。”


    “這平安符本是掛在他飛輦上,應該也有幾十個年頭了。”


    中年修士頓了頓,然後繼續說道:“就在幾十天前,老杜,就那個朋友,突然拉我出去喝了一杯。”


    “那家夥說著些怪話,我也記不太清楚了,當時權當是酒後的瘋言瘋語,現在回想起來卻多少有些遺憾。”


    “總之他對我說著些類似於保重之類的話,然後便將這平安符給送給了我。”


    “在那之後,我便再也沒有見過老杜了。”


    一個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別離故事。


    “說到底我們之間也算不得多深的交情,不過是時常喝一杯的同行罷了。”


    中年修士的神色確實不至於到哀傷的程度,但終究是有些許唇亡齒寒之悲。


    “也不是多麽曲折複雜的故事。”


    “不過說出口來確實好多了。”


    中年修士抬眼看向方玄明和方玄禮。


    “行了,已經到站了。你倆,回宗門去吧。”


    二人又安慰了幾句,確定這中年修士沒什麽問題之後,這才下了飛輦。


    “那再見了叔。”


    “嗯。”


    ……


    方學明就這樣輕輕地離開了東荒之地。


    就像是不久前,他悄悄的去東荒一樣。


    在東荒修行界上下宣揚著要聲討檢查方玄明的現在,方玄明已然溜到了中州長春宗,繼續當他的內門弟子。


    離開東荒,回到長春宗內門洞府裏,方玄明反倒有了歸來之感。


    或許可以說,方玄明已然將此地當做了他新的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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