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讓師兄知道,我是在海市尋的一本力道殘冊,叫做什麽金鱗吞月真圖。”


    陳慈很是自然的吐槽道,沒有半點遮掩:“當時那廝說得好聽,什麽此法修行時需要的資源少、進境快,結果才剛入門就遇到不少問題,我找到四海商會去,他們又給推銷什麽‘禪靜寶丹’,價格之高這群奸商當真該殺。”


    “海市商會重利,與宗門傳承總不相同,你也要學會多些心眼。”


    林擒虎嘴角掛笑道:“煉竅換血之法對我等而言畢竟隻是輔助之法,你莫要心急,慢慢打磨肉身氣血便可。”


    “師兄說的是。”


    陳慈有些落寞,歎道:“就是修為長久不得寸進,總有些心急,師兄你日後必然會成為丹境高人,師弟我若還在原地踏步,又怎麽繼續替師兄效力。”


    喜歡畫餅是吧,這一碗忠心耿耿湯,反手就到你嘴裏。


    陳慈,字忠心,號禾山之光。


    林擒虎:“.”


    “你五鬼附身法可已入門?”


    林擒虎頓了一下,腳步微停,瞥了眼陳慈。


    “嗯,不過僅能堅持兩息的時間。”


    陳慈如實答道,又好奇追問道:“對了師兄,這五鬼附身法對五蘊陰魔法的輔修之功在哪,師弟我嚐試了七八次,卻依舊沒有半點頭緒。”


    “兩息,看來你根基不錯,五鬼之法你既已入門,說給你聽聽倒也無妨。”


    林擒虎沉吟道:“施展五鬼附身時,伱之體質會極為契合五蘊陰魔法的修行,此時食氣練法,數個呼吸便能抵尋常一日之功,勇猛精進,遠超常人。”


    “數個呼吸便抵一日之功?”


    陳慈鼻息微重,眼中似有期待,對著林擒虎行了一禮:“我曉得了,多謝師兄指點。”


    “嗯,所以修行五鬼之法不能求急,等你五鬼附身法能堅持十五息上下時,五蘊陰魔法便可精進了。”


    林擒虎想了想說道:“教裏同門往前更多將五鬼之法當做好勇鬥狠之法,五鬼附體時真氣、鬼氣相融有幾分法力的雛形,等閑法術、穢氣都難沾身,在禾山時大多同門也就輔修些苗疆邪術、毒、蠱之道增強肉身氣血,現在教裏慢慢走出禾山苗疆,才發現煉竅換血之法對五鬼之法也有增益,即便五鬼附身法難以練到高深,但氣血精元足夠,卻可以多施展幾次,也算另一種修行思路,但其中弊端你應該也有所體會,具體得失還是需要自己把握。”


    “是,師弟受教。”


    陳慈點頭應道,有些恍然,怪不得那便宜東家明知道少有禾山弟子能將五鬼附身大法練至高深,等閑堅持二、三十息已是少見,卻還是願意給一本上品力道法冊讓自己嚐試。


    就好像時間太短的話。


    也可以好好鍛煉身體,用次數取勝嘛。


    嗯.陳老爺,又悟了。


    雖然他也不需要就是了。


    八珍樓。


    作為平康坊首屈一指的食肆酒樓,其占地之廣,近乎一座小型宮殿,林擒虎帶著陳慈上了一方高樓,走過一道金橋,又過一道廊廳,最後停在一處廂房外。


    “師兄,我還有一件小事,需同你說下。”


    陳慈忽然開口,臉上表情略有訕訕。


    “嗯,何事?”


    林擒虎停住腳步,麵上沒有太多表情。


    “今日早些時候,有一個姓晏的赤龍觀同門尋到了我。”


    陳慈有些無奈的說道。


    “嗯,前幾日關師兄尋到我麵前,想讓我幫他帶兩個弟子同去龍宮,他新繼赤龍觀觀主一職,我也不好直接拂他麵子,便婉拒了他,隻說要帶你前去。”


    林擒虎淡然說道:“既然不是關師兄親自尋你,你直接拒了就是,不用放在心上。”


    頓了一下,林擒虎臉色有些好奇:“怎麽,莫非有什麽不妥?”


    “額,那姓晏的說他想趁機勾搭下龍宮龍女,說是流雲宮下轄有幾條不太行的地煞陰脈,他日後也想試試凝煞結丹,做點準備。”


    陳慈憨笑一聲:“我想著都是同門,便答應了。”


    隨即陳慈又訕訕補了一句:“當然,他給的有點多。”


    “嘿。”


    林擒虎嘿然一笑,就是其中語氣說不上好壞。


    “唉,師兄可能不知.主要我為了尋那力道殘冊,囊中見底,且海市雖大,居卻不易。”


    陳慈微歎口氣:“還有耿師兄那位後人的事兒,我也常記心頭,我準備動身去把他接去西山府調教,不知可否。”


    “這樣啊。”


    林擒虎似也沒想到陳慈忽的提起此事,沉吟片刻,微微搖頭:“倒是我疏忽了,修行缺不了資糧,西山府的事已然穩妥,隻是我短期可能不好回去,焦師已讓沈高師兄暫代伏虎壇壇主之職,你若做了決定,便回去西山府,在沈師兄麾下先領個執事吧。”


    對這沈高老道陳慈倒也有些印象,作為老牌道基高人,其壽數可能不多,剛從赤龍觀觀主的位置上下來,便去伏虎壇暫代壇主,也算是個養老的位置。


    話罷,林擒虎從懷裏摸出一張信封,遞給陳慈:“耿師兄那位後人在東山府境內,你持了此信去尋了他,一同帶回西山府便是。”


    “是。”


    陳慈接過信封,也不細看,放進懷裏,心也終於放了下去。


    哼,大丈夫豈能鬱鬱久居人下,這梁江海市,不待也罷。


    “你準備何時出發?”


    林擒虎忽的問道。


    “就這兩日功夫吧。”


    陳慈下意識回道:“師兄可還有事吩咐?”


    “無事。”


    林擒虎瞥了陳慈一眼,悠悠說道:“赤龍觀雖是同門,但也隻是同門,你既答應了別人,不妨多要一些,總不能浪費了同門情深。”


    陳慈先是一震,隨即一臉認同,感歎道:“師兄高見。”


    “晏兄,飲酒,飲酒。”


    此次宴席人數並不太多,赤龍觀也不過來了寥寥七八人,林擒虎和關姓道基修士坐於上座推杯換盞,剩餘弟子分坐兩邊,場上自有美姬獻歌獻舞,活躍場上氣氛。


    陳慈特意挑了個同那姓晏的相近的位置,幾杯酒水下去,原本還冷著個臉的晏山臉色也減緩,有些搞不懂陳慈此舉用意如何。


    “陳師弟,你”


    晏山心中微動,正要開口,卻被陳慈徑直打斷。


    “晏兄,你怎麽不早點說是關師叔特意打的招呼。”


    陳慈苦笑一聲,低聲說道:“龍宮壽宴雖好,元神真君雖高,但也不如關師叔來的厲害啊。”


    晏山:“.”


    一時分不出,這話是好是賴。


    “那”


    晏山眼中微亮,剛要再問,又被陳慈打斷,擺擺手說道:“你我同門兄弟,旁的不用多說,我自然狠狠的挺你。”


    “那為兄就先謝過了。”


    晏山微微頷首,神情稍緩,似是沒想到此事竟忽的峰回路轉。


    “不過小弟就麻煩了。”


    陳慈忽的歎氣:“關師叔新任赤龍觀觀主,林師兄怪我這點小事都領會不了,打發我回去西山府,去沈師叔手下討個活計,這路途遙遠,小弟回去後說不定還得在伏虎壇打點一二,晏兄你看是不是.小弟也不多要,一百顆靈珠,如何?”


    晏山猛地眼睛一瞪,你小子,忒麽明搶是吧!


    艸!


    “陳師弟,你莫不是開玩笑,你知道百顆靈珠是多少銀錢麽?”


    晏山氣極而笑,低聲回道:“我在赤龍觀領都頭之職,每月也才領兩顆靈珠俸祿,隻是一個進入流雲龍宮的隨侍名額,又不是正經法牌名額,也虧你敢開口。”


    晏山隨即嗤笑一聲,淡淡說道:“我若不是因為赤龍觀弟子的身份,不好跟著旁人,多的是手段進去,否則你以為我尋你做甚。”


    你要這樣說,那我可要加錢了嗷。


    陳慈咧了咧嘴,低聲勸道:“晏兄,你連髑髏妖法、六道黑索都願意拿出來,莫非咱們禾山大法,連百顆靈珠都不如?”


    “嗬,大法是禾山的,靈珠是自己的,這能一樣麽?”


    晏山一幅看傻子的表情,頗為無語:“你我皆為禾山同門,禾山大法本就有教無類,稍微操作下,也不算太大的事。”


    陳慈:“.”沃日,你說的真忒麽有道理。


    麻蛋,這廝原來是想空手套白狼啊。


    似乎是覺得自己剛剛的話有點直白,晏山輕咳一聲,又補了一句:“雖是同門傳法,但我也是要冒很大的風險的,十顆靈珠,再加一門大法,如何?”


    “嗬嗬。”


    陳慈一幅‘你繼續說,我在聽的’表情,掃視了下全場,忽的問道:“晏兄,你赤龍觀此次來的七個弟子,也不知其他人想不想進去流雲龍宮漲漲見識。”


    “八十顆靈珠,不能再低了。”


    這廝嘴上說著想要勾搭龍女,怎麽感覺也是個窮逼,區區十萬兩銀子.而已,想當龍宮的女婿,怎麽能如此低廉。


    “睡個不受寵的龍女,都用不到八十顆靈珠!”


    晏山吐出一口濁氣,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廝就是想吃他一筆,當下在心裏盤算了一下,咬牙說道:“三十顆靈珠,沈師叔座下三弟子是我晏家姻親,我給枚信物你,你回西山府可以去拜訪一下,讓他予你些方便,再多一個子兒你都別想了,我寧可另尋他法。”


    三十顆靈珠,陳老爺表示這落差有點大。


    但悄悄打量了一下這姓晏的表情,陳慈隱隱感覺差不多觸底了,但又怕城裏人套路深,有些拿不準。


    算了,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畢竟是同門情深,終究不算外人,這龍女的軟飯,就讓予你吧。


    “四十顆靈珠,至於信物就算了。”


    陳慈有些唏噓道:“你我兄弟情深,總不好讓旁人隨意插進來,傷錢。”


    晏山重重吸了口氣,緩緩吐出,才從嘴邊迸出一個字:“好。”


    陳老爺還是心軟呐,想了下,幹脆舉杯敬了一下,恭賀道:“那就祝晏兄心想事成,仙路長順。”


    “哼!”


    雖然達成所願,但這錢花的.還是心疼,晏山雖也有些賺錢的手段,但哪個修行者手上不缺資糧,再怎麽說他也僅是旁門大教一處分壇的一個都頭執事而已。


    陳老爺則是盤算自家家資,又突破了三百靈珠大關,一想到這,腰杆就硬朗了不少。


    龍女再香,她也沒錢香啊。


    如此一想,陳老爺心情就好了不少,終究是原諒了身邊這位便宜同門的摳門,開開心心享用起案桌上的美食。


    還別說,這八珍樓的手藝,是當真不錯,比那些普通食肆不知道強了多少,一些靈材除了保留本身靈機外,還將食材本身的滋味都激發了出來,美上加美。


    當然,更主要的是,不要錢的大餐,就是好吃不少。


    這一頓飯,也算主賓相宜,反正陳老爺吃得很是滿意,這位便宜關師叔既能統領整個梁國禾山門人,自然也是意氣風發,但對林擒虎也很是客氣,畢竟半甲子後,小虎子說不定就要變成林老祖,這輩分,自是不一樣。


    道無先後,達者為先嘛。


    “林師弟,那過兩日,你我二人一同去那流雲龍宮赴宴。”


    八珍樓外,關姓修士輕笑一聲:“恐怕整個梁國道基往上修士都會來湊熱鬧,海外同道來的估計也不會少,咱們禾山教的門麵,還得林師弟你來撐啊。”


    “關師兄說笑了,我也不過是.”


    林擒虎也是一笑,正要開口,臉色卻莫名一變,猛地抬頭望天,身上法力隱隱有所波動。


    “嗯?林師弟,你這是”


    關姓修士先是一驚,隨即不解,但過了半響,其臉上也掛上驚疑之色,昂首打量半空。


    此時天色已暗,一輪半月高懸星空,悠遠靜謐,同往常無異。


    但海市修為高深者,皆能感覺到海市上方,漫漫星河,似有靈機變動。


    陳慈也眨了眨眼,跟著一起抬頭,掃視星空。


    一無所獲。


    僅過了片刻功夫,整個梁江海市,上萬修士,數十萬凡俗,忽聞星空雷聲滾滾,緊接著又變成隆隆奔騰之音,陳慈視線所及之處,海市中諸人無不色變。


    而在雷音之中,高懸明月不知何時隱去,漫天星辰似是突起一層薄霧,轉瞬又被星河吹散,隨即一具由星辰所構威嚴法相,自星空中跨出,往海市而來,好似一團星雲臨世,隻怕千裏萬裏外也能看著。


    海市中,似有人不覺驚呼道:“元神真君?”


    要知元神大能甚少露麵,這尊星辰法相一出,凡所見者,皆是被這副景象深深震懾。


    海市一處臨海山頭,一位身穿龍虎道袍的高修見到此情景,卻是激動不已,五體拜服投地,恭敬行禮道:“恭迎祖師!”


    “元神?”


    林擒虎微微失神,許久才回過神來,低聲歎道:“元神!”


    元神真君?


    陳慈也是小嘴微張,這忒麽還是人麽?


    至少他也是麵見過金丹真人,雖也看不懂修為高低,但好歹還在‘人’的範疇,那蚌精水府雖然龐大似山,但多少也還有‘生物’的概念,這星辰法相,竟然是一位元神真君,他陳某人終於對‘元神’之意,稍微有了點大概的理解。


    反正不是人就是了。


    陳慈用手把嘴巴合攏,呆了一會,莫名的,連沒能參加龍君壽宴的那一絲遺憾也散去了,至少該有的見識,已經有了。


    “不對.這位真君此舉,怎麽看都帶著點火氣啊,我卻不信元神真君出行,皆是這麽大的場麵,也太嚇人了。”


    陳慈心裏暗暗嘀咕,呆呆看了會漫天星河,那位真君應該是收了神通,也不知落去了哪裏。


    應該不是流雲龍宮吧?


    “走,今晚就走,巨人吵架,螻蟻遭殃。”


    陳慈凝了凝神,立刻拿定了主意,等會回去收拾下東西,連夜動身,先離開海市再說。


    “海市紛紛起波瀾,元神送我踏歸途,去休,溜矣。”


    禾山教眾人皆被此景懾了心神,自然也沒心思再管旁的,陳慈隻同便宜師兄請辭,林擒虎下意識揮揮手,也就散了。


    回首掃了眼海市,又看了眼高懸明月、漫天星辰,陳慈籲出一口濁氣,眼神微動,轉身消失在海市人群之中,那步伐,也就快了億點點,而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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