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丘起伏,砂礫一層層隨風彌漫飛揚開去,偶爾也有綠洲映入眼簾,模模湖湖的能見有村落的模樣,也是泥土蓋的一棟棟房舍,還有圍起來的柵欄,相隔甚遠,陳鳶等人也能看到那些柵欄後麵的人,正朝這邊眺望,指指點點。


    隨著過去,那邊絮絮叨叨的說話聲也入得耳中。


    “哪裏來的人。”


    “看方向是孝億城過來的。”


    “好怪的車,拉車的是牛?還是大水牛,哈哈,好些年沒見過了。”


    聽得出,這些話並非西域胡語,而是漢話,隻是口音已變得有些怪怪的,隨著接近,陳鳶從車攆上下來,相隔七八丈就拱起手來。


    “諸位鄉親,可好啊。”


    柵欄後麵的幾人知曉是外來者,不輕易出去,就隔著木欄在裏麵喊道:“你是何人,到咱們這地兒做什麽的?天色晚了,兜售貨物,等明日一早吧。”


    孤村懸於戈壁,有這樣的警惕是該的,陳鳶姿態也放的低,不會因為自己修道者身份,會法術就硬來,像個普通人尋求借宿一晚,大夥和和睦睦說說笑笑,才是修心之道。


    “在下不是兜售貨物的遊方貨郎。”陳鳶看到幾人中有一老者,臉上表情更加溫和許多,像是一個文質彬彬的書生,“天下物博地廣,在下與結識的好友,遊曆山水到的此間,不曉這邊天色時辰,結果在途中耽擱了住宿,幸好見到這裏有一綠洲,料想該有人家才是,這才過來看看,沒想到還真有人家,還是與我一般的漢家兒郎。”


    這話抬的比較高,讓人不好拒絕。


    何況那高高的牛車上,道士、和尚俱有,還有一個舉止古怪的老頭,便沒有其他的,幾個村民中的老人,見陳鳶說話溫和,不似作假,待對方走近後,隔著柵欄又仔細打量端詳,還讓一個侄子輩兒的年輕小夥出去,看了看車廂。


    “哎喲,這麽木凋。”


    “街邊手藝人,一路上靠賣些手藝,湖口飯吃。”


    聽到此處,村人也沒什麽要問的,那老人最後看了看陳鳶腳後跟,見沒有墊著,方才讓兩個壯小夥將柵欄門給打開,放牛車進來。


    “這位郎君擔待了,擔待了,荒郊野外的,村裏人都謹慎。”


    陳鳶攙了師父從車上下來,趕緊拱手作揖。


    “多謝老丈收留,多謝諸位讓我等有今夜住處,不用擔心夜裏寒風。”


    果然,還是這般有人情味,要是仗著法術闖進來,旁人隻會怕你,哪裏會與你親近,遊曆天下人間,不就圖的這人間煙火氣嘛。


    “徒弟,今晚咱們有地方睡了?”瘋老頭見陳鳶還跟那村中老人說話,不著痕跡的湊過來冒出一句,把那老頭嚇了一跳,反應頗為激動,好半晌才平複過來,忽地伸手抓住瘋老頭手腕,感受到溫熱,臉上頓時笑起來,迎著瘋老頭就往家裏去。


    “老哥哥,今晚就住我家,我家還有兩間房,給四位湊合一晚。”


    “哎好好,多謝老丈!”


    胖道人也拱了拱手,牽著老牛跟在後麵,一路跟隨那老頭去往前麵住的地方,周圍的村人還守在柵欄那,過得許久,天色漸漸昏黑下來,才準備散去。


    此處綠洲背靠風化的大岩,粗略一掃,有十幾戶人家,綠洲地勢狹小,大夥住的自然比較緊湊,那老頭的房舍就在前麵十幾步,都是泥土夯實而成的平頂房屋,成凹字展開,沒有院牆。


    “那位道長,牛車就直接停在院裏即可,那邊有個棚子,你家的老牛可牽到裏麵歇息。”


    老人的院子不算大,卻是精致,看得出原有好幾口人住的,裏麵陳設也簡單,有著西域與中原合在一起的感覺。


    一張大方桌,幾個矮凳,地上還鋪了毛毯,可以光足走在上麵。


    “兩邊原來是給大兒子和小兒子準備的,可惜兩個臭小子長大了翅膀硬了,一個跑去孝億城裏做買賣,一個跟著商隊去了別處,現在都還了無音訊。”


    老頭吹著火折子將油燈點燃,又拿袖子擦了擦幾張矮凳,招呼陳鳶等人進來坐下,順勢也說起家裏的情況。


    “我姓趙,老伴身子骨不好,在裏間休息,幾位還沒吃飯吧?老朽這裏還剩了一些,湊合著對付一晚。”


    “不勞煩,我身上也有一些幹糧。”


    陳鳶使了一個眼色,讓胖道人回去車裏拿了許多饢和途中買的美食,一股腦兒的堆到桌上,“老人家也過來與我們一起吃吧?”


    “老朽吃過了吃過了。”


    那邊原本準備溫飯的老漢笑著回來,就在陳鳶四人不遠一張小凳上坐下,“聽口音,幾位都不是甘沙二州的吧?”


    “在下陳鳶,滄瀾江青山縣人氏。”


    陳鳶朝老人拱了拱手,那邊的鎮海和尚、孫正德也一一報了名諱或法號,但出自哪裏便沒有說。


    “這麽遠?”那邊的趙老頭聽到滄瀾江腦子一下沒反應過來,“這……這……這麽遠過來,得走多少裏路?你們簡直太膽大了。”


    “為何膽小?老人家你看我這好友當中,有佛門弟子又有道門中人,豈會害怕?一路過來,什麽妖魔鬼怪見到我們都得繞道走。”


    陳鳶輕笑說道,提了水壺給師父倒上一碗溫水,那邊的老頭隻以為是年輕人吹噓般的壯膽,籠著袖子搖了搖頭。


    “年輕人當真不知夜路莫長走,三更莫出聲。這幾年怪事多著呢,今日要不是見你們有出家人,有老人,還不敢讓後生們開門放你們進來。”


    陳鳶給鎮海倒上溫水,卷動碗底發出水響聲時,他微微挑了下眉頭:“哦?孝億城發生什麽怪事?我剛入西域不久,沒聽過。老人家可否說說。”


    看陳鳶一副來了興趣的好奇模樣,老頭籠著袖子微微轉了一個方向,顯然對陳鳶這種不要命到處跑的架勢有些不喜。


    但還是開了口,希望把這幾個年輕人給嚇唬住,讓他們天亮後往回走。


    “可不是孝億這邊……好幾個地方,都鬧出過人命呢。”


    油燈照著老人的影子歪斜的貼在牆上,昏黃燈光下老頭蠟黃的麵孔明明滅滅,微微偏過臉來,低聲道:


    “不是老朽嚇唬你們,這幾年好些地方傳出有人被吃了……上上個月,孝億城北麵一家胡商家裏,養的胡姬就被吃了一半……有人回憶說下午黃昏的時候,看到一個穿白衣服的老頭在附近徘回。”


    他聲音低沉沙啞。


    “像你們這樣的旅人,被吃了都沒人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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