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爺,咱們真的沒那麽容易去火龍王廟了,它在山上。”


    烏堂青指了一下東南方向的山巒:“白天的時候,肯定有人攔著咱們,不讓去火龍王廟。”


    “但是現在出發的話,估計要到明天天亮才能抵達山頂了,山路沒那麽好走。”


    周密立馬跳出來反駁:“不行不行!咱們連晚飯都沒吃,我可不想去爬山。”


    “再說了,咱們進廟,是為了找地方睡覺。如果要走一夜才能到火龍王廟,還睡個屁啊,這一來一回累傻小子呢?”


    我想了一下:“火龍王廟被拆了,金大師不是又讓人建了魯班廟嗎?既然是想讓人祭拜,那麽魯班廟不會也在山上吧?


    ”


    “魯班廟倒是不遠,就在隔壁那條街上。”烏堂青馬上會意:“看來咱們今晚,是躲不過要進廟借宿的命運了。”


    周密急聲道:“那咱今晚就魯班廟吧。”


    “小烏,你身上還有現金吧?咱趕緊再去弄點兒吃的,長夜漫漫,美食作伴。老鄧頭家做的東西,味道也還湊活。”


    我幾近無語,周密真是把所有的腦細胞,都用在吃喝玩樂上了。


    不過他的提議也被我們三個迅速采納,趕緊去往老鄧頭的飯館。


    因為貧瘠落後,鎮上的人也沒太多娛樂措施,天一黑就各自回家睡覺了,沒有豐富多彩的夜生活。


    我們回到飯館的時候,老鄧頭已經準備關門打烊了。


    得知我們想打包買走一些食物之後,老鄧頭趕忙朝廚房的方向招呼了一聲。


    “小飛啊,感激再炒幾個菜,讓這幾個外地娃娃帶走。”


    鄧飛答應了一聲,老鄧頭跟我們聊了幾句,也去廚房幫忙了。


    我們四個圍坐桌前,還是白天那張桌子。


    剛一坐下,周密就吸了吸鼻子,疑聲道:“味兒不對啊。”


    我嗤然一笑:“你是不是上次吃了狗糧之後變異了?坐這兒都能聞到廚房裏炒菜的味兒不對?”


    “不是炒菜!是香!”周密目色凝重起來:“是香火的味道!紙錢蠟燭那些東西!”


    聞聽此言,我們皆是一愣。


    “你確定啊?”我還是有些不相信,以前隻知道周密的舌頭很靈敏,沒想到鼻子也這麽好使。


    周密又努力嗅了嗅:“廚子已經開夥了,但還是有燒紙錢蠟燭的味道。”


    我給烏堂青遞了個眼色,他立馬起身朝廚房走去。


    和常見的蒼蠅館子一樣,廚房沒有門扉,隻用了半截幔簾遮擋,烏堂青一把將簾布挑開了。


    “額······我們沒茶了,想再要一壺。”


    烏堂青背對著我們,我將半溫不惹的茶壺推到周密麵前,急聲道:“給你三秒鍾,幹了它!”


    周密一副欲哭無淚的表情,在我的眼神威脅下,抱著茶壺開始噸噸噸。


    另一邊,老鄧頭馬上就要出來添茶,但烏堂青還堵在門口。


    “為什麽做飯還要備一桌香案?這是你們這兒的習俗嗎?難道要給我們吃貢品?”


    老鄧頭急聲解釋道:“後生你想多了,我哪能讓客人吃貢品啊?”


    “這一桌子菜,還有這些個元寶蠟燭,都是給我兒子準備的。”


    “今兒個,是我兒子的忌日。本來是打算關上門祭奠下的,也沒想到你們這麽晚又來吃飯。”


    烏堂青沉默了幾秒鍾,開口道歉:“對不住了老爺子,我不知道情況,我就是剛才一看到廚房點著香火,被嚇了一條。”


    老鄧頭脾氣很好,沒有責怪烏堂青的‘莽撞’,還親自把茶水送過來了。


    “老爺子,您別忙活了,我們也不著急這麽一時半會的。”


    我把新拿過來的茶壺,再次推到周密麵前,他差點兒哭出來。


    “老爺子,我今天逛了一天,有個事兒挺好奇的。”


    “火龍鎮上那麽多人去世,為什麽大家都還住在這裏呢?要是我的話,早跑了。”


    老鄧頭麵色一滯,紅了眼眶。


    “哪兒有那麽容易走啊?我兒子就是想從鎮上出去,然後才得了怪病。從火龍鎮到金水市,看著不算遠,但除了坐船,也沒別的法子過江。”


    “馬旺那孩子,對我們鎮上的人又不待見,有時候給錢都不願意載我們過江。”


    “我兒子想走的時候,還跟馬旺在江邊吵了一架,回來之後病倒了。”


    老鄧頭落下熱淚:“再說了,我們這些人都是火龍鎮上土生土長的,就算真到了金水市,也不知道能幹點兒啥,養不養得活自己都難說。”


    我想起一個被忽略的細節,還是在馬旺身上。


    沒有人強行規定,鎮民不能離開火龍鎮。但是唯一能離開火龍鎮的路徑,在馬旺手上。


    鎮民把馬旺趕出火龍鎮,但馬旺也斷了火龍鎮的退路。


    “老爺子,以前得木偶症去世的人,都想過離開火龍鎮嗎?”


    烏堂青突然問了一句,老鄧頭搖頭道:“也不全是!”


    “但有一部分人,跟我兒子一樣,想出去謀生路。另外一些,多是些不本分的暴民。”


    我皺起眉頭:“我看鎮上的人都挺善良的,何來‘暴民’一說?”


    老鄧頭解釋道:“我說的暴民,不是說街裏街坊的人有多壞,隻是因為他們不想守規矩。”


    “以前我們鎮上,每年都過火龍節,但是除了小馬的事兒之後,金大師就不讓我們過節了。”


    “但有些強脾氣的人,還是偷偷過火龍節,他們這些人基本上都得病死了。”


    “還有些想上山開荒的,以前有火龍王廟的那座山,也是良田,但是鎮長下令,不讓我們再上山了。”


    “所以原本三座山的耕地,現在隻有兩座山還種著糧食。”


    我和烏堂青對視一眼,堅定了看法。


    火龍鎮的閉塞,並非完全是因為馬旺父親怨魂索命的傳說。


    看似沒人去規定能不能離開火龍鎮,但是隻要想走的人,都會因為木偶症死去。


    這種潛移默化的思想教導,甚至比用權利直接鎮壓來的更加有用。


    我在心底暗暗思索:火龍鎮的鎮長,翟明誌絕對沒那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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