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山的多年修行,紀泉生一直兢兢業業。


    這麽多年來,他離開朱雀山的時間,屈指可數,再加上他的身上,有著驚人的火係天賦,所以,在朱雀氣息的滋養之下,他才能有如今的境界。


    心中火,本是點燃周圍的生物的火焰,現在,紀泉生用它來點燃自己。


    燃燒,並不會憑空產生,燃燒自己,是所有人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絕對不會自己做的傻事。


    然而,紀泉生並沒有猶豫。


    即使,他知道,自己的心火一旦點燃,修行路上,他就很有可能就止步於如今的境界了。


    心火,是每個人都存在的。


    人們常說的走火入魔,那就是心火外泄,衝擊自身所產生的。


    修行人最基本的就是修身養性。


    並不是說要把自己的德行,修得多麽高潔。而是說,要把自己的心火,控製得完美無瑕。


    這樣,修行路上,自己才不會心火外泄,擾了修行。


    可現在的紀泉生,是直接點燃了自己的心火。


    這心火一旦燃起,那這輩子,就再難撲滅。


    心無旁騖的修行,他已經是沒有機會了。


    但是,他並不後悔,修行中人,隻求問心無愧。


    朱雀狀的火焰,直接衝破了界限,他的身體,瞬間出現了一道道細密的裂紋。


    即使是這種狀態,想要在這崩山之力中穿行,那也是難上加難。


    既然已經如此,紀泉生再不顧其他。


    他低吼一聲:“命裏火!”


    瞬間,周身的火焰,再次竄出了三丈來高。


    行走其中,如履平地。


    背後奔騰的火焰,猶如飄舞的魔神聖裝。


    心中火,燒的是前程,命中火,燃的是人生。


    既然已經踏出一步,紀泉生哪有心情再考慮其他。


    他的臉上,一根黑色的線條從下巴經過鼻尖,一直拉升到了發際線。


    這根線條,有手指粗細。


    這是他的生命線,也是他的計時器。


    心火燃燒的他,再沒有一點謙謙君子的味道。


    配合臉上詭異的黑線,說他是地獄的鬼神,也怕是沒人不信。


    “呀!啊!”一道尖銳又刺耳的嘶吼後,他臉上癲狂地瘋笑著。


    手上,是兩把拖著尾焰的由真火凝聚的狼牙棒。


    他肆意揮舞,一點章法都沒有。


    可是,慕黃紙的手心,卻開始有些發涼。


    他不知道,眼前這個看起來孱弱得像個書生一樣的修士,怎麽會變成現在的樣子。關鍵的是,行走於充斥崩山之力的空間,他的身形,居然不受半點影響。


    黃符扔出,他口中念念有詞。


    水能克火的道理,他是懂的。


    瞬間,一頭巨大的水龍從天而降。


    白色的煙霧,瞬間將紀泉生覆蓋,舞動的紅色,在煙霧中上躥下跳。


    “疼!嗷!疼!”


    又是三張黃符扔出,三頭水龍,再次從不同的方向朝紀泉生襲來。


    然而,他並不願意坐以待斃,胡亂揮舞的狼牙棒,是他舍命的掙紮。


    震天動地的嘶吼,是他無盡的哀嚎。


    是啊,一個化神期修士,即使燃燒了性命,在大乘期修士麵前,依然還是那麽寸步難行。


    紀泉生的臉上,黑色的線條從下至上,已經縮短到了上嘴唇的位置。一旦這條線消失,那麽,也就意味著他生命的終結。


    江小魚的眼睛看著這幅模樣的紀泉生,一時有些唏噓:這家夥...


    想來,他已經從心底開始認可他了,若是這次能夠活下來的話,紀泉生也許也能成為他信賴的同伴。


    然而,活下來,這三個字說起來簡單,但真要做到,希望又是那麽渺茫。


    突然間,一寸來長的生命線瞬間消失。


    接著,迎麵而來的,就是真真正正,觸之及焚的朱雀真火。


    四頭水龍,瞬間化作霧氣。


    感受到真火的威能不可小覷,那慕黃紙居然靈機一動,移動了到了江小魚的身後。


    火焰的氣息撲麵而來,而瘋狂的紀泉生似乎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火焰如同奔湧的江河一般,朝著江小魚湧來。


    “這家夥,真想把我烤著吃了還是怎麽的。”看著眼前的一切,江小魚的心中,半點怨恨都生不出來,隱隱間,江小魚已經看出了紀泉生癲狂背後的本質。“想必,這該是這家夥最後的手段了吧。”


    就在火焰即將淹沒江小魚的那一刻,紀泉生的眼中,一絲清明閃爍而過。


    “嗷嗚!”他的大嘴張開,火焰竟然一下子被他吸入了腹中。


    “劈裏啪啦”的聲音不絕於耳,這是朱雀真火,在那身體中燃燒的聲音。


    把火焰咽回去,遠比施展出來要難得多。同樣的,對施術者的傷害,也十分厲害。


    看到紀泉生受到反噬,慕黃紙知道,自己的時候到了。


    一張黃符在手,他咬破了手指,畫出了幾道玄奧的符文。接著,黃符燃燒,天地間的溫度,似乎冰冷了不少。


    “轟隆隆!”天空中,一朵烏雲直接結成了冰塊。


    接著,那烏雲居然直接掉了下來。


    慕黃紙是崩山之力的施術者,自然能夠完美地控製它的影響範圍。


    下一刻,烏雲如山,轟然崩塌。


    紀泉生扯開嗓門地嘶吼,也難掩被冰雲淹沒的下場。


    寧靜,是令人的毛骨悚然的寧靜。


    此時的江小魚,完全已經傻住了,這一刻的他,腦袋空白。


    慕黃紙的嘴角,帶著詭異的微笑。


    “結束了。”他走到江小魚的身邊,“再沒有人能夠救你,能夠幫你。”


    “你的身體,不是很能抗嗎,我倒想知道,若是這崩山之力,就集中在你一個人的身上,你還是否能抗得住呢?”


    慕黃紙兩根手指豎起,這一刻,他的嘴角,竟也有點血絲。


    但是,他卻始終保持著笑臉,他想睜大眼睛地看著,江小魚血肉的模糊的那一刻,到底有多麽的壯美。


    然而,也就在這麽一瞬間,江小魚的身體,瞬間消失。


    玉石狐疑地抬起頭。


    下一刻,他隻看一個孩子的身影佇立半空。


    身影背對著他,但是,懷中,卻抱著江小魚。


    她很矮,和懷裏的江小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她不高,但是,光是看到她的背影,玉石就膝蓋一軟,直接情不自禁地跪了下來。


    河流,在這一刻沒有了波濤。


    萬物,在這一刻沉入了安寧。


    天地間,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躲著她。


    似乎,她的一個眼神,就能讓江河不在,山川凋零。


    她,從兩百年的沉睡中被喚醒。


    她,卻早在遠古的洪荒中奔波萬年。


    她,活在那個眾神的年代,看到了眾神癲狂,卻始終等不到他們的毀滅。


    她,到底是經曆了百年沉睡,還是萬年鏖戰,她不知道,也不清楚。


    這一刻,仿佛有一個很熟悉的生命在召喚著自己,在這個生命的身上,她感受到了萬古洪荒的味道。


    是了,這是一個自己的同路人,即使,現在的他,還如螻蟻一般孱弱。


    但是,這絕對不影響她,找到同類的喜悅。


    她是攬月,那個懵懵懂懂的小女孩。


    但現在的她,臉上卻透著無比的威嚴。


    這種威嚴,仙人看了都要瑟瑟發抖,看了都要膽戰心驚。


    天地間,慕黃紙和慕元青仿佛從來都沒存在過一般,現在的他們,連半點影子都找不到。


    攬月像個大人一般,撫摸著江小魚的臉龐,繼而,她抬頭看了看,嘴中呢喃:“小泥人啊小泥人,可愛的你,並不多見。”


    而江小魚也看著她,這一刻,他傻了。


    說著,攬月輕輕地打了一個響指。


    時間如同倒流了一樣,崩壞的大地,開始恢複,倒塌的房屋,開始變成了原來的模樣。


    破碎的血肉,凝聚成了人形。


    鮮活的生命,又開始綻放。


    一切,仿佛從來都沒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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