濡水和盧水的交匯處,矗立著一座大城,便是燕山南麓最重要的邊郡之一的北平郡郡治盧龍城。


    作為燕山防線的一部分,北平郡一方麵是關內進入東北邊郡柳城郡、燕郡和遼東郡的必經要道,同時也與西邊的漁陽郡共同起著防禦奚族南侵的重任。


    雖然奚族不似契丹那樣好戰,但是奚族勢力對邊境的侵擾卻從未停止過。


    征遼之戰發生後,盧龍作為向東北運送兵馬和物資的重要通道,地位不斷上升,在河北北部,僅次於涿郡。


    隋煬帝在盧龍城外修築了一座離宮臨渝宮,同時將盧龍作為另一個儲備軍糧和戰備物資的場所。


    北平郡盧龍城。


    右武衛大將軍府。


    李景正在校場之中射箭,部將李忠,管家鍾伯在一旁伺候。


    李世謨又喝的醉醺醺的回來,路過院子,看到父親在校場裏,嚇了一跳,縮著脖子,走了過來。


    李景冷冷的掃了李世謨一眼,聞到他滿身酒氣,怒道:“都已經過了不惑之年了,還以為你是長安城的紈絝少年,整日不做正事,盡做些這狎妓宴飲的閑事。”


    李世謨身子一抖,低著頭嘟囔道:“父親,兒子這也是為了公事。”李景為北平郡守,其子李世謨為北平都尉,掌管郡中兵事。可李世謨平日也不去軍營點卯,整日與北平郡的幾個大族子弟混在一起,宴飲不斷。


    李靖將手中的長弓交給一旁的李忠,道:“去端盆水,給他醒醒酒!”


    李忠有些不忍,道:“大將軍,這···”


    “去!”李景淡淡的說了一個字。


    李忠隻能親自去端了一盆水,然後心一橫,將一盆涼水潑在了李世謨的臉上。天氣本就冷的厲害,被這麽一驚,整個人的酒氣立刻消失殆盡。


    他睜大了眼睛,盯著李景,道:“父親!”


    終究是不忍心,對鍾伯說道:“先將這逆子帶下去,換套衣服,在藏書樓等我。”


    鍾伯急忙扶著李世謨去換衣服。


    李景一邊擦著手中的汗,一邊問李忠道:“心兒那邊有什麽動靜沒有,高句麗沒發兵攻候城吧?”


    李忠道:“據我們留在各地的密探回報的信息,高句麗並未出兵。反而,賀若將軍奪取了建安城西,遼水入海口的一處灘地,在那裏設立了一個軍堡,名字叫遼口堡。”


    “什麽,此事當真?”


    “千真萬確。”


    “高句麗就讓他在眼皮子底下修築了一個堡壘?”


    “是這樣的,不過我們的人也傳回來信息,說遼口堡市肆繁盛,許多高句麗商人都慕名前去,在遼口堡交換貨物。”


    李景長長的歎息一口氣,道:“心兒這是暗中和乙支家族達成了某種共識啊。”


    李忠覺得有些口幹舌燥,他並沒有理解李景這句話的意思。


    正說話間,李景的嫡長孫李芝腰間懸著一柄劍,笑著跑過來,道:“祖父大人,祖父大人,孫兒聽人說表哥又在遼東立功了。”李芝是李世謨之子,也就是賀若懷心的表弟,比賀若懷心小幾個月,他算是李家的一個另類。


    與其父的性子大為不同,喜歡舞槍弄棒,又喜讀書,李景對他很是看重,一直把他當做未來的繼承人培養。


    李景道:“你聽誰說的?立什麽功?”


    李芝看著自己的祖父,笑道:“祖父,北平城中都傳遍了,許多說書先生都將表哥的事跡編成了傳奇,在各個酒樓大說特說呢。”


    李景搖搖頭,對於李芝激動的表情,他笑道:“算了,既然你來了,就跟我一起去一趟藏書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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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世的文官武將,都很喜歡一件事,那就是收集天下文章典藏,李景雖是一員武將出身,但是對文章也是發了瘋的。


    他在長安的府邸就有一座藏書樓,來到北平後,又收集了一大批書籍,建了一座小藏書樓。


    李景帶著李芝來到藏書樓門口時,李芝的父親李世謨已經換了一身衣裳,站在門口等候。


    李景看都沒看他,帶著眾人來到了藏書樓三樓。


    和長安城的李府藏書樓相比,盧龍城的藏書樓無論是規格還是藏書都少了很多。眾人來到三樓,一個披頭散發的中年人敞著胸口,身旁胡亂的扔著幾本書,一身酒氣,一個酒瓶子倒在地上,正呼呼大睡。


    鼾聲如雷。


    李景走過去,在中年人腿上踢了兩腳,中年人醒轉,看到是李景,立刻醒轉過來,笑道:“今日這麽往這裏來了。”


    他看了一眼李世謨和李芝以及部將李忠,管家鍾伯,笑道:“這還是你第一次帶孫子過來。”他的目光聚集在李芝身上。


    李景沒有理會中年人,而是轉身坐下,與中年人相對而望。


    鍾伯提著一個食盒,裏麵裝滿了各色各樣的菜式,鍾伯滿上酒,然後退在一旁。李景端起酒杯,道:“天下紛亂,已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想必之前的塘報你也看了,可有什麽想法?”李景的聲音淡淡的。


    中年人看到酒,幾乎快要將哈喇子流出來,他忙搶過酒杯,一飲而盡,笑道:“亂就亂吧,反正亂世治世於我等山野村夫無任何意義,亂世也不一定是壞事。”


    李景冷哼一聲道:“還不是壞事,這天下剛剛安寧了數年,難道五胡十六國的教訓你忘了,亂世人命不如狗,先帝創業艱難,勵精圖治,才讓國家繁盛了數年。可如今陛下善開兵釁,天下流民四氣,實話說,在我看來,百姓造反,可比一個小小的高句麗要危險的多啊。”


    中年人拿起筷子,道:“無趣,無趣。你啊,知道為何老的快了嘛?就是這心中所思過甚啊。話說就算是天下亡了,亡的也是楊家天下,與你這個姓李的何幹!”


    李景搖搖頭,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先帝對我有拔擢厚遇之恩,我豈能眼睜睜看著天下崩壞?”


    中年人冷哼一聲道:“就這件事上,你不如你的女兒。你太守規矩了,你要知道,有些事是需要我們破壞規則的。正所謂不破不立,現在的皇帝,與當年的先帝可是兩個人,能同日而語。相比起,關心國家大事,我倒覺得,你還是怎麽想辦法把小姐從宮裏弄出來,更貼實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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