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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焰去了幽州幾個月,肯定是知道這件事的。


    安親王皺眉,“皇兄,發生什麽事了?”


    皇後搖搖頭,“你們都出去。”


    安親王猶豫了一會兒,終究和碧影走了出去。


    內殿隻剩下了元傾帝和皇後兩人,青綠古銅鼎紫檀木香案旁邊的掐絲琺琅花鳥圖案的暖爐熱氣環繞,特製紫銅雕青鸞翔飛雲的燭台上河陽花燭呲呲燃燒,暗紫色丹鳳朝陽錦被上的繡紋在夜明珠光芒的映襯下閃閃發亮,月白色棉細紗帳子在夜晚的冷風中微微飄揚。室內淡淡的玉蘭香和濃鬱的草藥味混合彌漫在空中,室內氣氛陡然寂靜無聲。


    良久,元傾帝才說道:“我是不打算告訴你,我怕你會因此動氣而傷身。”他眼中藏著深深的擔憂和無能為力的自責跟痛恨。她的身子越來越差,他實在是擔心害怕。


    皇後看著他,看著他眉宇間那幾道深深的紋路,那是疲憊、看著他幾十年如一日的容顏,卻掩映在歲月年華中幽深魔魅的眸底那一抹深深的蒼涼。即便是這樣,他眼中仍舊有著熾熱的深情和化不開的疼寵憐惜。她心中陡然如被針紮一般,先是淺淺的疼,而後那疼痛隨著血液流動蔓延至四肢百合,疼得她幾乎說不出話來。


    她努力克製住內心那股因為酸楚感動即將落下的淚水,支撐著想要坐起來。


    “小心。”元傾帝連忙小心的將她扶起來,拿了一個煙灰紫色團花的軟墊靠在她身後。


    “這事兒你能瞞我多久?”皇後目光清幽,無力的靠在他懷裏。“他們是越來越猖狂了。”


    “落兒,你別擔心,這件事我會處理好的。”


    “你怎麽處理?”皇後嘴角現出無奈跟苦澀,“我知道,其實這些年天雲做了不少惡事,隻要沒有太過,你又顧忌我,所以總是睜隻眼閉隻眼。本來我以為他隻是驕縱輕狂了些,沒想到他現在是越來越狂妄了。還有五弟,他現在也是越來越糊塗了。”皇後說道這裏又不免生氣,“罷了,我已經給了他們太多機會了。漠,這一次不要再手下留情了。你是皇帝,你身上肩負著重任,不能因為我而致使百姓生怨,那不是我想看到的。”


    元傾帝聲音低啞而無奈,“我知道的,你別操心這些了,好好養病。”他眼眶碎裂著濃濃的疼痛,聲音有著些微不可察覺的顫抖。那是恐懼,是擔憂,是害怕。她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他真的害怕和恐慌。


    “嗯”皇後閉著眼睛點點頭,“讓二哥和玉雙進宮,我有話要跟他們說。”


    “落兒—”元傾帝有些擔憂。


    “沒事”皇後對著他溫柔笑道:“我有分寸的,放心吧。”


    見她堅持,元傾帝也不再多言,剛欲吩咐太監宣旨,就見碧影躬身走了進來。


    “皇上,太子求見。”


    元傾帝一愣,皇後目光微動。


    “讓他在正殿等著。”


    碧影微微訝異,見元傾帝沒有反對,便應聲出去了。


    皇家別苑


    幽暗靜謐的房間內,一身寶藍色暗紫紋雲紋團花錦衣的禮親王滿臉陰沉的看著繡折枝花卉果綠色緞子圓領直身襖,娟紗金絲繡花長裙的禮親王妃。眼神冷漠無情,眼底甚至藏著一絲殺氣。


    “皇後病重,這下子你滿意了。”


    禮親王妃眼底滑過黯然淒苦的笑,神色卻是一臉的冷傲。


    “怎麽,你心疼了?”


    “你—”禮親王眼眸乍然凍結成冰,身側的手指緊握,周身散發出濃烈的怒氣。


    禮親王妃譏諷的看著他,幽幽道:“皇後病重,自然有皇上照顧,你跟著瞎操什麽心?”


    禮親王眼瞳閃過濃烈的痛楚和悲涼,恨恨的看著麵前笑靨如花的女人。


    “別忘了,她可是你姐姐。你這樣做,就不怕遭報應嗎?”


    “報應?嗬嗬嗬嗬…”禮親王妃像是聽到什麽好笑的笑話一樣笑起來,“歐陽痕,不要再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了,我聽著都覺得虛偽。”她輕蔑而自嘲的說道:“再說了,我做什麽了會遭到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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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禮親王上前一步,周身迫人的威壓罩得禮親王妃也不禁有些膽寒。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那個好侄兒,他這些年欺男霸女,無惡不作。落文衝不過一個商賈,縱然能在幽州一手遮天,可是若沒有你這個好妹妹多年來的照拂,他焉能過得如此風順?你以為蕭漠漓真的如此昏庸嗎?若非顧忌皇後,你兄妹二人焉能如此猖獗?你那個好侄兒,早就該死千萬次了。”


    禮親王妃抬起下巴,“是,是我暗中幫助三哥和天雲,那又怎麽樣?可是我這麽做是為了誰啊?你別忘了,這些年三哥對無憂城提供了多少經濟財力,若沒有三哥的支持,你以為無憂城還能獨立嗎?”


    禮親王麵色冷然如雪,“本王不需要”他一甩衣袖,冷冷的看著她。“玉雙,你太小看你的兒子了。你真以為你三哥提供的那些經濟對無憂城能帶來多少利益?無憂城物產豐富,土地肥沃,根本不需任何人提供財力支持。”


    “你—”禮親王妃目光一縮,心中無盡悲哀。


    “玉雙”禮親王聲音忽而低了下來,屋外雪絲綿綿,他的聲音竟然奇異的帶了些細雨的溫柔。“承認吧,其實你心裏就是不甘心,不甘心皇後樣樣都在你之上,所以你想要超過她。你當年對蕭漠漓提出那個賭約,根本不是為了守住無憂城,你是為了滿足你自己的私心。你想讓宸兒跟蕭霆軒比試,你想讓宸兒勝過蕭霆軒。你處處被皇後壓製,所以宸兒是你最後的希望。說什麽是為了我,其實你就是把宸兒當做你證明你比皇後強的工具罷了。你知道這些年為何宸兒對你疏離冷漠嗎?那是因為他心裏明白,他的母親,根本就沒有把他當做兒子,而是把他當做一個工具。他的母親是一個好勝心極強的女人,為了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甚至利用自己的親生兒子。”


    “你——”禮親王妃瞳孔睜大,踉蹌的退後幾步。“你胡說,我沒有,我沒有…”像是說服禮親王,又像是在說服自己一般,她對著禮親王大吼出聲。“是你,是你這麽多年對皇後念念不忘,你覬覦皇上的女人。若非如此,皇上怎會遷怒於整個無憂城?我這麽做隻是為了保住無憂城,不是你說的那樣,我從來都沒有把宸兒當成工具。沒有!”她嘶聲力竭的大吼,眼眶早已濕潤,口中還在喃喃自語。“沒有,我沒有…”


    禮親王譏諷的看著她,“沒有?這話恐怕你自己都不會相信吧。你縱容落文衝和落天雲,就是在故意給皇後難堪。因為你知道,蕭漠漓無論如何都不會對付落家的人。而你,就在暗中推波助瀾,你故意驕縱落天雲,讓他為所欲為。到時候這一係列的罪名都將落到皇後身上,那麽天下百姓都會辱罵皇後,蕭漠漓就會怒斥天下,到時候皇後就會坐實‘紅顏禍水’的罪名。喝~你真是好心機。”


    被他猜中心中所想,禮親王妃幹脆不再反駁,而是輕輕笑了起來。


    “你何必說我,你不是一樣嗎?你說我心機深,這又何嚐不是你所願?一旦我的目的達到,百官就會上奏,請求皇上廢後。那個時候,你就可以得到她了,不是嗎?”她諷刺一笑,“這些年我做了什麽你心裏都清楚不是嗎?若非如此,你又何苦到了今日才這般斥責我?”


    她一步步朝著禮親王逼近,目光坦然而諷刺的與他對視。


    “十九年了,我嫁給你十九年了,可是這些年你心裏始終牽掛著四姐對嗎?其實你就是巴不得皇後在民間的名聲越壞越好,最好是皇上受不了天下百姓的逼迫而廢後,那樣你就有機可趁了不是嗎?”她字字冷冽,字字錐心,令禮親王不由得正視這個陪伴了他十九年的女人。


    他看著禮親王妃,忽而輕笑了起來。


    “玉雙,你確實很聰明。”


    他竟然沒有反駁?禮親王妃乍然退後兩步,目光震驚又疼痛的看著麵前明明笑得溫和眼神卻冷冽如刀的男人。


    “嗬嗬…你終於承認了,嗬嗬…”她笑得淒涼,笑得落寞,笑得絕望而哀傷。


    “為什麽?”她突然上前抓住禮親王的雙臂,淚盈於睫。“你告訴我,這是為什麽?她已經是皇後,她不屬於你,永遠也不會屬於你的,痕!”脆弱而無力的靠在他身上,近乎祈求的望著他。


    “痕,我求求你,不要再執迷不悟了,四姐…四姐她心裏根本就沒有你,她心裏隻有皇上,你醒醒吧。”眼淚已經滑落眼眶,她用力的搖晃著麵前的男子,企圖用這種方法搖醒他多年來的美夢。


    禮親王淡漠的目光落在女子淚流如雨的麵龐,腦海中湧現出另一張絕世無雙的容顏。心,乍然痛如刀絞。


    他伸出手,慢慢的,用力的鬆開女子抓著他臂膀的手,冷然而淡漠的看著女子無力垂淚的容顏。


    門外,悄然佇立多時的黑影默然離去。烏黑的眸子劃過冷然的嘲諷,以及淡漠的悲涼。


    正在此時,下人來稟報。


    “王妃,皇後宣您進宮。”


    禮親王眼眸一動,禮親王妃擦幹眼淚,又恢複了端莊冷傲的表情。


    “知道了,我即刻就去。”她回過頭來,對著禮親王嫣然一笑。“看來,你我的目的都達不到了。”說出這話,她不知是悲涼還是自嘲,或許還有著一絲無言的佩服和不甘的怨念。


    禮親王身形一顫,背在身後的右手緊握,抿著唇看著雕花窗柩。窗外雪花飛舞,淡淡的雪光映襯著他偉岸的身姿有些落寞和孤傲。俊朗的眉目一如既往的淡漠,可是那雙猶如子夜一般烏黑的眸子卻多了幾分暗夜的淒涼和悲哀。


    禮親王妃不明意味的笑了一笑,整了整衣衫,打開門。門外風卷著雪花飛舞,吹散了室內暖爐散發出的熱氣。她深吸一口氣,抬頭挺胸的走了出去。


    冬日的雪夜,寒冷刺骨,可是再冷,也冷不過禮親王妃此刻的心。


    坐在四帷金鈴翠幄軟轎上,她閉著眼睛,想著剛才歐陽宸隱沒在黑夜中那孤單而寂寥的身影。想著她無意間回頭,看見他轉頭的一瞬間還未隱下悲涼滄桑的眼眸,看著他嘴角來不及掩飾的諷刺笑容。


    心,突然疼痛了一下。


    她睜開眸子,眼底俱是痛苦和掙紮。放在腿上的手驀然收緊,貝齒狠狠的咬著唇瓣。


    宸兒,不要怪我,對不起——


    寒風吹起厚重的車簾,漫天的雪花滲透進來,慢慢的…慢慢的融化,融化成一片水漬,直到消失不見,禮親王妃才重新睜開眼睛,眼底鋒芒畢露。


    她忽而想到一個畫麵,那是歐陽宸的時候。


    那天,她無意之中從他房間的抽屜裏看到了一幅保存得很好的畫卷。她一時好奇,將畫卷打開來,待看清畫上的人,她眼眸登時睜大,心底溢滿了震驚和憤怒。


    呼—


    她深吸了一口氣,掀開一截車簾,漫天的雪花,仍舊掩蓋不了那燈火輝煌的牆角宮燈。


    嘴角一勾,暗夜下,她露出絕美而幽深的笑容。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幾許 第一百章 去幽州吧


    晚風淒淒,窗外雪花卷繞,劈劈啪啪的打在窗扉明紙上。鬆柏早已被大雪覆蓋,屋內鎏銀百花掐絲琺琅暖爐燃放的熱氣在夜風中悄然沉寂。忽而一陣狂風襲來,雕紅漆牡丹花案幾上明晃的燭火乍然熄滅。整個房間陡然一片黑暗,淩汐涵猛然從睡夢中驚醒,額頭上大汗淋淋。


    窗外微弱的雪光透進來,映襯出她蒼白無血色的容顏。


    她微微喘氣,平複了剛才噩夢帶給她內心的侵擾。掀開淺藍色銀紋繡百蝶度花的棉被。她披散著頭發下地,來到窗台前,打開寶藍色冰裂紋明紙窗戶,窗外的冷風掃過她的麵容,吹散了她心中的陰鬱。


    —叩—叩—叩—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眼眸冷冽一閃而逝。


    “誰?”


    “小姐”門外響起若雨的聲音。


    “什麽事?”


    “王爺已經回來了,讓你去書房。”


    父王這麽快就回來了?淩汐涵心中微動,“知道了,我一會兒就去。”她從貔貅搭腦黑漆衣架上取下素錦織鑲銀絲邊紋月白色披風披在身上,打開門朝書房走去。


    屋內燭火搖曳,窗紙上映出一道俊挺的身影,略顯惆悵落寞。


    她敲了敲門,裏麵傳來忠義王有些蒼涼的聲音。


    “進來。”


    淩汐涵眼眸一動,推開門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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