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紗後螓首蛾眉,麵白如楚玉,雙瞳剪水的女子,俏麵略帶似有似無笑意的她,盤腿端坐琴旁蒲團,纖臂微抬,她清麗細長的嫩指,撥弄麵前的琴弦。


    柔美動聽的旋律,隨著琴弦的震動,飄入不懂曲律的李燕雲耳中,冥冥中頓感此女子琴技甚佳,尤為動聽。


    屋中彌漫著自外麵花圃而散發的花香芬芳,回蕩著婉轉繞梁連綿不絕,天籟音律。


    恐怕無論是誰待在此處,都心曠心怡,李燕雲心情愜意之際,如恬靜止水,毫無漣漪波瀾。


    這女子果然有一套!


    可她為何在這屋中垂下一襲輕紗?恁地是不想讓人看到她的模樣?


    奇怪之際,李燕雲沒有多想,全當這是花劍坊故弄玄虛,增添一絲神秘感,好讓別人以為她們有不同的醫心之術。


    薄紗後那個女子玉柔纖影依稀可見,有紗相隔,五官卻是無法辨析,隔紗之感正如李燕雲所想,為這女子增添了幾分神秘。


    琴音蕩飄之際,李燕雲朝眼前的輕紗瞟了一眼,低頭微歎一聲:“姑娘,是這樣子地,在下心中念想的人,現不知何處。在下時常坐臥不安,內心煩悶。”


    女子澈眼含笑,玉指緩緩彈撥琴弦:“看來公子,這是患上相思之苦。敢問公子,相思的可是一名女子?”


    李燕雲嗯了一聲:“正是,不光是名女子,她還懷了在下的骨肉。”


    女子倏地一驚,似是修養極好,曲律婉柔之下毫無變化,愣是沒讓李燕雲發現任何異樣,心中倒是有些同情那個慶雲公主了。


    “此事,公主不知?”


    “公主?”


    李燕雲微微一愣,旋即意識到,適才自己騙她說自己乃是駙馬爺兼錦衣衛指揮使周朗,也難怪她會有此一問。


    這個周朗簡直是狼心狗肺,外麵養的小妾竟都懷孕了?


    見李燕雲遲疑刹那,女子補充道:“既然是要醫心,自然不能有絲毫隱瞞,小女子找到症結所在,好為公子打開心結,還請公子莫怪小女子唐突——公子也無須擔憂,你盡管說,以小女子地職業操守,自是會替公子保密。”


    “不怪不怪,”李燕雲好笑道:“她暫時不知!”


    嗬!好一個大膽的駙馬,竟然背著公主與其他女子都有了孩子?此人當真無情無義。


    同樣身為女子,自然會對李燕雲這種做法有些慍怒,內心正為慶雲公主鳴不平之時,恰聽李燕雲繼續說來。


    他將與秦芷彤的點點滴滴,略概與女子說來,金陵初相識,墜崖的驚險,天山定情……


    “她性格冰冷,不喜生人,孤僻不已,在下一想到她腹中懷嗣,卻還一人獨闖天涯,內心就如刀割劍刺,心痛萬分!”他眼眶發紅,抬起頭來,笑中帶淚:“姑娘,你有何解決之道?”


    本來有些對這個‘周朗’做法極為鄙視的女子,盞茶的時辰,聽他與那個女子的點點滴滴,心中也饒是有些莫名感動。


    看來之前以為他是無情無義,卻也是冤枉了他,女子眸子微微有些蘊淚,似是頗為同情。


    女子潔白嫩玉的一雙素手十指並攏,壓住琴弦,立時音律由此而止,她一雙淡水秋瞳,透過白紗,看著‘周朗’模糊的麵龐。


    “你這人倒也奇怪,”女子笑道:“那些達官富商前來,要麽前來詢問官商人情世故之道,要麽道一些虧心事的解決之道,唯獨你前來問情。”


    李燕雲好笑道:“此地難不成隻來達官富商?”


    “讓周公子見笑了,”女子笑道:“小女子的花劍坊,價格很高,尋常百姓出不了這麽多銀子。”


    “很高?有多高啊?”


    “五百兩,一個心結。”


    好高啊!才他娘五百兩,嚇死朕了!


    似感受到了李燕雲的不在意,女子直視白紗外的模糊身影,笑道:“不過像駙馬爺如此地位之人,想必這些銀子對你來說,簡直就是九牛一毛都算不得——也難怪,公子適才一進門連價格都沒問。”


    欺名盜世,不會是掛羊頭賣狗肉的煙柳之地吧?爺爺的,跟朕裝什麽裝!信不信朕一聲令下,跟外麵的便衣錦衣衛一說,讓你花劍坊灰灰湮滅?


    “姑娘,”李燕雲臉上一蕩:“在下有一事不解。”


    “公子,但說無妨。”


    “五百兩乃是讓姑娘陪談,姑娘,如若有人出五千兩,五萬兩,那是陪什麽?”


    他自問說的足夠隱晦,豈料輕紗後的女子的臉頰微微一紅,心中幽火略燃,忍住將他趕出鋪子的衝動。


    女子修養甚好,抿唇一笑:“公子,果真是閑情逸致,倘若公子想些旁門左道之事,煩請公子出門右拐,行一裏,便可到達青樓怡情院,那裏才是公子銷魂之地。”


    被她一陣暗諷,李燕雲絲毫不在意,朗聲一笑了之。


    女子補充道:“如若公子想淡去煩憂之緒,煩請公子就聽小女子的,切莫聲出輕薄之言,小女子身份雖是低微,卻也不能被公子這般輕賤。”


    還挺有骨氣的!


    雙腿盤坐之下,腿腳甚麻,他恁地雙手枕在腦後,躺了下去,反正也是出了銀子的,自己怎麽舒服怎麽來。


    見他這般,女子有些不悅,尋常達官富商來此,都恭敬不已,禮儀有加,生怕自己不出良言,唯獨這個男子卻是個例外,竟如此隨便,全當是自己的家了。


    李燕雲才管她是怎麽想的,笑道:“姑娘,適才在下的心結也與你說了,不知你可有解決之妙法?”


    “公子的心結乃是與那女子相隔天涯,不知她所蹤,故思念成心疾,饒是大羅神仙,恐也無解救之法,不過——”女子笑道:“小女子自問琴技尚可,小女子為公子彈奏一曲《逍遙曲》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她所言甚是,怕是隻有找到小彤子,才能藥到病除。


    “逍遙曲?”李燕雲劍眉一挑。


    女子解釋道:“這個逍遙曲,乃是小女子自創之曲,曲律淡雅柔婉,可讓人心情愉悅舒暢。”


    “讓人心情愉悅舒暢?嗯,聽起來,似乎很是厲害,但是不知——”李燕雲蕩笑:“姑娘,你有沒有讓人身子骨也愉悅舒暢的妙法?”


    女子乍不解其意,仔細揣摩之後,她妙眸圓睜,臉上紅若胭脂,心裏慍怒,自然有,一劍下去包你愉悅舒暢。


    表麵上,她嬌柔地低下頭去:“公子,你——”


    “了解,了解!”他內心一蕩:“不過姑娘,琴音屬實單調了些,你可會吹玉簫竹笛?有機會我們合作下!”


    “玉簫?竹笛?”女子渾然沒察覺出輕紗那邊的男子心懷叵測,笑道:“還真讓公子說著了,小女子略懂,可比起琴技來,小女子的簫笛之技略遜。”


    好一個簫笛之技,李燕雲暗笑,很是滿意她的這個叫法。


    “莫非公子懂得玉簫和竹笛曲律奏法?”女子奇怪道。


    透著輕紗,看著那嫋柔纖身,李燕雲嘿嘿一聲笑:“巧了,姑娘有所不知,懂是懂了點,簫技,在下作為男兒不便展露,不過在下隨身攜帶一支絕妙的玉簫,有機會借姑娘一用。”


    薄紗後的女子玉麵含笑:“公子當真是奇人,竟隨身攜帶玉簫。”


    廢話!不光老子有,天下男子除了朕宮中的太監,都有隨身攜帶!


    當下女子好奇心四起,聽他說的神乎其技,不免有些茫然:“公子所言乃是絕妙之玉簫,可否借小女子一觀?”


    “這個……屬實不太方便,在下從不輕易將此玉簫給她人看的!”給你看了,你一定會拿掃帚,將老子趕出去的,李燕雲笑道:“逍遙曲,請姑娘彈奏,讓在下見識見識!”


    此人當真小氣至極!


    “那小女子就獻醜了——”


    她光潔嫩荑撫上似細弦,蔥指撥顫之時,妙曲餘音繞梁,如若仙音,飄進耳中,李燕雲神清氣爽,伴隨她的曲律,微微閉上星眸,細細揣聽,心裏蕩然無漪,靜若平水。


    琴音本就不急不緩,乃至最後愈發緩慢輕柔,如小河微漾流水,毫無湍急之勢。


    思緒如飛上九霄雲外,心中浩然如海,似空非空,平靜之下,李燕雲內心再無旁騖,沉睡而去。


    輕紗後,盤腿坐在古琴前的女子未停,她閉上如澈的眸子,玉指撥弄琴弦,似思緒也浸染在了旋律之中,入了神。


    “小彤子,小彤子——”


    不知過了多久,躺在草席的李燕雲驀然驚醒,當看著上方的屋梁,感受著微緩琴音,他幡然醒悟。


    “姑娘,實在失禮,在下竟是睡著了,當真愧對姑娘高超的琴技了。”說話間,李燕雲坐起身來舒了個懶腰,頓感渾身透著一股恰意,似每個毛孔都舒張開來,快意無比。


    女子雙手按住細弦,琴音散去,她微微一笑:“公子言重了,此《逍遙曲》有安眠養神之功效,公子睡去,卻也是意料之中。”


    合著用前世的話說,自己是被催眠了?看來能在京城開個醫心的花劍坊,確實有些一技之長。


    “姑娘果然技藝驚人,”放鬆下來的李燕雲,順口問道:“不知姑娘如何稱呼,這一口一個姑娘的,怪不習慣的,而且又為何以輕紗相隔,不麵對客人呢?”


    白紗後一副似清似豔之麵孔浮上笑意,薄薄的唇瓣微啟:“公子似是忘了規矩——公子進來之時,小女子就說了規矩,切莫打聽小女子,至於以紗相隔,乃是小女子麵相醜陋,怕會嚇到公子。”


    “不打聽不打聽,”李燕雲笑道:“可也總得有個稱呼吧!”


    “稱呼隻是個稱呼,何必在意?你喊小女子一聲姑娘也罷,喊小女子大夫,稱任何稱呼都無妨,小女子自是不會在意。你乃是小女子之客,付了銀子,踏出此鋪,你我再無相幹。”


    竟然如此神秘?她長得是醜是美李燕雲不知,一不透露姓名,二不以麵示人,當真是奇特。


    可這給誰,誰都難免好奇。


    “任何稱呼都無礙?”李燕雲笑道。


    “是的,公子!”


    “好,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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