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中其他不明原因的貢士也是一驚,在殿中直呼皇上為‘你’,這乃是大大的失禮。


    “嘿嘿,無礙!”李燕雲朝禮官擺了擺手。


    怎地說錢謙益也是激動之下脫口而出,待說出口,他也頗為懊悔,表情十分尷尬。


    目光所及之處,錢謙益又瞧見坐在龍椅上柳如是的身影,他眼睛圓睜,嘴巴輕張。


    極為美豔的柳如是,朝他微微一笑,旋即玉麵無任何表情,又仿若根本不認識錢謙益,模樣端莊秀麗,麵淡如水,倔強的不含一絲雜情。


    自己聽了她的話,希望考中功名後,有一天找到她之後,期望她能夠回心轉意,豈料她竟然是當朝的柳妃娘娘,他腦子中如驚雷閃過。


    本以為當朝柳如是柳妃娘娘,隻是與她重名,豈料竟然是同一人,自己的情敵在金陵時本以為他是什麽欽差,自己考取功名之後,在朝中能與他一較長短。


    人算不如天算,他竟然是九五之尊的皇帝?!


    為何蒼天如此戲弄自己?百般悲緒湧來,錢謙益心裏如刀紮般難受。


    當然,這其中來由,在金陵之時,柳如是也與李燕雲說過,李燕雲自然了然於心。


    見他如此瞧著自己的柳如是寶貝,李燕雲心裏有些不悅,麵上卻微微一笑:“大膽,竟然如此直視朕的柳妃,要不要上前去,看個清楚?”


    皇上怎地也太小心眼了,柳如是麵上一紅,低下頭去,心裏好笑,皇上吃醋的樣子,真難看。


    “皇上恕罪!”錢謙益抱拳低下頭去。


    “兒女私情隻會擾你心智,”李燕雲難得一本正經道:“錢謙益,朕希望你記住,你的書不是為他人而讀,而是替你自己、替天下黎民、替大宗而讀。男兒大丈夫,就該有些血性,切莫讓朕失望!”


    兒女私情隻會擾亂我的心智?你說的輕鬆,如今她是你的女人,你當然能這般輕鬆的說了!


    心裏這般想,嘴上又豈敢如此說?


    錢謙益應聲道:“草民定會不含雜念,全力以赴的殿試,定不教皇上失望!”


    看他眼中充滿了鬥誌,李燕雲很是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錢謙益與皇上的事其他貢士自是不明緣由,哪怕猜出一二,他們又豈敢亂講?


    畢竟稍有不慎,那就是掉腦袋的。


    李燕雲目光看向第二排,其中一個身穿補丁的二甲貢士,自陸家巡撫陸居被抓後,陸家早已沒有那麽風光,隻是李燕雲沒想到,這個陸常年竟然能考中二甲。


    從他渾身裝扮來看,想必如今日子,定清寒不已,與他當初公子哥的風範簡直判若兩人。


    “陸常年!”李燕雲笑道:“朕沒想到你也竟然也能考中,不錯!想必這一年來,你定然下了不少功夫。”


    “回稟皇上,爹從小讓草民讀四書五經,自家道中落後,草民苦習研修,希望能為大宗出一份力!”陸常年恭敬道:“請皇上恩準!”


    陸常年自始至終不敢抬頭,可李燕雲看得出,陸常年眼神中多了幾分不服輸的氣勢,而這小子似乎根本不怕自己,對自己恭敬完全是出於禮節。


    好小子,這回倒讓朕刮目相看了!李燕雲拍了拍他的肩膀後,轉身走去:“浪子回頭金不換,哪怕你做了官,朕希望你莫要向從前那般,否則朕能辦了陸居,也能辦了你!——”


    陸常年嚴肅道:“草民不敢!”


    “皇上,三甲九人皆在,請皇上出題!”範清賢抱拳道。


    這九人說不定以後就是朝廷的棟梁,能從百萬書生中脫穎而出,可見這九人都有過人之處,在李燕雲的吩咐下,九人相繼在低矮的方桌木幾前的蒲團上盤腿而坐。


    瞧著一個個端坐的貢士,李燕雲龍行虎步,大方的走回龍椅,他站在龍椅前,大聲道:“一炷香時間內,朕期望爾等能答出讓朕滿意的題目——”


    九位三甲貢士,洗耳恭聽著,生怕聽錯一個字。


    “其一,北方韃靼乃朕大宗之強敵,本為八部韃靼,如今少了一部,為七部韃靼,韃靼國,民無定所,皆為遊牧,若大軍前去,勞民傷財卻收效甚微,大宗將如何對付韃靼?”


    “其二,大宗苛捐雜稅之事,讓朕煩悶已久,雖朕著手讓戶部尚書艾成安去辦,可此為隻能鎮住一時,也許十年,二十年後,皆會反彈,朕要你們給一個長久之策。”


    “此二題,你們擇其一,勢必一炷香之內,給朕有一個滿意的答複——諸位答題!”


    此二道題,李燕雲早已成竹在胸,別說他本就心思玲瓏,哪怕不懂那些,隻需對照前世一些曆史,以史為鑒,按部就班,又未嚐不可?


    登時大殿中,被太監抬進來一個半人高的銅鼎,一炷香被點燃,嫋嫋青煙升起,九名貢士麵前皆有太監研墨,他們手執毛筆,認真的在宣紙上書寫著。


    狡黠一笑的李燕雲,在柳如是耳前耳語了幾句,柳如是掩唇而笑,當即吩咐宮女。


    恰在貢士們做題,和監考官範清賢在他們間來回走著的時候,不多時編鍾被十幾名太監搬進殿中、手持笛子、琵琶等一幹宮廷樂師,悄然走進殿內。


    後麵竟然還跟著一些著束胸花裙,袒著嫩若白玉般的一些宮女。


    “皇……”


    “噓!”


    範清賢正要抱拳作揖,李燕雲忙朝他做了個噓聲手勢,範清賢疑惑不解。


    怎可讓這些濃妝豔抹,衣著似露的宮女進來,那樣豈不會擾的他們心神不寧?


    皇上這是作甚?範清賢疑惑之時,美妙的曲樂被宮廷樂師們演奏出來。


    宮女們開始揮舞著長袖,搖曳起舞,時而顯露雪白的纖腿,時而玉臂如水蛇般,舞姿甚妙,奪人眼球。


    這難得的殿試一景,正在太和殿上演著,舞美曲妙,有的貢士忍不住抬眼看了幾眼。


    身姿輕盈,長裙飄飄,花袖揮舞的宮女們,伴隨著動聽的旋律,在書寫答卷的貢士們麵前,來回穿梭遊走。


    殿中不時還傳出皇上朗聲大笑。


    “好,跳的好,盡情的跳,跳的好的朕有賞!漂亮,個頂個的漂亮,柳妃你說呢!”李燕雲一把將柳如是拉入懷中,登時氣氛歡樂到了極致。


    “皇上所言甚是!”


    “來,親一口——”


    “呀,皇上!不要——”


    柳如是小聲薄嗔,羞怯間,李燕雲眼睛不時瞄著那些貢士,其中錢謙益拿著毛筆的手都有些發抖,顯然是被氣著了,李燕雲眼睛一眯。


    不光錢謙益,殿中貢士們的表情,小動作,被他盡收眼底。


    宮女們的嬌笑聲與曲樂融為一起,如此之景,看似李燕雲頗有昏君的風範。


    範清賢也不傻,斟酌再三,似是明白了什麽,當即捋著下巴的胡須,好生欣賞著宮女們的舞姿。


    貢士們做夢也沒想到,當下前來殿試,竟然是這幅烏煙瘴氣的情景,可他們有的人麵若止水,置若罔聞,有的則心神不寧,表情不一而足。


    登如此時,殿外煙花禮炮如驚雷般響起……


    不知過了多久,殿中恢複了平靜,宮女貢士也早已不見蹤影。


    與柳如是坐在上頭磕著瓜子,吃著點心的李燕雲,倆人正卿卿我我說笑間,忽聽殿中範清賢道:“皇上,各位貢士的考卷,已封,全在這,請皇上過目!”


    “哦?”


    李燕雲拍掉手上點心的殘渣,站起身來,走下台階,不緊不慢的樣子,更不急於查看考卷,他朝適才貢士所坐的地方而去。


    “適才坐在這個地方那位,宮女起舞間,這廝連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心思頗受其擾——還有,那個地方是誰坐的?怎生一股騷味?——範愛卿,你瞧瞧,爆竹聲一響,這廝都嚇尿了。”


    心理承受能力如此之差,竟還想當朝為官?李燕雲歎道:“朕要的人才,乃是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適才張居正就做的不錯,除此之外,那個陸常年,以及魯秀,錢謙益,都多多少少受其影響!”


    李燕雲輕輕一笑:“但不管如何,隻要考卷令朕滿意,也是可以地,範愛卿,朕令你瞧瞧這兩個人的考卷,寫的如何,去繁就簡,說給朕聽!”


    “臣遵旨!”


    展開考卷,範清賢看了一會,眉頭皺的很深:“皇上,您適才說的那兩個,其中一個尚未寫完,但字跡尚且不錯,文采亦不錯,他大體上是說,對於對付韃靼國之策,乃是讓他們俯首稱臣,納歲貢便可。其二,苛捐雜稅之事,說是讓皇上派錦衣衛為督查使,每一個官吏身旁皆安插督查使——”


    “讓韃靼俯首稱臣?難不成韃靼一麵稱臣,一麵掠奪臣的大宗邊境子民?再者韃靼又豈能同意?這種方法也虧他想的出來,還有,苛捐雜稅之事,若官吏賄賂督查使又當該如何?”李燕雲笑道:“此人不堪大用!——另一個如何?”


    “回稟皇上,另一個前麵寫的略微不錯,可後麵字跡潦草不堪難以入目,想必是受宮女所擾!”範清賢如實道:“且詞不達意,跑題走偏。”


    柳如是掩唇而笑,皇上適才那個法子當真是前無古人,如此一測,便能將那些貢士品行心智測的一清二楚。


    要麽怎麽說人才難尋呢,寒窗苦讀數十載,經過層層篩選,這倆人竟然在這金鑾殿出了醜。


    適才陸常年、張居正、錢謙益、以及魯秀那些貢士表現的雖然有些心神不寧,但不知他們考卷如何。


    “此二人賜同進士出身便罷!”李燕雲朝笑道:“範清賢,你且退下吧,讓人將考卷送去禦書房,朕與柳妃前去定狀元榜眼探花,明日朕給你個答複。”


    將考卷交給一旁的太監,範清賢抱拳躬身後退:“臣告退!”


    “嘿嘿,如是,走吧,與朕去定狀元去!”


    李燕雲伸出手來,柳如是玉麵稍紅,應了聲,玉手搭在李燕雲的手上,二人手牽手的出了太和殿。


    想起適才錢謙益執筆發抖的模樣,自己是瞧見了,也不知如是瞧見沒,他倏地轉眸一笑:“寶貝,你說錢謙益和張居正,適才誰表現的最為穩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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