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d的意思還是讓向瑯炒了他,本來這就不是向瑯自己想要的貼身保姆。


    向瑯沒跟小d解釋什麽,而是對他說,“你幫我最後一個忙。”


    陰差陽錯之中,他沒有考慮過這件事的後果,他想這樣做,那股衝動強烈得盲目,僅此而已。


    “咚咚咚——”


    初春的一個夜晚,向瑯的房間又猝不及防地響起了敲門聲。


    用腳板底想都知道是誰。


    林青一這樣敲門,就表明沒好事。


    向瑯懶洋洋地開門。


    林青風風火火地沖了進來,向瑯站在原地,雙手插在睡衣的兜裏。


    “手。”林青說。


    向瑯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林青抓著他的手掌,啪一下把一張□□塞他手掌裏,“錢,還你。”


    “……誰要你還錢了?”


    “誰要你替我還錢了?”林青毫不留情地頂回去。


    向瑯看著他,他看著向瑯。


    彼此眼裏的那抹倔強在空氣裏無聲地交鋒,死不相讓。


    “你少多管閑事。”


    林青硬邦邦的語氣像根鐵棍捶打在向瑯身上,向瑯語氣也很冷,“管你的事就是管閑事?”


    “是。”


    “那你管我的閑事幹嘛?”


    最怕空氣突然凝固。


    向瑯,住嘴。


    向瑯在心裏吶喊。


    他太懂得如何去激怒一個人了,尤其是激怒自己在乎的人。


    父親如此,林青也如此。


    他也太懂得怎麽當一個反派,足以讓人咬牙切齒。


    林青的過去,他查到了,事情很簡單,大學期間,林青與人起了衝突,打了一次架,比較嚴重,被以故意傷人罪起訴,判刑一年,被學校開除,並被索賠幾十萬。不然,他畢業後理應還得在部隊服役幾年,不必出來找工作。


    這樣的履歷,在商場當個看門的恐怕都難,更別說豪門保鏢了。


    可林青偏偏來了向家。這當中還真並非無緣無故,這一層小d查漏了,向瑯卻從向氏集團的老員工那裏問出了些蛛絲馬跡。向氏集團以前有個保安,算是老員工了,向老爹沒發跡前就認識了他,後來那保安身體不好,幹不得重活,向老爹給他安排了個基本等於養老的崗位,說是保安,實則清閑得很。


    再後來,那保安還是沒熬過,因病去世了。


    沒錯,林青就是保安的兒子。


    而那筆錢,是陳秋意家先幫他還上的,說不清是陳家兩老的棺材本還是陳秋意的嫁妝。林青心裏很難受,非常難受,如果不是因為這筆欠款,他也許會從此與陳秋意劃清界限,不再往來,以免她再有一個有過前科的朋友。


    他們不是普通朋友,他們是青梅竹馬,陳家父母的心意甚至昭然若揭,路人皆知,可是,不行。


    不行。


    陳秋意不是普通的女孩子,她有自己明確想走的路,她太優秀,太耀眼,讓她委曲求全於自己,林青無法接受。


    這是林青自己決定的理由,堅實得無可反駁。


    林青和陳家各懷心思,林青以欠債人自居,隻想發奮工作,以最快速度還清陳家的錢,陳家卻熱情得讓他頭皮發麻,偏偏林青絕對不能有一絲一毫的拒絕,一點點的不耐煩、不情願都不能流露出來,否則就有想逃債之嫌。


    別人會不會這樣想林青不知道,可林青受不了這樣的道德審判,欠人錢的滋味,太他媽難受了。


    而且,實際情況是,他這債拖得越久,欠的就越多。他來上班穿的那一套西裝,就是陳秋意媽媽不由分說給他買的。


    這一切猶如一塊巨石,實實地壓在林青心口上,讓他每一下呼吸都無法快意,每一個步伐都如斯沉重。


    他做夢都希望還清陳家所有債務的那一天來臨。


    說來就來了,以他意想不到的方式。


    陳秋意知道他工作忙,平常幾乎不打擾他,前兩天突然在微信給他發信息,問他怎麽來的那麽多錢。


    林青一下就懵了,馬上回問,什麽錢?


    原來有人以林青的名義給陳秋意父母匯了一筆款,完全足夠填補林青餘下的欠額。


    林青怔了很久。


    他當然知道是誰幹的。


    林青本想當場就去找向瑯發飆,沒走出兩步,忍住了,攢緊拳頭,按下怒氣,耐心地思索解決方案。


    向瑯真的是顆□□,林青永遠猜不透他下一次會在什麽時候,以何種威力爆炸。


    可仔細想想,也是林青自己習慣性犯賤,總被平日的安逸所迷惑,好了傷疤忘了疼。


    林青找機會登了一趟陳家的門,在陳家父母的驚詫與不解中,在自己滿心的羞愧與窘迫中,以難以想像的勇氣,開口問他們要回了那筆錢。


    他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麽走出陳家大門的。


    不過,也好。讓他們就此看清自己,就此失望,就此死心,自己便也就此解脫了吧。


    林青站在街頭吹著冷風,自嘲地傻笑。


    在他們麵前,他還想講究什麽形象。


    他的形象早已不堪之極了。


    最後一步,就是找向瑯,退回那筆錢。


    “我辭職,現在就走,這半個月的工資不用給了。”林青說著,轉身就要出門。


    “林青!”向瑯猛然叫道。


    林青站住了。


    “你很厭惡我嗎?拿我的錢就這麽噁心?”向瑯咄咄問道。


    林青轉過頭來,看向他。


    和平日一樣,看不出他什麽情緒。


    向瑯很討厭這樣,很討厭很討厭,哪怕林青直接對他不堪入耳地破口大罵都好,至少有個能親手撕裂的點,至少可以痛快淋漓,可林青從不給他這個機會。


    他就沒見過哪個男的悶騷成這副德性的。


    “你知道多久了?”林青忽然問道。


    “什麽?”向瑯沒反應過來。


    “暗中查我,很有意思?”林青說。


    “我——”向瑯一個我字說到一半,底氣不足了。


    “對不起。”半晌,向瑯低聲道。


    林青頓住了,他以為向瑯已全副武裝準備掀起一場血雨腥風,這轉折來得他毫無準備。


    向瑯和他一樣,也不是會輕易低頭的人。


    向瑯的道歉像一道閥門,把林青原本光明正大的決絕全部堵了回去,找不到出口。


    “我要走了,等會太晚了。”林青也放輕了聲音,這算是他的妥協了。


    “不行。”向瑯字句鏗鏘。


    “……”


    “別走。”


    獨自一人,他真的沒有勇氣再呆在這座房子裏。


    “夠了,”林青說,“我早就該走了。”


    是啊,早就該走了。


    為什麽還不走呢?


    到底是為了向瑯,還是為了自己?


    他的存在,真是件滑稽的事。


    “不行。”向瑯像個小孩一樣頑固地重複著。


    “別鬧了。”林青平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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