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陰觀,大殿。


    縣尉者,主管一縣捕盜、治安等刑事、司法事務,有時也會負責下稅收之類的硬活兒,就好像陳慈在菜市口斬的那些頭顱,十之八九都是縣尉負責擒拿。


    王家家主喚作王慶元,執掌長平縣縣尉一職已有十多年時光,縣尉王家說是西山府王氏分支,但實則早已出了五服,除了年節還有走動,也沒有太多聯係了。


    說實話,王慶元和黃德發的關係,說不定還比同西山府王氏的關係親近些。


    做生意的...懂的都懂。


    “那公子哥失蹤了?”


    陳慈一臉詫異:“失蹤了你們去找啊,來我這幹嘛?”


    王慶元、黃德發兩人麵色皆不是很好看,互視一眼,最後還是王慶元苦笑一聲;“倒也不是完全失蹤,那王瓊是去了靈泉澗清泉寨談藥材生意,一周時間過去竟沒有半點音訊。”


    “我們兩家還派了人去找尋,結果進了山也沒能回來,現在具體是何情況,不得而知。”


    .....


    陳慈眨巴眨巴眼,不動聲色的瞥了眼黃德發,好家夥,這老小子手段挺狠的啊。


    不過自己拉的粑粑自己擦,陳慈可不會趟這渾水,擺出一臉莫名奇妙:“再去找不就是了?”


    黃德發麵露無奈,小心說道:“我二人今日前來拜訪,是想請真人出馬,隨我們一起去看看清泉寨那邊是虛驚一場,還是真有變故。”


    嘿,還演上了是吧?


    自證清白,擺脫幹係?


    陳慈直接擺手:“我最近很忙,出去不得,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說吧,還遞給黃德發一個眼神:怎麽樣,你家陳老爺夠意思吧。


    不過再演下去,就不禮貌了。


    那得加錢。


    “不是,唉!”


    黃德發連連叫屈:“別說就是這點藥材生意,光瓊公子身邊那位阮劍師就不是我黃家能對付的,十個小老兒綁一起估計也被一劍剁了啊。”


    不像演的。


    不過也沒人說是你黃家幹的啊,你這樣直接說出來,看似坦率,實則敗筆。


    “啊對對對。”


    陳慈本著好意,趕緊附和兩句:“這事絕對跟你黃家沒關係。”


    黃德發:“.....”


    “陳真人,在下想插一句嘴。”


    王慶元抹了一下額頭虛汗,低聲說道:“實話實說,以在下多年經驗來看,瓊公子一行十有七八是凶多吉少了,這不是一件小事。”


    陳慈小打一個哈欠,是死是活關他何事。


    “陳真人可能不知,西山府王氏王真人,是現任家主三叔,年輕時便上了泉山求道,至今應該已有百歲餘,據說正準備衝擊道基境界。”


    “那位王真人未曾娶親,也未留下子嗣,王氏便準備將三房香火過繼到那位真人名下,雖然泉山那邊還沒回消息....但這種事,哪說的準呢?”


    陳慈稍微坐直了身子,倒也聽懂了其中意思。


    修士若以身許道,道途中或許會尋道侶,但一般都不會留下子嗣,徒增拖累。


    但西山府王氏那位龍虎山弟子臨近大壽,是證得道基還是身死道消,沒人說的準;會不會考慮身後事留下脈香火,也沒人說的準。


    “因為職務在下多接觸刑事,需寫案卷,有些事卻需要說明。”


    王慶元稍微組織了下語言:“此案若懸,送往西山府的案卷上無非四種分析報告。”


    “長平縣黃家與瓊公子爭利,有動機。”


    “長平縣域內,唯三陰觀禾山教弟子陳真人,有實力。”


    “靈泉澗清泉寨為失蹤地點。”


    “入山偶遇不測,懸而未知。”


    陳慈:“......”不是,等等,怎麽吃瓜吃到自己頭上來了。


    “若能入山確認到底在何處出事,案卷上便能定性,也能省去許多麻煩。”


    王慶元的意思就差明說,長平縣境內能讓王瓊一行人不知不覺消失的,明麵上也就他陳慈有這個實力。


    無論是不是,若成了懸案,這點他肯定是要寫進案卷裏的。


    “王縣尉,你這是在威脅我?”


    陳慈沉吟片刻,似笑非笑問道。


    “不敢,還望陳真人息怒!”


    王慶元麵露苦澀:“這案卷無論在下寫與不寫,王氏若派人來查,也無非這幾種結果。”


    黃德發也是老臉發皺:“飛來橫禍,當真是飛來橫禍,還望陳真人能帶我二人去清泉寨看看,唉。”


    陳慈懂了,這兩家夥是也怕一去不回,想讓自己帶帶他倆。


    慫貨。


    想空手套白狼使喚你家陳老爺,想的美。


    陳慈身子微斜,抿了口茶水,悠悠道:“我知道你兩很急,但,你兩先別急;你們的出發點都是好的,但是,你們先別出發;為什麽呢,因為據我所知,這件事我還一無所知,所以啊,伱們先自己去找找,要是西山府王氏不服,大可去請那位王真人來嘛~”


    ......


    好像說了點啥,又好像啥都沒說。


    黃德發率先反應過來,從袖中掏出一支小禮盒,隻比巴掌略大:“陳真人,這是一支三百餘年的山參,春寒剛過,正好食參補補氣血。”


    “嗯~”


    陳慈點頭,他急不急不好說,但黃家肯定比他急。


    “額...真人,在下出來匆忙,這是一塊煞鐵,頗為克製鬼物,尚可一看。”


    王慶元見狀,也從懷裏掏出來一塊有些殘缺的青銅色金屬,恭敬的放在桌上。


    “行吧,畢竟這個事兒,不能急,但一定要快。”


    陳慈揮袖,就好像這兩樣小物從沒出現過一樣,站了起來:“多帶些人手,事先說好,就這點...咳,我可不保證什麽。”


    等兩人退出去準備人手,陳慈卻眉目微凝,聯想起之前所言人畜失蹤的詭異怪事,莫非在禾山教弟子外,還有人一同渾水摸魚?


    ......


    “這裏就是清泉寨?”


    四周雖鳥鳴聲不斷,一派祥和幽靜,但陳慈還是稍微提起了心。


    “陳真人,這裏是清泉寨大屋村,也是他們接待外客的地方,更裏麵些是清泉寨藥田,從不讓外人進入。”


    黃德發也發覺有些不對,低聲道:“往日看到我們到來,都會有人出來迎接,不過現在正是藥田忙的時候,是不是人手不夠,也不好說。”


    “你,你,去喊門看看。”


    王慶元皺著眉,從自家和黃家帶的人手中各點一人,上去喊門。


    兩人也不猶豫,都是兩家帶出來的好手,按住隨身刀劍就大步走了上去,在五丈遠處喊門,卻一無所獲。


    “再探!”


    兩人見到王慶元的手勢,也隻能走到寨門前,這時寨上忽的出現了幾道人影,卻是兩男一女,不知道說著些什麽,隨即打開門,把兩人迎了進去。


    過了大約盞茶功夫,兩人很快從寨裏出來,跑了回來。


    “稟老爺,那寨裏的人說,前些日子寨子裏突然發了場怪病,很多人都病倒了,瓊公子一行人也在其中,正在寨子裏養病。”


    領頭的那人吐著粗氣,緩和了一下氣息才開始繼續回話:“瓊公子病的不輕,寨裏人說讓我們把瓊公子接回去,速送去西山府,說不定還能救回來,對了,這是瓊公子信物。”


    不對!


    陳慈、黃德發、王慶元互視一眼,都發現了不妥之處。


    雖說煉氣修士也會經曆冷熱寒暑、生老病死,並非百病不侵,但絕不至於病到不能行走傳信,王瓊乃是凡人也就罷了,那位阮劍師可是真正周天圓滿後踏入道途的高手,若他們一行人不來尋找,莫非王瓊他們就在寨中等死不成?


    清泉寨有問題啊。


    但什麽情況都不知道跑回去,陳慈沒事,黃德發和王慶元就這樣溜了,絕對要吃掛落,這就是所謂身不由己。


    “先把信物拿過來。”


    王慶元有些煩躁的揮手,卻被陳慈攔住:“等一下。”


    隨即陳慈掏出一張定魂符丟了過去:“先把這符篆拍在信物上消消...臥槽!”


    那定魂符落在漢子手上,竟像是烙鐵入油,那手掌肉眼可見的凹下去一大塊,隨即領頭那漢子沉默了一小會,忽的從七竅中飄出大片紅色煙絮,往清泉寨方向卷去。


    黃德發和王慶元俱都被嚇了一個大跳,下意識後退半步,想要尋找陳慈這位定海神針庇護。


    卻發現這位陳真人已然鐵肩擔道義,將他們牢牢護在身前。


    然後一手一把定魂符,朝著那兩不知何物狠狠打去。


    他都沒直接發現什麽不對,天知道究竟是什麽玩意兒!


    “還不快撤!”


    “一個月才賺幾個錢,玩什麽命啊。”


    “速速發函西山府,請龍虎山高功道人來降妖除魔!”


    王慶元看著地上坍塌的人皮,強忍恐懼,用煞氣包裹住手中銅鐧,挑起信物和人皮,等他轉身之時,黃德發已經退出十餘丈,而陳真人更是重量級選手,已然在五十丈開外,隻見背影。


    跑!


    做到這個地步,已經對得起西山府王氏的那點香火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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