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旗招展,旭日正好。


    皇帝大帳中,李燕雲笑聲經久不息。


    直讓外麵的正給奶牛擠奶的般若和殷小瑤甚是費解,師徒二人不知寧挽香又鬧什麽笑話了,竟逗的皇上如此開心。


    廖顏與童清湫也算是過來人了。


    自然明白老婆婆手中端的乃是何物,兩個女子麵孔憋的通紅,想笑卻又癟著不笑的樣子,垂首沉默,唯獨老婆婆美眸疑惑地看著大笑的李燕雲,她一臉的無辜,但也知道,自己似乎做了一件蠢事。


    可好歹是她辛苦得來,她抿著唇瓣,有些不甘。


    “老婆婆,朕呢,采訪你一下,”李燕雲眼中藏笑,幹咳幾聲,好不容易忍住笑意:“——適才你是如何擠得?”


    “這樣——”寧挽香一本正經地給李燕雲演示。


    見她嬌嫩地玉手握著空心拳,在空中一來一回運動,看的李燕雲雙目大睜,嘴巴半張,李燕雲當真是羨慕那隻牛了,而廖顏和童清湫兩個女子則是麵色赤紅如血。


    偏她冷著貌美地模樣,美目一眨不眨,極為認真道:“就是這樣的——最後手腕些許酸痛,才得到這麽點,”她黛眉微蹙:“我甚是納悶,為何那隻牛與廖顏和清湫擠的奶牛不同,沒想到竟是隻——”


    她沒說下去,將碗朝李燕雲麵前一遞:“好歹顏色差不多,”寧挽香語氣冰冷,理直氣壯撇過頭去:“五世孫,你到底喝不喝?”


    童清湫玉頰緋紅走上前來,眸子暗藏刁滑:“夫君,好歹是寧姐姐一片苦心,你就趕緊喝吧,沒準還很補呢,不是有句話說吃什麽就補什麽!”


    說到最後她低頭掩唇而笑。


    眉目如畫,嫣紅不已。


    身旁的廖顏噗嗤一笑,跟著起哄,一起逗夫君:“夫君,我覺得童妹子說的沒錯。”


    補個屁,你兩人要害夫君啊,李燕雲很想不辜負老婆婆一片苦心,但實屬難以下口,他朗聲一笑:“——廖顏,清湫,還是你們來喝吧!”


    兩個女子臉色叮嚀羞叫,逃似的離開,引得李燕雲在身後哈哈大笑。


    後來才知那奶牛,乃是農戶說公牛與那些母牛一起長大,如若單單牽來母牛,兩者定會焦躁亂叫,於是兵士才幹脆一起將之牽來,卻沒想到,因此鬧了笑話。


    坐在龍椅,將小半碗新鮮且溫熱的牛奶,喂給懷中的二公主,小家夥竟安穩的睡著了,長長的睫毛,白皙的小臉十分可愛。


    看著懷中漂亮的女兒,李燕雲很是滿足。


    抬眸一瞧,寧挽香立於帳中還是看著碗中的‘牛奶’發呆,見餘光蔑見李燕雲看來,她喃喃道:“五世孫,這個,真的不能喝麽?”


    “當然不能!”李燕雲無奈道。


    “可她們說吃什麽補什麽。”寧挽香道。


    “你可別信她們的鬼話,”李燕雲好笑地抱起二公主起身,將睡著的二公主遞給她:“老婆婆,勞煩你將她交給奶娘,朕要去議事大帳了解一下前線的戰事——喏,那個碗裏還有牛奶,老婆婆留著喝!”


    這些女子之中,怕是隻有寧挽香讓李燕雲如此客氣了。


    畢竟她身份背景,簡直是千年難遇。


    將碗放在桌子上,寧挽香小心將二公主接過來,點頭道:“好,五世孫你去吧,我來照顧六世孫就好。”


    五世孫,六世孫的,你叫的倒是順口。


    不知道的,還以為朕真是你五世孫呢,李燕雲暗感好笑,要是朕和你生個皇子,那你豈不是也得喊他六世孫?這成何體統。


    還別說,穿著暗黃色紗裙,如仙般美貌,長發及腰的寧挽香,抱著二公主,這畫麵看上去,她頗有賢妻良母的風範,如一副母女恩愛的情景似的。


    這讓李燕雲也瞧的一呆。


    發覺五世孫看著自己,寧挽香詫異抬起玉麵:“看著我作甚?還不去?”


    前線不知如何了,自己想這些事作甚。


    看著寧挽香懷中安睡的二公主,李燕雲有些不舍,默默不言的歎了口氣,轉身而去。


    望著五世孫的背影,寧挽香稍稍遲疑,反應過來,挺心疼他的,作為一個帝王與子女相處時間甚少,聽說昨夜他很晚才睡,起的更是很早,這自然是很關心國家大事。


    從李武德的五世孫李燕雲身上,寧挽香漸漸明白,當初百年前玄宗李武德那種身不由己之感,興許這就是男人肩負的擔當,即使累,也不能喊累,更無人訴說。


    李武德如此!


    五世孫如此!


    興許天下的男人皆是如此吧!


    經過漫長的認知寧挽香已經慢慢理解李武德了,或是從心底已經釋懷,而眼下五世孫對她極好,這種感覺讓她倍感珍惜。


    碧空如洗,天氣晴朗。


    外麵的陽光很是燦爛,曬在身上暖洋洋的。


    在張叁諦等特種錦衣衛陪同下去了議事大帳,錦衣衛們在外麵立住身子,守衛在帳篷之外,李燕雲隻身進入。


    議事大帳中燃燒著香爐,帳內有一種似有似無的香味。


    那穿著亮銀甲英姿颯爽的飄兒,她負手而立,垂首看著沙盤上的地形,若有所思,甚是認真,以至於,連李燕雲走至她身後,她都未曾察覺。


    未戴胄帽的她,垂至如瀑的發絲搭在她挺直的甲衣上,她側臉如雪般白皙,光彩照人,嬌美萬分。


    “如何了?”


    身後響起李燕雲的聲音。


    她微微一激靈,如夢初醒。


    當看向一身黑袍的李燕雲。


    她滿目柔情:“兵士前來報,當下,龐軍和耶律哈的兵馬,以及蕭風將軍的兵馬都在進攻河內城了,據言,河內城守兵三萬,而大宗的兵馬八萬,加上龐曲的十萬兵馬,相信攻下河內城,不是攻不攻攻得下的問題,而隻是時間問題了。”


    如此一說,李燕雲心裏稍安。


    接著她給李燕雲說,一大早送來一些傷員和殉國的兵,她已經安排提供撫恤的銀兩,給那些兵士,李燕雲點了點頭。


    經曆過朝陽門大戰,徐鴻儒一戰,還有前金之戰,對於這種情況他早就習慣了,甚至說麻木了,若在這時代,他是個將軍,那也定是個‘老將’了。


    可心還是不由一緊,臉色黯然地低頭默哀。


    這就是戰爭,你死我活的戰爭。


    見他這般飄兒有些心疼,握住他的手柔聲安慰:“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不用多想。”


    飄兒美麗的玉麵些許憔悴,顯然她也很疲憊。


    但飄兒還是擠出一絲微笑,以此寬慰他。


    “朕無礙,”李燕雲笑著,吻了一下她的手背道:“辛苦你了,朕的飄兒元帥,此戰結束,朕不會再讓你做元帥了——”


    身為元帥,兵士們隻聽她命令。


    在這種情況下,心疼自己的也隻有夫君了。


    她心中一熱,奮力地抱著他,下巴搭在他肩膀:“傻子!你是我的夫君,如今前金與大宗乃是一體,同是為國,談什麽辛苦?於公於私,這都是我應該做的,比起那些在前線衝殺的將士,我們這些算的了什麽呢。”


    飄兒此話說的李燕雲深以為同。


    沒有將士們的犧牲,哪來的家國安定。


    李燕雲拍了拍她的後背道:“是啊——故此,朕有一想法,朕打算在京城建個國士墓!朕要讓天下黎民百姓,永遠記得他們每一個人的名字!”


    “國士?”飄兒微微詫異。


    國士乃是一國中非常有才能的人,為國獻出巨大貢獻的人,李燕雲也自然明白飄兒為何如此驚訝,畢竟在這時代很多時候,命如草芥,更別提帝王會給兵士什麽優待了。


    他雙目赤紅,麵色嚴肅的解釋道:“都是命,都是娘生的,都是血肉之軀,他們為國捐軀,連命都獻給了大宗,在朕心目中,他們都是國士,也當得起‘國士’之稱呼,勢必以國士之禮對待。”


    他情緒高昂,說的話句句在理。


    飄兒美眸泛淚,認同的點頭:“夫君,我支持你!”


    當即二人相視一笑,攜手前去巡視傷兵,有皇上和元帥親自看望那些傷兵,這在旁人看來是很難得的。


    河內城關,硝煙彌漫。


    火炮轟擊,羽箭如蝗。


    城牆早已千瘡百孔,城牆下更是屍積如山,一片壯烈的景象。


    眼看不敵大宗和叛軍的聯軍,如若守定然會一直遭受火炮的轟擊,對他們守兵來說,遲早會被攻陷,在之前,耶律哈也曾派使者前去勸降,奈何使者的頭顱竟被河內府的守將掛在了城牆上。


    很顯然是拒降!


    這讓耶律哈頗為憤怒。


    在他看來守將愚忠於陳向皇帝,也不失為一條漢子,但戰爭就是戰爭,當即下令火炮,箭矢攻擊,如此打的更加厲害了。


    而守將明白,如若一直守著,早晚便會被破城。


    看著城牆上那個人頭,騎馬立於陣營中的於慶雙眼赤紅,他怎地也沒想到,一個時辰前,那人還是活潑亂跳的人,很快竟然被守兵奪取了生命。


    於慶仿佛一夜間長大不少。


    他臉上有血漬、泥土混在一起的痕跡,再也不是那個稚嫩的少年。


    看著那慘烈的景象,他隻想替大宗兵士報仇,因為此刻,無論是否認識,或是不認識,都是一個陣營中的生死弟兄。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那守將竟然下令讓僅存的一萬多人馬,出城而來,他們不想坐以待斃,畢竟如若交戰一起,大宗火炮怕誤傷自己人,定然會停火。


    果不其然,耶律哈大怒:“他們還敢出來!——傳令火炮營停火,騎兵營,迎敵!”


    號角吹響,聲音發悶,卻很是悠揚,戰鼓雷響,讓早已摩拳擦掌的兵士們早已忍耐不住,興致高昂萬分。


    “殺!”


    人聲鼎沸,如開閘洪水般的兵潮,朝出城而來的兵馬湧去,蕭風、泰建功各帶兵馬急急而去。


    “啊!”此刻,於慶也耐不住性子了,他發瘋一樣,目眥欲裂,高吼一聲後,手中刀麵猛拍馬屁股,駿馬吃痛,一聲嘶叫,前蹄懸空之後,朝前狂奔而去。


    千軍萬馬混戰,塵土飛揚,廝殺、慘嚎、兵器當啷相交之音不絕於耳,場麵聲勢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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