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老實呆著,烤好了自然有你一份。”


    說著話,方嶽不經意地回手一拍,手臂自然而然劃了個弧,將正在火邊翩翩起舞、扇得火苗東倒西歪的黑子罩在其中,黑子如同中了魔一般,竟有那麽一瞬呆若木雞,任憑手掌拍到背上,如被重壓,匍伏於地。


    方嶽亦是一呆,似有所悟,陷入沉思當中。


    黑子似不甘心束手就縛,張口欲嗥,忽然瞥了一眼方嶽,眼裏竟有一絲畏懼之色,最終低下頭,偎在方嶽一側。


    這已是它今天第二次受製於方嶽了,在以前這種情況簡直不可想象。


    就在不久前,當方嶽呼哨將黑子招來,這一禽一人邊如往常一樣嬉鬧。黑子幾個縱撲,卻連方嶽的衣角都沒摸到,心生懊惱,忍不住一口風刃噴出。


    哪知方嶽就像早知如此般,就在風刃出口的刹那,提前一線躲了開去,黑子一呆之下猝不及防,方嶽已移至身前,將它摁倒在地。


    黑子鬱悶不已,最後還是方嶽對它百般哄勸挑逗,方恢複了活潑的本性。


    此時方嶽怎會想到這異獸還會有類似人類的心理活動,他的心神早被自己剛才神奇的一拍吸引住了。


    原來當他伸手欲安撫黑子,抬至最高點之時,忽覺空氣中有若實質一般,使得下落的手掌在凝澀中不自覺劃出了一道弧度,就在此時,令他驚愕的事情發生了。


    掌心先是一涼,一絲不易覺察極其清涼的氣息,不受控製地自掌心一點透體而入,沿著手臂、肩、胸、上腹的幾處穴竅瞬間滲入丹田。


    這股氣息就如同一點火苗,霎時點燃了丹田的薪火,化為炙熱的氣流,又順著上腹、胸、肩、手臂的位置瞬時倒流而回,自掌心衝出。


    原本輕飄飄毫不著力的一掌,竟重若千鈞一般,緩緩拍下,黑子登時動彈不得。


    吃驚之餘,方嶽故技重施,但這種感覺便如曇花一現,不再重複。


    這是怎麽回事?


    在連續試了幾次而無果之後,方嶽徒然罷手,卻心有不甘。


    他明白這種奇遇對他來說絕對是千載難逢,若隨意放棄,就等於失卻了武技進境的大好時機。


    方嶽開始努力地回想剛才那抹奇異光景的細節,在腦海中以放慢百倍的速度反複回放。


    在動作上他想不出任何出奇之處,但在體內氣流的運行上,還是看出了些許彌端。


    彼時他的心思全部放在麵前這隻架在火苗頂端的雪兔肉上,並未關注於丹田。丹田的炙熱跟他本身沒有任何關係,完全是那絲清涼氣息的引導。


    那麽,這股清涼氣息又是何物?為何有如此巨大的威力?


    方嶽發現,這股清涼氣息的滲入,與後來炙熱氣流的導出,看似均在掌心,仔細辨查,卻又不在一個點上。繼而,他又發現,其實滲入氣息在體內流經的線路,與導出的熱流也有些微差異,雙方經過的部位大體相若,但絕對不是同一條途徑。


    驀地,方嶽渾身一震。他想起了羊皮卷上的第二幅圖像。


    羊皮卷方嶽並沒隨身攜帶,其實就算帶在身邊,也沒有用。現在雖然已近黃昏,但天還沒有黑,羊皮卷上的光點根本就無法顯現。


    但他還是憑著記憶,在腦海裏勾勒出那幅圖案上光點的大致位置。至少有一部分,就是上半身至手臂手掌的光點,與他剛才不經意間的氣流運行,何其相近。


    看來這些光點,果然也是氣血運行的穴竅。


    想到這裏,方嶽有些坐不住了,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第二幅圖的奧秘,就像一層窗戶紙,觸手即破。他現在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都盼望著天黑得到來。


    直到感覺出身體被外物大力地拱聳,方嶽方回過神來,登時一股刺鼻的焦糊味道湧入鼻腔。


    抬眼一看,原來吊在火苗上方的雪兔肉,其下半部已經焦若黑炭,趕忙跳起身子,將串著兔肉的木條取了下來。


    “咕”


    黑子的喉嚨發出一聲低吟,可憐巴巴看著他,眼神中的不滿情緒顯而易見。


    方嶽歉意道:“黑子,實在抱歉,剛才我走神了,我……”


    黑子竟然一扭頭,不再看他,那樣子像極了賭氣的孩子,使得方嶽不禁莞爾。


    其實他打心眼裏感謝黑子,若沒有剛才的嬉鬧,他哪能在機緣巧合下觸到這麽大的玄機。


    眼前的這隻烤兔肉,一大半已燒成了真正地黑炭,另一小部分也是硬若肉幹,和美味搭不上半點關係,看來隻能自己湊合著吃了。


    “黑子,別急,還有呢。”


    方嶽放下焦肉,上前熄去火堆,扒開燒黑的土,掏出一團烤硬的泥團,剝去泥殼,雪白的雪雞毛隨殼而脫,霎時香氣四溢。


    黑子被方嶽招來時,抓著一兔一雞兩隻獵物,方嶽因材施為,準備和它就地來頓野餐烤肉。可惜的是兔子卻烤砸了。


    “黑子,這個……”


    方嶽剛剛伸出手,黑子早被香味勾引得垂涎欲滴,沒等他說完,縱身撲了過來,張開鷹嘴,叼起雞肉,快速跑到一邊,邊跑邊回頭看著方嶽,好像怕被搶走一般。惹得後者哈哈大笑。


    雪雞肉被黑子獨享,方嶽隻好自己去啃那半拉堅硬的兔肉幹。邊吃他便向頭頂看去,尋找著黑子父母的蹤跡。


    當黑子來找他時,同先前一樣,它的父母隨同伴飛。


    兩人甫一見麵,又開始慣有的親熱。隻是與往次不同的是,方嶽使出了從羊皮卷得來的武技,閃展騰挪之下,躲過了黑子因氣惱而吐出的風刃,毫不客氣把它壓在身下。


    就在那一瞬間,方嶽忽然想起,黑子的父母還在天上照應著,若看見自己的孩子被人欺負,還不下來把他撕碎嘍?


    這麽想著,當他抬起頭,驚訝地看到,那兩隻碩大的雪鷲,拍者翅膀遠遠地飛走了。


    當方嶽如嚼蠟般吃完了小半隻兔肉幹,黑子的父母仍沒有現身的跡象。那邊黑子心滿意足連骨頭帶肉吞下雪雞,正悠閑地漫步,或是品味著烤雪雞的餘香


    此時夕陽已徹底隱進天芒山後,隻在山頂留下一抹瑰麗的晚霞。


    方嶽不禁有些著急,望望黑子,又望望天空,最後靈機一動,捏起手指撮到嘴邊,吹出口哨。


    果然,過不多時,天空中響起“嘎嘎”的鳴叫,兩隻大雪鷲在空中往複環繞盤旋著。


    黑子頗有些戀戀不舍,架不住父母的急催,隻好不情願地展翅飛起。


    方嶽站在那兒揮手告別,其實他的心思早已飛回了山下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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