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幽焰搖曳,人影沿著石階劃過牆壁。


    踏踏踏……


    是人的腳步聲延伸石階而下,陳鳶、飛鶴雙目泛著法光,幽藍的視野裏,能看到旁人看不到的東西。


    “東家、道兄,你倆等等我。”


    孫正德拿著桃木劍,甩著雙袖跟在後麵小心張望前後,狹窄封閉的通道令他心裏發慌,有些喘不過氣來。


    兩人放緩腳步,等他跟上的同時,也到了下方石室,長長的甬道,鬼頭獠牙浮刻牆壁,看上去已經有些年頭了。


    飛鶴拿出一張符紙,指尖迅速書寫,貼在秦同善胸前,叮囑他:“不要去看這些鬼麵浮雕,會讓你魂魄不定,神誌不清,看到幻象。”


    一旁的秦同善聞言,急忙閉眼低頭,到的如今,無論高人還是道長說什麽,他都信了,隻是越往前行,對妻兒的安危越發擔憂,這樣的環境早已對父兄平日為人、德性超出認知。


    “道長,我妻兒,會不會有危險?”


    “貧道與陳道友,隻能盡人事。”飛鶴也不敢將話說滿,一路過來,養屍、養鬼、拜邪佛,還有這刻著鬼麵的詭異甬道,那對父子帶走婦孺,想想也知道會發生什麽……


    “聽,好像有什麽聲音。”


    孫正德噓了一聲,豎起耳朵,隱約有許許多多低吟在前方回蕩。陳鳶皺了皺眉頭,加快了腳步,迅速走到甬道盡頭。


    視野在前方展開,眸子都縮了縮。飛鶴從後麵跟上,身體微微發涼,頭皮是麻的,修道以來,降妖除魔日久,可他從未想過,會看到這樣令人不安的畫麵,彷如滔天的惡意迎麵撲來。


    孫正德跌跌撞撞撞在他身上,看到前方,整個人也呆住了。旁邊的秦同善渾身發抖,雙腿癱軟,一屁股坐到了冰涼的地上。


    寬敞的洞室幽藍顏色裏延伸庭院般大小,許許多多的岩柱雕刻鬼怪吞吐獠牙或燈火,做出支撐穹頂的姿態。


    周圍,是無數立起的木架,一個個身形,赤身裸足,雙手束頭頂吊在上麵,半闔雙眼,或眼眶暴凸吐出舌頭,全身青黑浮腫滿是屍斑呈出巨人觀,腳尖下方地麵全是幹涸血垢和屍油,早已死去許久。


    “這些全是我父兄害死的?”秦同善坐在地上臉色發白,渾身止不住的發抖,他是家中紈絝不假,可看到這樣的場麵,是無法承受得了的。


    “不是。”


    陳鳶搖頭否決,走近吊著的一具屍體是一個婦人,仔細看了片刻,不顧屍臭的氣味,將屍體的嘴唇微微先上掀起一點,露出的是一對粗壯的獠牙。


    “這些應該是早已死了的人,被你父兄養成僵屍……”


    說到這裏,陳鳶話語停了停,似乎發現了什麽,目光落在那屍體腹部,指尖隔空一劃,浮腫的皮肉裂開一道口子,腥臭黑水‘嘩’的淌出,一團青黑的血肉一並落在地上輕輕扭動。懸著的僵屍被驚動,偏過浮腫的腦袋,還未張口叫出聲,就被陳鳶掌刀切開了頸脖,腦袋‘咚’的一聲掉了下來。


    “用僵屍養出鬼胎……”飛鶴盯著地上蠕動的胎盤,以及裏麵的似人非人的東西,隻感覺自己多年斬妖降魔的經驗都有些不夠用了。


    完全違背了常理。


    嗬嗬嗬……


    陡然有笑聲前方響起,四周牆壁幽藍的火焰猛地竄了起來,化作尋常火光的顏色,將周圍照的通亮,一個個木架吊著的僵屍在視野中延綿展開。


    遠處有著夯土堆積的高台,兩側有著架起的火盆轟的燃燒,熱浪滾滾,扭曲空氣。


    正中的站著一個老人,正是秦家老人,旁邊還有一個中年男子,該是秦家長子,秦同善的兄長,麵色猙獰的正望來。


    “你們該死在雷鼓山,為什麽不死在那,非要回來!”


    “兄長!”秦同善見到父兄,顧不了周圍屍骸,急急忙忙穿行上去,望著高台:“爹,我妻兒在哪兒?”


    “想見她娘倆啊。”


    老人笑嗬嗬看著焦急的兒子,笑著偏頭朝旁邊的長子輕聲道:“同闋,把你弟媳帶出來吧,讓他夫妻團聚。”


    一旁,名叫秦同闋的男人,一臉陰沉的轉身下了台子,走去台側,一把將木架上蓋著的白布扯開,露出的是幾乎**的女子,搖搖晃晃的掛在上麵,大量的鮮血染紅了她半個身子,肩頭、眉心、下腹,俱被鐵釘用符籙穿透,鮮血順著嘴角直流而下。


    “楹兒!!”


    秦同善愣了一下,然後,發瘋似得衝了過去,手不停的搖著妻子的腳踝,“楹兒,你說話啊,為夫在這裏!”


    他又看去對麵的兄長,眼睛唰的一下紅了。


    “秦同闋,你對我妻子做了什麽?!”


    對麵的男人沒有說話,臉色陰沉的可怕,秦同善隻得看去高台上的父親:“爹,楹兒可做錯了什麽?孩兒做錯了什麽?”


    “你們都沒錯。”


    陰沉沉的兄長這時開了口,他伸手拂過弟媳的小腿,話語蘊有怒氣:“遷墳若沒有出事,你若不回來,你妻兒都不會有事,甚至會像你一樣,平平安安的過完一輩子……可回來做什麽?夥同這兩個道士破壞了遷墳大事,我和爹隻能自保了。”


    “爹……到底怎麽回事?”秦同善幾乎崩潰了,他嘭的跪去地上:“不就是遷墳啊,棺材裏的老祖宗活了……道長已經說了,會將它降伏,而且剛才已經降伏了,可……為什麽那具僵屍,會是二伯,爹啊,你告訴孩兒,到底怎麽回事?!”


    “就是因為降伏,秦家才要從頭再來!!”這個時候,高台上的老人歇斯底裏地大吼,“原本那具屍體可讓我秦家由商賈到官宦門庭轉變,就因為你,還有那兩個道士,一切都白費了!”


    老人目光通紅,他原本的計劃裏,用兩個道士的血加上秦同善的血,加上雷鼓山‘雷鳴驚鼓聞’的特殊地勢,改善秦家氣運更上一層樓,沒想到兩個道士還真有一把刷子……


    當真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他知道一旦事情不成,必定會反噬,隻得虜了二兒媳,用來布陣,以求自保。


    “還有……”


    老人看著下麵痛哭流涕的秦同善,說出了就連陳鳶、飛鶴、孫正德都驚呆了的話。


    “我不是你父親,是你二伯。”


    秦同善臉上還掛著眼淚,聽到這話,整個人傻在了原地。


    ------題外話------


    這個轉折還算可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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