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反對!自古合則力強,分則力弱。柳城郡作為遼西要塞,對兩個方向皆有牽製之力,若一旦一分為二,則力量必然削弱,若兩人相安無事,互相為援也就罷了,若是留鎮的兩人之間生些齷齪,豈不是自亂陣腳?”虞世基並不同意裴炬的看法。


    “虞大人,你言重了。高句麗經此大戰,實力必然受損,掀不起風浪的。反倒是遼東軍政大權長久握於一人之手,非長久之計。況且高句麗方向,確實需要再挑一個文武雙全的人鎮守,鄧暠這幾年坐視高句麗坐大,而無所作為,可見其並非邊將良選。”


    蘇威沒有直接出言換掉鄧暠已經算是含蓄的了,畢竟他們都知曉,鄧暠是宇文述舉薦為柳城郡守的,蘇威也不好直接說出換掉他的話。


    蘇威和宇文述不睦,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蘇威也不想讓宇文述給他扣一頂針對他的帽子。


    隋煬帝微微眯了眯眼,沒有說話,淡淡的道:“蘇愛卿,對於這鎮守的邊將,你心中可有中意之人?”


    蘇威忙道:“陛下,臣以為左光祿大夫、扶餘道行軍總管王仁恭將軍可擔此任!”


    隋煬帝搖搖頭,道:“嗯,這不是一個好建議。王仁恭還要回去平叛,塘報上說,無知庶民受楊玄感蠱惑影從者甚多,這些老將必須回國,朕心中才能放心。”


    蘇威點點頭道:“陛下說的極是。”


    虞世基道:“陛下,宇文宴將軍現在為遼東郡太守,不如以他為守,如何?”


    隋煬帝冷冷的掃了一眼虞世基,沒有說話,一直沒有說話的裴炬開口道:“陛下,宇文宴寸功未立,在此番二征高句麗的戰場上,也庸碌無所為,並非一時之選。”


    虞世基看見一向保持沉默的裴炬也開口說話,不由得皺了皺眉頭,道:“裴大人,那依你的的看法,誰合適來做這個鎮守之人?”


    裴炬微微沉吟片刻,然後看了一眼隋煬帝,道:“陛下,據臣這些天觀察,賀若家這個小子足以擔得起這副擔子!”


    “哦?”隋煬帝第一時間就給了裴炬回應,其實他心中對這個年輕人也頗為讚賞,隻是一想到他是賀若弼的兒子,心裏便沒來由的生出嫌隙來。


    隋煬帝臉上露出複雜的神色,三人看了隋煬帝一眼,都沒有立刻說話。


    虞世基淡淡的道:“裴大人,你是說賀若懷心,以他的年齡資曆恐怕還尚不夠擔任一郡之守吧。”


    裴炬泛白的胡須輕輕抖動,說道:“虞大人,自古英雄出少年,此子北道數破高句麗,來遼東城後,又在萬軍陣前斬將掣旗,城頭死戰,打出了我隋軍的威風和骨氣,虞大人,可以去諸營看看,尤其是那些年輕士兵,對此子極為崇拜,若以他為將,必能在士氣上起到此長彼消的作用。”


    裴炬微微咳嗽一聲,將一口痰吐在手帕裏,繼續說道:“再說了還有兩個原因,其一,楊公對此子厚愛有加,頗為親近。尤其是楊公的外孫女對此子更是非同一般,據說兩人互相愛慕,也不知真假。不過不管是不是真的,都足以見其在楊公那裏的影響力。其二,此子外公右武衛大將軍李景這些年一直沉默不語,雖然對陛下從未有過怨語,但是畢竟女兒宮內為奴,外孫充軍邊關。誰都不敢保證其內心想法如何?若陛下能用其外孫,李景心中必感恩戴德,為陛下肝腦塗地,還請陛下三思!”


    虞世基笑道:“裴大人,你想的可真是周到啊,你可要知道,此子的父親乃是賀若弼,當年的廢太子舊人,你就不怕此子心有怨恚?”


    裴炬笑了起來,道:“陛下,自古之明君,內舉不避親,外舉不避仇。再說了,當年賀若弼之罪,朝野皆知,天下盡聞,確實是賀若弼有大罪。從此子幾次禦前表現來看,他非同一般的莽撞匹夫,和他父親倒是不同。”


    賀若弼壞就壞在一張嘴上, 別說是隋煬帝了,這朝堂上下賀若弼幾乎都得罪盡了。


    “若陛下還不放心,等來日朝堂上再試一試,也不是什麽難事!”


    ·····


    第二日夜。


    賀若懷心軍帳。


    唐文輕騎回來,他向西北追擊楊玄縱,結果渡過遼河後中了楊玄縱的埋伏,身上中了一箭。隻能撤退回來。


    賀若懷心聽著他講述之前追擊的詳情。


    沉默起來。


    唐文跪在地上,臉上滿是不甘,沉聲道:“卑職辦事不力,請主公治罪!”


    賀若懷心搖搖頭,將他扶起來,道:“你做的很好了,楊玄縱來這麽一出,必是想借道契丹和突厥南逃。也罷,逃就逃了,也不是什麽大事。”


    “主公,卑職覺得奇怪,楊玄縱進入通定鎮後神秘的消失了,卑職多方打聽,就好像從沒有出現過這個人一般。”唐文雖然將人跟丟了,但是他也發現了其中的問題。


    賀若懷心冷哼一聲,道:“沒什麽難理解的,必是宇文宴搗的鬼!”


    “宇文宴?”史懷義在一旁聽到宇文宴的名字,急道:“三哥,我就說這家夥通敵賣國,真被我言中了。”


    賀若懷心搖搖頭,道:“有沒有通敵賣國,現在尚不能下定論,不過看來他和楊玄感暗中有聯絡是真的。不過這件事,到此為止,宇文宴這個人,要先留著。”


    “這是為何啊?三哥。既然他和楊玄感有關係,隻要陛下追究與楊玄感所親近之人,則宇文宴必然逃不掉的。”


    賀若懷心搖搖頭,笑道:“話是這麽說,可現在還不是時候。”


    史懷義看著賀若懷心這麽說話,有些著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什麽時候才是時候啊!”史懷義覺得,隻要除掉了宇文宴,則遼東郡郡守之位必然是賀若懷心的,畢竟當初楊義臣給賀若懷心許諾過,隻要賀若懷心在戰場上立有功勳,就給他一個郡守做。


    殊不知,賀若懷心的胃口可不僅僅在一個小小的遼東郡。


    因為遼東郡名義上為郡,實際上是以武厲羅城為核心的一座遼水重鎮,地方還是太偏狹了。賀若懷心知道,以宇文宴的本事,來做這個遼東郡守,將來他要奪取遼東郡,也不會太難。可現在就把宇文宴給除掉,若是換個昏暈的還好,若是換個能幹的官員,其實從長遠來說,並不利於賀若懷心長遠的布局。


    畢竟天下亂象已生,以楊玄感之亂為幕,接下來幾年,將是一個風雲的亂世。賀若懷心既然已經決定了要在遼東這塊苦寒之地,做些事情,便要將所有的事情都要考慮在內。遼東郡目前名頭大於實際意義,並不是賀若懷心優先的選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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