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如繡迷迷糊糊的醒來,睜開眼,看到的就是頭上耷拉著簾子的屋頂以及木製的且有些陳舊的房梁。她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握緊了自己的拳頭,手掌心中傳來的痛再一次告訴她,這真的不是幻覺!


    之前她也醒來過一次,不過當時她還以為是因為自己生病了,所以產生了幻覺,因而並沒有搭理自己身處的奇怪環境,又繼續沉沉的睡了過去。後來好像又有一個穿著粗布荊衣、挽著頭發的婦人來看過她,還輕輕的摸了摸她的額頭,不過那時她正病的迷迷糊糊、昏昏沉沉。


    可是眼下,雖然她的頭仍舊是暈的,可是她看到的這一切卻不是假的。


    低矮的房梁、簡陋的桌椅、以及她身下墊著的有些烙人的稻草,當然不可忽略的還有她身上蓋著的厚重的棉被,壓的她心口慌。


    屋裏有一股濃重的藥味,方如繡轉過頭,看到床對麵的窗戶用白色的窗紙緊緊的糊著,不透氣的屋子,味道著實是有些難聞。她深深的吸一口氣,反而覺得頭更暈了。


    微微掀開被子,方如繡扶著額頭,從床上坐起來,除去壓在心口的厚重棉被,寒意陣陣襲來,方如繡頓時覺得清醒了不少,抬起手,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穿著的青色蕁麻布衣,不由得又是一陣苦笑。


    屋子裏很安靜,就隻有她一個人,靜靜的坐在床頭,外麵幾個小孩子玩耍嬉戲的笑鬧聲一陣陣進入她的耳朵,不過她沒有去管這些,她的頭還是很暈,她坐了一會之後,又縮回到被子裏麵去了。


    這被子雖然又厚又重、又不怎麽暖和,可是總歸是比她坐在外麵吹涼風的要好很多,至少可以擋一擋那無處不在的寒意。


    躺在被窩裏沒一會,她又迷迷糊糊的睡去了,隻是身上這厚重被子就如同一隻惡鬼壓在她的身上,讓她冷汗涔涔,不久她開始做起夢來,這夢稀奇古怪,讓她分不清真假。


    她一會夢到自己正陪伴在自己最親愛的外公的病床前,緊緊的握住他的手,哭著讓他不要離開自己。


    一會兒又夢到自己住在一間古色古香的閨房了,有打扮俏麗的丫鬟過來在她床頭輕輕的喚道:“小姐,該起了,夫人還等著您去請安呢。”


    一會兒她又看到她在她最最親愛的外公的床前哭的泣不成聲,因為她最最親愛的、最最疼愛她的,從小跟她相依為命的外公,已經徹底的離開了她。


    一會兒,她走在一個花團錦簇的花園裏,有丫鬟經過她的身旁,向她低頭行禮,卻在她走了不遠之後,在她背後嗤笑道:“裝什麽清高,不過就是麻雀,現在真正的鳳凰已經回來了呢,偏生她還不肯挪窩!”


    一邊是摩登大樓,一邊是古色古香亭台樓閣,她真的有些分不清楚,但是無一例外,夢裏出現的都是一些讓她十分不開心的畫麵。


    到了最後,她甚至夢到自己躺在醫院白色的病床上,有帶著口罩穿著白色大褂的醫生走過來,看了看床頭的心電圖之後,輕輕拉起了白色的被子把她的頭蓋上,然後對旁邊的人說道:“這姑娘已經不行了,拉到太平間裏麵去吧。”


    “這姑娘已經不行了,把她拉到太平間裏麵去吧!”


    方如繡聽到這句話後突然就被驚醒過來。


    她睜開眼,看到一個長著灰白胡子的老人,正準備伸出手撥開她的眼皮,見到她醒來,這個老大夫起先是被她嚇了一跳,但是緊接著就對守在一旁的一位穿著青藍色襖子的婦人說道:“好了,既然令嬡已經醒來,想必是沒什麽大礙了。”


    “多謝大夫了,來,這些天來,勞煩您費心了。”婦人說著從袖籠裏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銅錢遞給這位大夫。


    這灰白胡子的老大夫搖了搖頭,推開了這婦人拿錢的手,道:“這鄉裏鄉親的,不必客氣,你攢下幾個錢也不容易,就留著給你們家大姑娘買點好吃的補補身子吧,我這兒又沒費藥,還收什麽錢哪。”


    老大夫說完就從凳子上站起身來,一邊整理自己的藥箱,一邊對婦人說道:“我先走了,等會你們家姑娘又什麽事,你盡管叫我就是。”


    “哎,好,多謝大夫了。”婦人忙不迭的應道,然後跟在老大夫的身後,送他出去,一邊走,還一邊說道:“真是勞煩您了,您這兒天寒地凍的趕過來,連一口熱茶也沒有喝到,可是這家裏實在是窮,等過了春,我們家雞下蛋了,我一定好好謝謝您!”


    “大夫,來給我們家二姑娘看病啊。”一位正在打掃院子的略微有些豐腴的婦人看到大夫經過,連忙停下來手中動作,向這位老大夫打招呼。


    “嗯,是啊。”老大夫向她點點頭,隨口應著,然後往外走去。


    “好了,大侄女,你們家的情況我也知道,你也不容易,這點小事就不用謝了,回去照顧你家姑娘去吧,不用送了,我先走了啊。”走出院門,老大夫對著婦人說道。


    “誒,好,那我就回去了,大夫您莫怪啊。”婦人把老大夫送到大門口,跟大夫告罪之後,就折回了院子裏麵。


    剛剛走到院子裏麵,那個之前在打掃院子的豐腴婦人已經停止了打掃院子的動作,此時她拄著掃把,似笑非笑的看著這位穿著青藍色襖子的婦人,說道:


    “喲喲,二嫂啊,這家裏麵的雞是你一個人養的嗎?這雞還沒下蛋呢,有些人這就把雞蛋給許了出去了。”


    “我說她四嬸,這老大夫可是救了我們家如繡的命呢,我許她幾個雞蛋怎麽了?想必就是咱娘知道了,也定然是誇獎我的。”這位穿著青藍色襖子的婦人有些不高興的說道。


    “嗬。”這位拄著掃把的婦人冷笑一聲:“咱娘知道了還開心?她要是知道她養的雞還沒有下蛋,就有人已經在惦記了,哼,她生氣還差不多!”


    “她四嫂,我這不就這麽隨口一說嘛,你這還當真了呀!”這位穿著青藍色襖子的婦人向前幾步,湊到拿著掃把的婦人旁邊,說道:“你看我們家窮,前些個日子你娘親過來看你,想必是給你帶了不少體己吧,要不你借我一些,趕明兒,我雙倍還你?”


    “哎喲,二嫂,我娘家又不如你娘家富有,哪裏給我帶了什麽體己呀,我娘親她就是過來看看我。”這位略微有些豐腴的婦人聽到她這話,立馬拿著掃把道:“我還要打掃院子呢,就不跟二嫂你嘮嗑了,二嫂你去看看你們家如繡吧,好好的姑娘,來到我們家後,硬是被磋磨成了這樣,可憐啊!”


    這位豐腴的婦人故意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然後就自顧自的拿著掃把繼續打掃院子去了。


    雖然知道她是故意刺激自己,可是她的話,聽在這穿著青藍襖子婦人的耳中,仍舊是是百般不是滋味,她也歎了一口氣,然後鑽進她剛剛出來的那間靠近正房的西廂房裏去了。


    “如繡。”婦人看著方如繡輕輕的叫道,然後搬來一張小凳子坐到了她的床頭,說道:“剛剛你四嬸子的話,你都聽見了吧?你不要在意,她那人就是這樣,你好好的養身子就行了,我知道你一直瞧不起咱們家,咱們家是窮,可是……”


    這位婦人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已經泣不成聲,他們家是窮,可是,可是也沒有可是了,他們家比起京城赫赫有名的顧尚書家,是沒有一丁點可比性。


    她剛剛想說,自己家的人至少是相親相愛,可是想到她四嬸子,想到她奶,想到這個家裏麵所有的人,天天都在為了這一畝三分地上忙碌,甚至為了一個雞蛋而爭吵,她就徹徹底底的焉了,這個女兒她是最對不起的,也是最無法麵對的一個。


    “娘親,你不必如此,我沒有瞧不起你們,我知道你對我很好,隻是我之前剛來,有些不習慣而已。”方如繡學著古代人特有的口音,溫聲的說道。


    “哎,娘親知道,娘親知道你是一個好孩子,是娘親對不起你,娘親也實在是沒有想到,這顧尚書家竟然這麽狠,他家大業大的,怎麽就容不下一個你呢?否則的有你跟你妹妹在顧府互相扶持,娘親這心裏也放得下一些。”


    這位穿著青藍色襖子的婦人正是方如繡的娘親,姓葉,閨名清寧,嫁給了方如繡的父親方長福後,村裏麵的大都叫她葉氏。


    葉氏絮絮叨叨的話,聽在方如繡的眼中卻百般不是滋味,葉氏此刻甚至還以為自己能夠與顧以月和平相處,殊不知,自己被顧家趕出來,這顧以月在其中使了不少的功夫。


    此刻聽了葉氏的話,原主胸口的一股憤懣上了心頭,別人都說她是霸占了顧以月十二年大小姐名頭的麻雀,卻從來沒想過,這些她也不想的。


    如果這些錦衣玉食的生活到頭卻是一個笑話,那她寧願一開始就被養在農家,這樣,至少在她的心頭沒有這麽大的落差;至少,她的身體能夠像農家姑娘一樣的結實強壯,也不至於一場小小的風寒就奪去了她的性命。


    “娘親,您以後不要再提以月了,不是已經證明了她不是您女兒,我才是嗎?”方如繡製止葉氏再談論顧以月,原主討厭她,現在自己既然已經占了原主的身體,那就應該是跟原主同一戰線也討厭她,況且從原主的記憶中可以看到,顧以月著實令人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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