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叫芝人,乃地脈靈氣與附近草木或靈藥孕育而出,是許多修道中人夢寐以求的丹藥之引,想不到此處竟如此之多,還自立一國。”


    鎮海臉上沒有太多表情,冷冷掃過周圍。芝麻大的小人兒站在市集兩邊,看著被一隊芝人士兵押送的陳鳶幾人,嘰嘰喳喳說個不停,頗為好奇這幾人是從哪裏來的,為何與他們不一樣。


    “既然是地脈靈氣,那他們如何來到地麵的?”陳鳶反問,讓和尚愣了愣,旋即反應過來,那芝人的國度,必然有通往地下的通道了。


    那邊,有東家和和尚在,胖道人頗有膽氣的朝街上那些芝人瞪去,甚至叫罵兩句,一旁的瘋老頭插著腰跟著做起鬼臉來。


    道人忽然想到什麽,回頭問道:“那咱們算不算出使他國?要來一張文牒,交給朝廷,會不會有賞賜?”


    “那文牒準備讓皇帝怎麽看,趴地上睜大眼睛看也不一定能瞅清上麵的字?”


    陳鳶說笑一句,背後那些芝人士兵用石矛抵了抵他,用著聽不懂的話語喝斥陳鳶走快點。


    穿過芝人的街巷,走過跨過頭頂的巨大樹根,來到那立著的橡子前,胖道人吞了吞口水:“這要是拿來吃,怕是要吃上一輩子了。”


    來時或許就已知道陳鳶等人消息,此時橡子宮殿外,已站滿了芝人,草葉縫製的衣裙精美,多了其他的顏色,應該是宮中人物,比如朝官、皇帝、嬪妃一類,周圍還想祭祀的器物,難道這皇帝剛剛登基?


    難怪自己這行人被看押,直接送到這裏,想來是送給新皇的大禮。


    遠遠的一群宮廷妃子看著陳鳶等人過來,指指點點,交頭接耳的嬉笑說話,為首的皇帝坐在一張須莖編織的龍椅上,大手一揮,讓人捧了什麽東西過來。


    那侍從牽了一條獵犬,示意陳鳶等人將他手裏的東西像身旁這條狗一樣係到脖子上,惹得那邊一幫鶯鶯燕燕的女芝人圍著皇帝嬉笑。


    “東家,這可忍不得啊。”胖道人看到那須莖圈起來的項圈,胖臉都憋紅起來。


    “嚶嚶嬰~~”


    那邊捧著項圈的侍從操著芝人的語言像是在催促,旁邊的獵犬呲牙咧嘴低吼起來。


    回答他的,是陳鳶抬袖一扇,巴掌呯的扇在了對方臉上,血線帶著崩落的牙齒都飛了出來,整個人側翻倒地,一旁咆哮的獵犬也被打了一嘴巴,嗚咽的夾著尾巴躥了出去。


    那邊的皇帝、妃子、群臣愣了一下,頓時發出嘈雜的呼喊,一撥撥的芝人士兵從四麵八方蜂擁而來。


    “芝人無德。”


    鎮海壓抑了許久,一掀袈裟,單豎法印,大步迎了上烏泱泱的人海。


    風吹著葉子飄過,夾雜呯呯的聲音延綿不絕。


    一道道身影掀飛出人群外,鎮海迎著湧來的芝人兵馬劈頭蓋臉的打了進去,雙掌猶如兩條龍蛇穿行,寬袖飛舞、袈裟飛舞,打在額頭、頸脖、手臂、胸口、麵門…….硬生生將人群犁出一條道來。


    他走過後,地上全是滿地的人影抱著受傷的部位痛呼。


    ‘不用佛法,這和尚光憑拳腳,估摸尋常中人的頂尖高手怕也打不過他。’


    陳鳶跨過一地哀嚎的芝人,帶著師父和胖道人跟在後麵逼近最上方的那芝人皇帝,後者此時哪裏還有什麽帝王樣子,推開身邊嬪妃,驚恐的朝橡子皇宮跑了過去。


    鎮海沒並有跟著一起走進橡子皇宮,而是站在果實下方,看著粗大無比的橡子,陡然褪下僧袍,將袈裟也係在腰間。


    “他不會是想要推……”胖道人呢喃的同時,那邊的和尚雙手嘭的頂在橡子上,雙臂肌肉虯結,鼓漲起來,他背後隱約顯出一條龍紋。


    “喝啊!!”


    手掌佛光乍現,那巨大的橡子頓時鬆動起來,周圍地麵一寸寸龜裂,呈出蛛網的裂縫嘩啦啦朝四麵八方擴散,拳頭般大小的泥屑崩飛起來,大地也跟著震動,芝人兵馬,朝臣一片片的摔倒在地,目瞪口呆的視線裏,那巨大無比的雄偉宮殿竟搖搖晃晃。


    “啊啊啊啊——”


    長長的怒吼,鎮海雙足幾乎陷進泥裏,手掌推去的橡子帶著轟的嗡鳴,轟然前傾重重摔去地上,撿起無數煙塵。


    林間斑駁的陽光裏,洗完澡的老牛打了一個哈欠,聽到些許動靜,瞥了一眼不遠,隻見看到一個橡子在大樹下翻滾。


    ‘主人他們去哪兒了,這個時候還沒回來。’


    懨懨的打了一個哈欠,老牛趴去草間,闔上眼睛,聽著那邊篝火前吵吵嚷嚷的木雕說話,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呼出的暖風,拂過高高低低的雜草,到的遠處的樹根下,已是輕柔的微風了,巨大的橡子皇宮還在地上輕輕搖晃。


    蜂擁而來的芝人士兵一個個不敢動彈,胖道人哼哼兩聲,挺著肚皮走上前,雙手叉在圓腰,聲音猖獗:“今日我等反抗暴政,爾等滅國了,哈哈哈哈!!”


    “走了!”


    陳鳶在他後麵喚了一聲,胖道人這才神清氣爽的轉過身來,然後一個踉蹌差點踩進巨大的坑穴,雙手瘋狂扇動,調整平衡,才重新站穩。


    麵前的坑穴以他目前的身形,足有四十丈,形成一個不規則的大圓,裏麵黑呼呼的,不時有冷風從下麵吹上來。


    “東家,從這裏下去?”


    “這裏應該就是進地窟的位置,想不到藏在芝人國裏,而且以常人大小,根本發現不了。”


    言罷,陳鳶與和尚對視一眼,各自抓過胖道人和瘋老頭,就在一幫芝人視線裏,縱身跳了下去。


    坑穴四麵根莖、須莖橫生,陳鳶、鎮海借著它們卸著下墜的重量,來回騰挪,待落實處,陳鳶掏出一張符紙法力灌輸的刹那發起亮光來,懸在四人前方頭頂的位置。


    光芒亮起的一瞬,瘋老頭睜了睜眼睛,驚奇的看著麵前的胖道人,發髻散亂,卻是高高直立頭頂。


    “快告訴老夫,你這頭發怎麽立這麽高?”


    “你是瘋子的嘛,說了你也不知道!這是本道新想出來的,說了你也不會弄……別弄我頭,快快跟上,東家他們走前麵去了。”


    言語間。


    前方的陳鳶和鎮海一前一後沿著這條土洞前行,按著下來的方位,此時的方向應該是向著山裏的,沿著腳下路徑,目光之中漸漸前方出現熟悉的火焰顏色。


    “這裏有火?”


    鎮海從不知曉魔窟之事,看到遠處洞口照來的火光皺起眉頭。


    “不是,那是地底照出來的,我隻在東鄉那邊山裏見過一次,並不知那是何物發出,等會兒不管如何,切記不要用餘光去看四處,若餘光裏有白光照來,立即將頭偏開,不要與它對視。”


    陳鳶將自己經曆過的一一告訴這位和尚,叮囑幾句後,兩人也來到洞口邊緣,果然與東鄉那邊的山裏魔窟一樣,下方是一條巨大的裂縫,隻是朝向不同,這條由西北延伸東南,照出不斷起伏的焰光。


    眼下兩人身形極其微小,想要飛過去怕是有些難度。


    “你身子輕,貧僧送你過去!”


    言罷,鎮海聚集法力,一掌推在陳鳶後背,微弱的身子就像一粒灰塵拂過下方巨大的焰光,遠遠落去對麵斷崖,陳鳶估摸著飛縱的距離,猛地揮手,袖口之中,響起鐵鏈聲,一道漆黑鬼爪鎖鏈唰的飛出,琵琶鉤呯的扣在洞穴下方。


    鎮海也不猶豫,直接踩上去,用著輕身功法直直跑到了對麵,輪到孫正德,他嚇得癱軟,趴在地上打死也不起來,還是瘋老頭拎著他,一口氣踩著鐵鏈衝到了對麵。


    “不要用餘光看牆壁!”


    “不要去破壞像墳塋的土堆。”


    收回鐵鏈,陳鳶一句句的重複叮囑,他倒不是擔心和尚,而是孫正德,這胖子上回就差點栽了。


    一路上,那些瓦罐還是亦如既往的多,有新有舊,看上去,那批人已經來過這裏一回,鎮海和尚聞到了血腥,一拂僧袖,將那些比他們還高的罐子全部打碎,露出一具具殘缺不全的孩童屍骨,平靜的臉龐頓時一點點泛起怒意。


    “不殺此間妖魔,貧僧誓不回山!”


    陳鳶安慰了兩句,繼續在這些大大小小的洞室內穿行,到的寬敞的甬道後,陳鳶知曉前方會是什麽,再將之前叮囑的話說上一次,便踏入盡頭的大洞。


    他手指一彈,那照明的符紙衝上半空,轟的爆開,光芒瞬間將裏麵照得通明,露出緊貼山壁的石碑,通天徹地般插在山體之中,上麵符籙落在陳鳶眼裏,是與之前的石碑是完全不同的。


    字體龍章風篆,密密麻麻的仿佛在他眸底遊動,隱約能與之前的符籙組成一段,可惜讀不懂什麽意思。


    等等?!


    陳鳶麵容僵了一下,腦海像是炸開了一般,陡然顯出這些符籙的稱謂——天目神威真訣。


    就在這時,觀察附近的鎮海陡然一聲:“陳道友,小心!”


    慘白的光芒照來,空氣扭曲了一下,好像有看不見的東西浮現,直奔那邊陷入混亂的陳鳶。


    鎮海拔腿衝了過去,瘋老頭一把將胖道人舉起當做兵器,循著感知的方向迎了上去,隻有孫正德“啊啊!”亂叫。


    下一刻。


    呯的脆響,那是金鐵碰撞的聲音,那看不見的東西轟的砸在山壁的同時,陳鳶身後空氣,陡然顯出一道身影,漆黑官袍,身材壯碩,拖著一對鐵鏈,麵容猙獰凶煞。


    “華夏之地,外來妖魔也敢橫行。”


    黑無常卷著鎖魂鏈走到了前麵,擋在了陳鳶身前:“討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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